章京的步子頓在那兒,雙眼在噴火,本來他今天營裡沒事就提前回家了,哪知回家後沒看到她的影子,後來問了母親與妹妹方知她今天出府與閨中密友會面,他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他娶她回來也沒打算將她拘在家裡不讓出門交際,他不是那樣的老頑固。
母親一直對她極滿意,也沒拿新媳婦的要求不許她出門,這於一向強勢的母親來說是極難得的。
他在家裡無所事事,擦兵器時也老瞄向她一向愛坐的位置,那兒卻是空空如也,沒有她在一旁繡花做陪,他竟覺得十分不習慣;丟開兵器拿本兵書來看,卻是半天也看不進去一個字,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已經深深地影響了他的生活。
後來把兵書往旁邊一拋,他站起來踱著步,最後竟是算著她回府的時辰與會友的方向,他竟是出門來尋她,假做與她來個不期而遇,給她一個驚喜。
哪知收到「驚喜」的卻是自己。
手重重地捶在牆上,他想衝出去拉開她與那個男人,最後卻是按捺住自己,他要看看她會如何處理?這個男人一直是他最為介意的,不但因為他是喬茵的第一個男人,更重要的是這個男人曾經讓她付出一切,可見她有多愛他才會甘願把女人最寶貴的貞操奉獻給他。
只是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到自己的妻子推開那個人面獸心的男人,莫非她出府就是為了與這個男人私會?這想法一出,他竟是再也沒能將它驅逐出腦海……
此時的喬茵卻是沒想到丈夫就在一旁看著,她只是太震驚了,歐博從來不是一個會說這種軟話的人,他一向只認自己的道理,現在說這些個話聽來就像是笑話,在她曾經等待甚至期待的日子裡他不說,在自己心如死灰轉身離開他才來說,他以為她永遠都會在原地等他嗎?
只要真切地將她抱在懷裡,歐博才感覺到一顆心在跳動著,原來只有她在懷中,心才是完整的,這是抱其他任何女人都不會有的感覺,他深呼吸一口來自她秀髮上的香氣,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在吶喊著。
「太晚了,歐博,我們都回不去了。」半晌,回過神來的喬茵想要一把推開他。「我已經有丈夫了,他是一個好人,一個全心全意對我好的人……」
歐博的表情一怔,他沒想到她會如此說,這般斬釘截鐵沒有半點折扣,她的掙扎他沒看在眼裡,只是一味的使勁抱住她,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放,「不會的,茵兒,我感覺到你還愛著我,只要你肯回頭,這一次我……」
「你不要再說了,哪怕你現在說要娶我為妻,我也不可能拋下他而與你在一起,你明白不明白?」她重重地打斷他的話,「你放開我,我已經是有夫之婦,我不能做對不起他的事情……」她往他的胸膛推去,他的體重比她要重得多,她的反抗看起來就像是在撓癢癢一般。
歐博身材高大,喬茵被他抱在懷裡,推搡中的兩人落在不知情的人眼裡,就像男人正在低頭吻著女人似的,而且是激烈吻著的樣子。
章京的目光就落在兩人的身上,離得有點遠他沒能聽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就他看來這兩人分明就是舊情未了,他的拳頭緊緊地握著,一個箭步他打算衝出去不管不顧先揍那個男人再說。
就在這時候,喬茵一把推開了歐博,章京的步伐卻在這一刻停在原地,她推開那個男人,臉上有著被冒犯的氣憤,他與她做了這麼些時日的夫妻,如何不知這是她真實的情緒?原來之前都是自己想歪了,喬茵並沒有與那個男人在深情擁吻。
他不禁鬆了一口氣,這麼說她選擇的人還是他。如果是這樣,他衝出去揍這個男人對喬茵的聲譽會有損,要揍也得等到她不在時發作才好,心裡一衡量,為了喬茵著想,這口氣只能暫時忍下。
哪知他松氣得太快,接下來的一幕讓他瞬間出離了憤怒,他看到喬茵再度被歐博抱在懷裡,而且這次她卻沒有掙扎,而是定定地、靜靜地任由他抱著,他的拳頭捏得「辟啪」響,之前他可以說是那個男人不好,現在呢?
