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喬蓁期盼的眼神中,喬茵還是緩緩的搖了搖頭,「我沒有看到是誰,那天我只來得及看到那個推你下去之人的影子,應該是個女人,等我趕過去的時候,你已經倒在血泊中,而對方……也趁機溜走了……」
這事一直讓她心底存疑,為此她曾秘密調查過家裡的女人,就連最值得懷疑的八妹妹那天也有確證無疑的不在場證據,因而這成為了一個謎。至於喬蓁,那天救起她後,就聽聞她高燒不止,生命垂危,故而她並沒有找她私下問詢,直到現今,她才有機會再提及當日事。
「七妹妹不記得那天是與誰接觸嗎?」她問道。
喬蓁的柳眉緊緊地攏著,同樣也是搖了搖頭,「那天的事情我記得不清了,不瞞五姐姐,若不是你提及,我至今連兇手是男是女都弄不清。」她穿越而來時,並沒有接收這身體的記憶。
喬茵思忖了一會兒,看喬蓁的樣子也不像是撒謊,遂拍了拍她的肩膀,「當日老祖母問起時,我稟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並沒有說實話,七妹妹不會怪我吧?」看到這七妹妹搖頭,她方才放心,又道,「反正對方沒能得手,就會一直在暗處伺機,你自個兒當心點,若有什麼不對,可以來找我。」
喬蓁忙致謝,不管喬茵出於什麼目的要幫她,現階段來說與她交好對她是一本萬利的事情。更何況喬茵似乎身上也有秘密,一個能將自家人私密的事情都知個大概的人,就絕不可能僅僅只是閨閣女。
臨別時,喬茵還笑說,身為嫡女可不能總是在後宅轉悠,改明兒她帶她一道出席京城的名媛聚會,將來許婆家也容易些,這話讓喬蓁瞬間臉上劃下大半黑線。
在這個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時代,要找個能托付終身的人並不容易,畢竟她受了那麼多年一夫一妻制的熏陶,要改變這觀念談何容易?
與喬茵別過後,天色已經不早了,喬蓁沒再耽擱,急忙而去。
喬茵卻是看了喬蓁的背影半晌,若有所思,好一會兒後才轉身離去。
喬蓁回到秋華院時,就接到了聽露的稟報,知道喬維很擔心她會出事,遂連衣物也沒換,趕著去見喬維,好安他的心。
她正與喬維說著體己話,就看到喬姚氏打發來喚她的侍女。
喬蓁邁步進主院正房的時候,正好看到喬姚氏頭上綁著額貼歪躺在床上,看著倒有幾分滑稽,忙掩下心思趕緊上前問候。
一看到她,喬姚氏就發難,「你跑到哪兒去了?可知道我到處在找你,你妹妹現在都要被人送進宮裡去受罪了,你還有心思亂跑?」
「五姐姐剛剛尋我說話……」
未等喬蓁說完,喬姚氏突然有了力氣,一把抓住她的手,「她跟你說了什麼?」
喬蓁似沒看到她獰猙的表情,怯懦道:「就是與我說說最新的花樣。」這是她與喬茵對過的口供,閨閣少女討論繡花樣太正常不過了。
喬姚氏一臉的失望,鬆開了手,又歪躺在床上,看著喬蓁那副恭敬的樣子,想著這前人的女兒一向好唆擺,心思又活絡起來,「蓁姐兒,你娘去得早,我一直也把你當成親生女兒看待……」
「母親的好我都記得……」非但記得,更是永生難忘,他日必定百倍相報,她心道。
「蓁姐兒,你可是家中長女,弟弟妹妹也得靠你照應著,」喬姚氏抹了抹淚水,拉著喬蓁的手柔情道:「芽兒畢竟年紀還小,讓她進宮這不是難為她嗎?」
喬蓁暗暗撇了撇嘴,喬芽年紀還小?她與她可是同年出生的。「有祖母的教導,妹妹會學好的。」她揀著官話說。