一次兩次都是這樣,她就這樣被男人抱著卻不做任何的反抗,她讓他如何想?他怕自己在憤怒當中會傷害到喬茵,陰沉地看了那兩人半晌,他握著拳頭轉身離開。
喬茵卻是在歐博的懷裡沉聲道:「現在你可以放開我了嗎?」之前歐博再抱她時說讓他最後再抱抱她,這次過後他決不再糾纏她了,也不會再故意出現在她面前,為了交換這個,她才沒有再故意撓他的脖子胸膛逼他放開她。
歐博輕輕地推開她,看著她的面容好半晌,想要再伸手摸摸她的眉眼,哪知她身子一錯避開了,痛苦地收回手,啞著聲音說:「如果我連你被他碰了都不介意呢?茵兒,我……」
「你不介意我介意。」喬茵嚴肅著一張臉,「歐博,是個男人的話你就別給我婆婆媽媽,之前你威脅我會將你與我之事告知我的夫君,並且要害他的仕途,我才會與你在這兒說話的。現在我也讓你抱了最後一次,我們之間的賬已經兩清了,你的承諾我希望是有效的。」沒再看他的臉,她抬腳就走,與他擦身而過的時候,她的聲音帶著幾分狠意,「別逼我恨你,歐博。」
歐博的身子僵了僵,深情幾許換來的卻是她的這麼一番話,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沒再動作,而是低聲問道:「如果他不要你呢?如果他待你也不是真情呢?你也如此為他而拒絕我?」
「哪怕他不要我,我也不會回頭。」
喬茵回答得相當快,步子也邁得相當大,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想要看到自己的丈夫,也許她對歐博未能完全忘情,但是她的已經偏向了丈夫,這是不爭的事實。
她與歐博,真的沒法再回頭了。
歐博轉頭看著她頭也不回的背影,這時候他的眼裡佈滿陰鷙,喬茵哪怕回頭看他一眼,他的心裡也好受一點,可她沒有,竟是走得如此絕決。
看到那輛並不華麗的馬車漸漸消失在眼簾,他寒著一張臉看向突然現身的暗衛,「那在暗處的人真是章京?」那時候的他全副注意力都在喬茵身上,所以忽略了其他人,若不是暗衛給他打手勢告訴他章京就在那暗處,他還沒能發現他。
「回世子爺的話,屬下沒看錯,確是章校尉。」那名暗衛立即肯定地道,他曾奉命去查過章京,自然知道章京的長相。
歐博只是嘴角往上一勾露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那所謂最後一抱,他是故意做給章京看的,表明喬茵的心裡還有他,這沒有章京的什麼事。既然他無法放開喬茵,那他就要等她主動回頭,這一次他不會再輕易放開她的手。
「世子爺,喬姑娘畢竟嫁過人為妻,老夫人與侯夫人是不會同意您娶她的。」有屬下冒死提醒道。
「沒關係,這回我會說服她們的。」歐博沉聲道,喬茵如果當時讓他把話說完,他會告訴她,她要什麼他就會給她什麼,只要她肯回頭,他甚至不乎她曾被章京碰過,他就當她被狗咬了一口。
他要慢慢地想一個周詳的計劃,為了他的喬茵。
此時皇宮裡的喬蓁卻不知道自家好姐妹被昔日的舊情人惦記,她要面對的也是自己情路上的難題。
她與盛寧郡主看到福郡主清醒,即沒再逗留,而是與盛寧郡主一道離開鍾貴妃寢宮的偏殿,只是走在這紅柱子的迴廊上,她的表情沒有半分放鬆,哪怕盛寧郡主幫過她,但全然地去信任她,一時間她也做不到。
低頭跟在她的身後,她只想趕快離開,哪知,前方的盛寧郡主卻是停下腳步,猛然地回頭看她,在她來不及做出反應之際,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瞇眼再看她的容顏。
被一個有著蕾絲情節的女人仔細打量,她感覺到後背在發涼,這次她看得比提親上回要仔細得多,眼裡的興趣似乎越來越深厚。「郡主……」她忙輕喚了一聲,提醒她自己的存在,且是不喜歡她這樣盯著的。
「怎麼?你怕了?」盛寧郡主調笑出聲。
她搖了搖頭,頭一歪抽回自己被捏著的下巴,「我不是怕你,而是要提醒你,我與年徹是情人的關係,我不打算也不可能滿足你某方面的嗜好。」未雨綢繆有時有必要的,她還是選擇了把話說清楚。
盛寧郡主眼又是一瞇,面孔已是板了起來,她靠在柱子上圈著雙手看她,「如果我非要跟他搶呢?」
喬蓁的神色一凜,她知道自己這張臉很是能惹事,平日裡一向都盡量弄成平凡的面容,哪裡敢真的明艷照人?只是沒想到年徹的親生母親卻說出這樣的話來,真真讓人哭笑不得,又真真讓人胸中的無名火燒得更旺。
「郡主恕罪,我喜歡的是男人。」這回她說得直截了當,自己不可能跟她磨鏡,她的性取向正常得很。
盛寧郡主看到她這樣認真的回答,不禁大笑三聲,滋意而又張揚,就算這裡是鍾貴妃的寢宮,她也不打算收斂,這笑聲引得這不少宮人偷偷張望,她停下笑容眼一瞪,頓時那些個宮人都不自覺地縮回頭不敢再看。
喬蓁無辜地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惹她笑?自己喜歡男人很好笑嗎?她不歧視同性相戀,卻也不希望自己被對方惦記,遂她的唇抿得很緊。
盛這郡主卻是走近她,伸手像個長輩般摸了摸她的頭,這丫頭真是有趣,這樣直接的性子她並不多見,往常的少女只要自己多看一眼,想到可以嫁進永定侯府,沒少在她面前獻慇勤,一如昔日的喬蕊。
既然都送上了門,她不收下真是枉費了自己的盛名,反正也不過是一場遊戲罷了,她也不是愛那些個女人愛到要死,說到底,她最愛的還是自己,只要自己過得好,其它的她才不在乎。
若非這次鍾貴妃賜婚的事情讓她憤怒,她也不會輕易地就站在兒子那一邊。
喬蓁的頭被她摸著,不禁警惕起來,哪怕她並沒有感覺到來自她的威脅,但是小心使得萬年船。
「放鬆,我又沒打算吃了你。」盛寧郡主笑道,「只是沒想到那個臭小子居然能找到你這樣姿容的,不錯,沒枉費我給他生了張漂亮的臉孔,這才像我的兒子。」虧她以前居然認為她是只灰麻雀,真真瞎了這雙看美人的招子。
喬蓁怔了怔,這未來可能的婆母這話是什麼意思?表示不會對她出手以及贊成她與年徹的婚事?她可以這麼理解嗎?
盛寧郡主收回手,「如果不是先被年徹那個臭小子看上在先,我興許考慮會出手,不過現在卻是太遲了,倒是偏宜了他。」兩眼認真地看她,「女人嫁人為妻從來都不是件易事,你可要想好了,他的身份地位擺在那兒,要想貓不偷腥真的很難,路是自己選的,可別後悔才行。」
喬蓁的感覺一向很靈敏,盛寧郡主釋出的善意她焉能感覺不到?想來自己之前是被她耍了,臉上不禁羞紅一片,這麼說來她是不反對自己與年徹的事嘍?帶著誠意地笑了笑,她搖頭道:「我不擔心,我相信他。」
「這個臭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盛寧郡主這樣一向高貴又嚴肅的美人說這樣的粗話仍是美麗得很。
喬蓁沒想到年徹的親娘會這樣損他,一時間接話不是,不接話也不是,不過看來她不用太擔心與年徹母親相處的問題,對方這樣力挺她真是出乎她的意料。
「怎麼?我說他你心疼了?」盛寧郡主一副好笑的樣子看她,問的卻是不著邊的話。
喬蓁忙道:「沒有,郡主……」
盛寧郡主揮了揮手親熱地笑道:「何必叫我郡主這麼見外?如果你不在意可以叫我一聲伯母,我想我還是可以接受的。」隨後眨了眨眼,「叫來聽聽。」
喬蓁這時候才發現原來這未來婆母也是個頗為有趣的人,既然對方不反對她,她也樂得接受這情形,真個開口喚了一聲,「伯母。」
「這才乖。」盛寧郡主又再度摸了摸喬蓁的頭頂,這髮質真好,摸來很有手感,她不禁多摸了兩下,再次感慨這樣的美人當初自己怎麼就看走眼了呢?
兩人在廊下正說著話,被拉去打板子的蕭寧卻是被宮娥扶著經過,明顯也是準備要出宮回府養傷,她的衣裳已經換過,只是從走路的姿態可以看出那十板子並不是做做樣子,而是真的打了下去,看樣子這傷口已是處理包紮過。
她低垂著頭掩去自己眼裡的恨意,盛寧郡主對喬蓁的熱情她看在眼裡,袖下的手握緊成拳,來日方長,總有一天她會讓她們都吃鱉的。
「站住!」盛寧郡主的眼尖,正面向蕭寧離去的她自是一眼看到這個走路瘸著的少女。
蕭寧怔在那兒,她不想再面對這個嫌棄她的老女人,但是對方喚住了她,她若兩耳不聞就走似乎於禮不合,遂只能咬著下唇低聲吩咐宮娥扶她過去,搖搖擺擺地行了個不太標準的禮,這也難為她了。
「見過郡主。」
盛寧郡主笑看她,「很恨我嗎?」
「郡主也是為了我好,我不敢。」她說著違心的話,真的有恨也只能放在心裡,是不能訴之表面。
「抬起頭來看著我說。」盛寧郡主道,「我要你當著我的面說不恨我。」
蕭寧握緊拳頭努力地平息自己的怒氣,緩緩地抬起自己腫成豬頭般的臉,「郡主,我真的不恨你,你是年世子的親娘,我未來的婆母,我尊敬你還來不及,又豈會恨你……」她努力地笑著,不讓眼睛染上恨意。
「聽來頗為動人,」盛寧郡主點點頭,一副莫測高深地道:「不過我卻不打算讓你過好日子,怎麼辦?」她似乎一副很苦惱的樣子,看向蕭寧的眼睛卻是帶有幾分冷意。
恨與不恨豈由得她蕭寧來訴說?
蕭寧的臉色瞬間大變,這盛寧郡主是什麼意思?
喬蓁站在一旁看著她們,卻是沒有插口的打算,既然這個盛寧郡主要出手,她沒攔著的意思在,有這樣強有力的盟友,往外推的人都是傻子。更何況之前她與蕭寧正起著衝突,又豈會聖母般地同情她?
「郡主這是什麼意思?」蕭寧帶著警惕之意地問。
盛寧郡主笑看她,好像在看自己即將得手的一件新玩具,只可惜這件玩具不同於喬蕊,她可不會將她往床上帶,這樣的長相她還不屑於玩弄,「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漏水的屋子,以及粗衣糠飯,哦,對了,你身邊跟著的人我也給他們安排了好去處,如果你執意要嫁進永定侯府,這些都是我要招待你的,你不用謝我。」
蕭寧頓時張大眼,這盛寧郡主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讓她過那樣的日子,她光是想想都覺得頭皮發麻。
喬蓁也是頭一次聽聞這樣埋汰人的方法,這盛寧郡主對蕭寧真是半點面子也不給,如果蕭寧做她的媳婦真是淒慘無比,這時候她開始慶幸自己似乎入了她老的法眼,不然要領略她的手段,日子沒法好過,這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
「郡主這是不……滿意我嗎?」蕭寧艱難地問出口,「我知道我剛才做錯了沒給郡主有個好印象,我以後會改,郡主你信我……」
盛寧郡主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眉毛上挑,「你需要改的是這面容,試問你能改嗎?是把臉不要了,還是在上面遮一層厚厚的粉,但這兩樣我都不喜歡,好好想想我的話,這婚事於你,並非良緣。」
盛寧郡主的話打在蕭寧的心頭,她還沒有真正嫁進對方的家裡,對方就這樣迫不及待地來警告她,這種情形她始料未及,不,是想也想不到。
盛寧郡主靠近她,與她的眼睛直視,「如果我是你,就趕緊推掉這樁賜婚,不過你不推也沒關係,我正好也缺人耍著玩,你來會更有趣,我等著。」
說完,她朝喬蓁看一眼,示意她與自己離開。
喬蓁經過蕭寧的時候,看了她一眼,「蕭姑娘,你還是三思吧。」如果蕭寧這邊有悔嫁之意,相信這樁賜婚要解決掉會容易得多。
在她跟上前方盛寧郡主的時候,後面傳來宮娥的驚呼,「蕭姑娘?」
很明顯,蕭寧八成是被盛寧郡主氣昏了,但這與她何干?她也露出個沒心沒肺的笑容,明知別人不歡迎自己,硬要往前湊,如果不是不識趣就是個性有問題了。
殿裡面的福郡主喝了藥壓壓驚後,一把抓住鍾貴妃的手,急切道:「皇祖母,你要為雪宜做主,雪宜不要那個包藏禍心的表姐當妯娌,她剛剛不但打了我還推我下水,你快跟皇爺爺說,這婚事不能做數……」
「宜姐兒!」蕭側妃朝女兒喝了一聲,這說的是什麼話,聖旨可不是兒戲,說悔就能悔的,她小心翼翼地看向鍾貴妃,「娘娘,她小孩兒一個懂什麼,這次是中了別人的奸計才會與寧姐兒生份了,待過些日子必定能解開心結……」
「你還要在這兒給我說瞎話。」鍾貴妃朝這並不是正兒八經的兒媳婦怒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與永定侯府老夫人打的是什麼算盤,如果不是你授意,寧姐兒如何會來與我說什麼賜婚的話,你當我眼瞎了?」
蕭側妃低垂著頭,這會兒不敢輕易接話,她能在太子的東宮站穩腳根,與得到鍾貴妃的喜愛是分不開的,太子妃羅氏與鍾貴妃並不對盤,所以才有了她的機會。
福郡主劉雪宜看到親母受斥責,到底仍是心疼居多,她拉著盛怒中的鍾貴妃的手臂,「皇祖母,這不是我母妃的主意……」
「你也要跟著她一塊兒來騙我?」鍾貴妃冷臉冷聲地喝斥了孫女兒一句,看到她扁著嘴似要哭出來,這心又軟了下來,這女孩兒真像她當年夭折掉的女兒,歎了一口氣,「這婚事是你皇爺爺親賜的,天子一言,哪有可能悔掉不做數的?你也別給我扁嘴,這婚也是當初你求到我這兒來的,所以往後做事要三思。」
福郡主卻是心道,她如果知道這表姐不是個善茬,她才不會同意為她的婚事保媒,這回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鍾貴妃摸摸她的頭,「好了,你也別心情低落,你表姐只要還想著靠你多撈點好處,她就會回頭來求你的,只是往後可不要輕信他人所言。」她順帶也瞄了眼蕭側妃,示意孫女不要太信她那個親娘。
福郡主哪會全信了鍾貴妃所言?這祖母再親也不及親娘,她這會兒是真恨上了蕭寧,又怎麼可能與她重新做回好姐妹?想到蕭寧推她落水的狠勁,她就握緊了自己的小拳頭。
鍾貴妃知道孫女兒的身子一向很虛弱,以為她因為落水又生病了,趕緊把太醫宣來給孫女兒會診,半點也不能馬虎。
蕭側妃看到自家女兒並沒有失寵於婆母,這才悄然鬆了一口氣,太子的女兒可是有十來人居多,偏只有自己這個才能得寵,可不能前功盡棄。
喬蓁與盛寧郡主分開之後,還是如期到東宮看望喬芷,如今喬芷懷胎已經平安度過了四個月,以喬芷低調保胎來看,要熬到生產並非難事。
喬芷卻不知道喬蓁差點出了事,見到她竟也是挺著肚子來相迎,給她看自己做的小衣裳,「七妹妹看看可好?」
「還不錯,六姐姐可要小心些為好。」她道,「針線活傷眼,可不能多做,我已經讓人在外趕製了一批,到時候我給你送來,等孩子順利出生後,這吃的用的可要小心注意了。」
喬芷一聽,立即笑瞇了眼地道謝,不用她操心這甚好,本來還想著隱晦地與喬蓁提上一提,沒想到她卻是為自己想得周到了,這東宮裡女人送來的東西,她是一樣也不會給肚子裡的娃娃去碰的。
這時候她笑著摸了摸肚子,這可是她後半輩子的保障,女人生產過後就不會再像少女了,那個變態太子往後還會不會上她的床,她可不擔保,這也是當初喬蕾招她進東宮的原因所在。
喬蓁哪會猜不到她的心思?
只是看在喬茵的份上,她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喬芷受到打擊迫害,前世看的那些個宮斗劇,一件百衲衣也能令嬰兒夭折,所以還是小心使得萬年船。
兩姐妹再說了一會兒話後,喬蓁就告辭離去了。
這次她刻意放出念力感應四周的人,沒感覺到那個胖太子氣喘吁吁走路的聲音,她方才加快步子離開這東宮,想到福郡主與蕭寧勾結的那些個事,她就知道這老胖太子還是肖想著自己。
這一邊廂的喬蓁加快步子回去神宮,另一邊廂的喬茵回到家中,看到丈夫尚未回來不禁有幾分失望,她很想看到他。
她想到他的口味重,看了看天時,似乎已近傍晚,竟是親自到廚下給丈夫準備吃食,跟著婆子學燒紅燒魚與紅燒肉這兩道最符合章京口味的菜。
章榮氏聽聞這兒媳婦親自到廚下給兒子弄吃食,不禁也張大了眼睛,忙到廚下去看,果然看到喬茵正在那兒學剖魚,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兩個小姑也來湊熱鬧,章瑜春的眼裡有幾分嘲弄,這個大嫂看似厲害,卻處處討好她大哥,真不像個官宦人家出身的姑娘,不說出去,別人還會以為章家低娶了個兒媳。
章玉春卻是邁出蓮步走近廚房,自打大哥升了官,家中的日子變好了之後,她就從未再做過這個粗活了。
「大嫂,這要這樣弄才好,」她竟是在輕輕地指點喬茵,「還有這調味料要用這種,我哥最愛吃這個味了……」
「真的嗎?」喬茵試了試那調料,味道還不錯。
「我豈會騙大嫂?」章玉春笑道,然後指示婆子拉風箱,讓火燒得更旺一點。
一時間,章家的下人都偷偷地張望著喬茵這個新媳婦下廚,心裡不禁羨慕這對新婚夫婦的相親相愛。
章京卻不知道家中的新婚嬌妻正在為他洗手做羹湯,他一人在酒樓裡買醉,想到喬茵與歐博,竟是又心痛又痛恨,這心情如打翻了五味瓶複雜得很。
一口飲盡杯中物,他的眼裡泛著紅光,那是恨到極點,也是痛到極點的樣子,喬茵於他是甜蜜又是折磨。
突然他手中的酒被人拿開,他不忿地抬眼看去,這個膽敢拿開他酒的人不是那個可惡的姦夫還能是誰?頓時,他眼含恨意地看著對方。
歐博卻是一掀衣袍落坐在凳子上,冷冷地打量著章京這個武將,真是情敵相見,分外眼紅,此時非但章京看他不順眼,他也同樣。
章京一把搶回被奪走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碗酒,大口地喝了起來,這回沒有喬茵在,他不必再忍著這個什麼世子,待酒喝完後,他將酒碗往地上一擲,然後一個箭步衝上前,似要抓住歐博的衣領。
歐博的身子往後一退避開,他笑得風流得意地看向章京,僅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章京,章校尉,我與茵兒不過是有些小誤會,如今我們也澄清了,你就不要再霸著她不放,難道你看不出來她過得不開心嗎?」他張嘴就開始挑撥離間。
聽著這情敵的話,章京頓時想到喬茵伏在他懷中的樣子,莫非她是找他哭訴了?不過他是絕不可能口頭輸給對方的,「你胡說八道,還有,我妻房的閨名只有我能喚,你不過是一外人,有何資格直呼?你給我聽好,甭管你是什麼世子,我也不會買你的賬。」
妻房,外人這些個字眼,讓歐博不悅地瞇了瞇眼,此時他冷笑一聲,「我是外人?你不如回去問問茵兒,我是他什麼人?」看到章京的面孔頓時呆怔,他竟是再度得意地湊到對方耳邊輕聲道:「我是她第一個男人,她的處也是我破的,她的大腿內側有顆痣……」
章京的眼睛頓時氣紅了,他一拳就打向歐博的臉,歐博一時不察,被他打中,頓時跌倒在地,被章京覷到機會,抓住他的衣領又揮了一拳。
如果他之前還有什麼疑問,現在也是全消了,新婚那夜在燭光下,他就曾吻過喬茵那顆痣,這些個身體特徵若不是親近的人是不會知曉的,這歐博就是那個讓她**的混蛋。
等他打下第三拳的時候,歐博也回過神來,他一把架開章京,迅速起身,這時候暗衛現身要攻向章京,他揮了揮手,這是他與章京的問題,必須自己解決,這時候他可沒想過要借用外力。
擦去嘴角的血液,他的表情很冷,「章京,她並不愛你,你如果有點自尊心就主動放開她,這樣算什麼英雄好漢?」
「你這個混球,你以為你自己是什麼東西?」他一拳揮過去,這回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歐博哪會真讓他得手,身子迅速迴旋,頓時就回應過去。
「砰」的一聲,兩人的拳頭打在一起,頓時周圍的桌椅酒壺都被翻滾在地,小客棧裡面本來就只有三三兩兩個客人,現在更是抱頭鼠躥,就怕自己遇到池魚之殃。
兩個男人的打鬥越發激烈,勢均力敵的兩人都同樣掛綵,只是他們越打越狠,客棧的老闆看到自家店像被人拆掉一般,頓時哭都沒有眼淚,這兩個煞星他一個也得罪不起,只能躲在外面心疼不已地上躥下跳。
喬茵卻在家中等著章京回來,只是過了晚飯的時候也沒見到他的身影,聽說他之前回過來一次,這會兒又到了哪兒去?支使個小廝去營裡找,得到答案也是他早就家去了,並不在營裡。
她焦急地在屋裡踱著步,桌上的飯菜都已經涼了,她惟有讓春柔將之端到廚房裡面放在蒸籠上熱著,心下開始擔心,他這時候不回家在外做甚?莫非是出了事?她的眼眉一直在跳。
章京腳步沉重地推門進來時看到喬茵立即從椅子裡彈起,他站在那兒看著她美麗的面容,眼裡卻沒有半分的喜意。
「怎生這麼遲……」喬茵迎上前來,待看到他鼻青臉腫,她不禁驚呼出聲,「你這是怎麼了?和誰打架了?」
她忙拉著他的手走進屋,急急喚春柔去打熱水進來,又叫小丫鬟去把傷藥拿出來,心疼地輕撫他臉上流血的傷口,「疼不疼?」
章京一直盯著她看,如果她真要回頭跟著歐博,為何還要對他如此做出一副關心的面容來?那眼裡的心疼半分也做不得假,他默不吭聲任她施為。
喬茵沒留意到他的異樣,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身上的傷吸引去了,她解開他的外衣,看到胸前也有瘀血烏青,眼裡竟是想要掉淚,不禁罵道:「這出手的人得多狠啊。」
章京卻是心思陰暗地想,那個歐博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他有多少傷,歐博的身上就有多少。
上藥也花費了不少時間,喬茵方才弄完,一雙柔目看向他,「你吃食了嗎?我讓人端上來可好?」
章京不置可否地看著她,想要從她的眼裡看到一絲半絲的虛情假意,只是那一雙剪水秋瞳卻是盛滿一片柔情,哪有半點他想要覓得的虛假?
喬茵卻以為他沉默即是同意,當即就讓春柔再去端菜上來,兩個人的飯菜雖沒有擺上十盤八盤,竟也是豐富得很。
喬茵給他盛飯,遞到他面前,絕對好妻子的樣子。
章京也不是傻的,這樣的喬茵哪有半點準備跟他和離的樣子?歐博某些話還有待商榷,只是他最介意的還是她為何要與歐博擁抱?
「今天你去了哪裡?」他問得極輕,似渾不在意。
喬茵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想到歐博,她一時拿不準要不要與他說真話?半晌之後,她才斟酌地開了口,「我跟婆母請示過,約了幾個好姐妹說說話,到了下午我也依時回來了,婆母說你回來過,我怎麼沒見著你?可是你去……」
章京停下挾紅燒肉的手,兩眼盯著她,打斷她的話,「你回來時沒遇上什麼事?」本來他想說是什麼人的,可臨到關頭他又換了個詞,他希望喬茵能坦白給他聽,所以他不能問得那麼直接。
喬茵卻是心頭跳了跳,她不是不想直白說給他聽,只是擔心他會去找歐博,這於他不太有利,咬了咬下唇,她惟有選擇隱瞞,「怎麼這麼問?我一路上都沒停頓,直直就往家回了,不信你可以問問春柔與趕車的……」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章京就猛然起身,兩眼帶著怒火地盯著她,果然,她真的對自己說謊了。胸口的疼痛與怒火交織,燒得他萬分疼痛,看到她眼珠子裡的自己,他竟是萬分惱怒,一時氣不過將一桌子好菜都摜到了地上,沒有半分的遲疑,最後他將喬茵拉起,顧不上她的驚呼把她鎖在自己的健臂與牆壁之間。
喬茵捂著胸口,章京這表情讓她很是不安,小心翼翼地看他,「夫君,你怎麼了?是傷口疼還是這飯菜不合口……」
又來了,又來了,她為什麼每每在他積聚怒火要問出口的時候,又是一副關心他的樣子,這叫他如何問得出口?想到下午回家之時屋裡沒有她的氣息,他竟是萬分不熟悉,成親不過個把月左右,她竟是影響他至深。
「夫君?」喬茵看到他的神色變了又變,心下的擔憂更甚。
章京從沒覺得自己像個懦夫般,但在這一刻他卻是逃避地不開口,緊抿著唇一拳打在她旁邊的牆壁上,然後狠狠地看了她一眼,一聲不吭地轉身離開進了內室。
喬茵不知道他在發什麼脾氣,心跳加速跳動了幾下。
半晌她才回魂,吩咐下人收起破碎的碗碟,聽到婆母遣下人來問發生什麼事,她皺了皺眉,隨口應付說沒事,讓婆母不要擔心。
春柔一面收拾地上的碎片,一面低聲疑惑道:「姑娘,夫人怎生這麼快就得到了消息?莫不是在院裡安插了人手監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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