「就怕芽兒學不好,惹你祖母生氣,你也知我們三房的日子艱難,而維哥兒的藥錢又不能省,萬一你祖母真不管我們,我與芽兒大不了隨你爹一塊去,維哥兒可是你爹惟一留下的血脈……你真的眼睜睜地看著他失去依靠……」喬姚氏試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喬蓁的心底好笑,你不是早就將喬維的藥錢剋扣了泰半?「母親,大姐剛剛發了善心,給維哥兒送了不少藥材來,母親可以放心……」
喬姚氏舔了舔嘴唇,不放棄地又道:「蓁姐兒,當母親求你了,救救你妹妹……」
「母親也知道我人微言輕,如何能救得妹妹?」喬蓁故意睜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蓁姐兒,現在只有你能救芽兒了,你去與你祖母說,就說你捨不得芽兒入宮受苦,願以身代妹進宮,你祖母必定會應你所求……」喬姚氏試圖誘她自動請纓。
喬蓁的眼睛瞠大了,「母親,我若這樣去說,祖母怕是更惱我們三房,這是萬萬不能行……」
「這麼說,你是打算見死不救了?」喬姚氏的聲音拔高起來,咬緊銀牙眼神凶狠地看著喬蓁。
喬蓁一副被她嚇到的樣子,身體往後退了幾步,眼裡更是噙著淚花,「母親,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沒這能力,你看,我不若妹妹長得好看,祖母又豈會屬意我……」
「滾,你給我滾出去——」喬姚氏聽到這一再的拒絕聲,那扮演的慈母形象瞬間坍塌,甚至抽出身下的繡枕狠狠地朝喬蓁擲去,「白眼狼,沒想到我居然養出了一隻白眼狼,算我白養你了,滾——」
喬蓁巴不得能趕緊離去,反正又是她叫她走的,遂無甚敬意地福了福,轉身逃也似地離去,耳裡仍能聽到喬姚氏不停呢喃著「氣死我了」的話語,而侍女又趕緊相勸夫人保重身體。
她聳了聳肩,最好能氣得喬姚氏幾天下不了床那就更妙了。
沒想到,喬蓁這一願望最終真的實現了,自那天趕她出正房後,喬姚氏就再也沒有出現,主院裡面的藥香味也在那天飄起,看來女兒要進宮一事對喬姚氏的打擊頗大。
有了從喬蕊那兒訛來的藥材,給喬維診病的大夫眼裡都是笑意,直稱有這些藥,維哥兒今冬的身體都會無大礙,這對於喬蓁而言是最大的喜訊。
沒了喬姚氏母女身影出現的秋華院,喬蓁得到了最大的自由,上次製作的琴只是半成品,尚有後續工作得跟進。
穿越這大半年帶上這把半成品的琴,她才做好了三把,這比在現代時已經快了不少,按正常來說開得琴材的毛胚需得干臊處置一年,待木材穩定,方可開始製作古琴,到琴完全制好能用至少要費上兩年的功夫。
好在這個異世有成形的琴材買,只是品質一般較為粗劣,倒是省時不少,當初制第一把時更是沒法計較太高的質量,那時候維哥兒需要藥錢,因而草草成型就拿去賣了,至今仍感頗對不起當初買她琴的人,那是她第一個顧客。
白天忙碌,晚上躺床上的時候,她大多都能第一時間睡著。
這夜也不例外。
只是睡到半夜,她感到全身都是濕冷的,猛一睜開眼,看到自己身處一河水中,到處都是陰冷的濕風,河水似穿過她單薄的褻衣褻褲,更添寒冷,頭腦因而很快運作起來。
這是哪兒?她只記得自己是在房裡睡覺的,怎麼一時間就到了這詭異的地方?周圍甚至能聽到人說話的聲音。
「抓到他了……」
「是那個去平江郡王府賣琴的人?快說,是與不是?好在用搜魂術搜那幾個倒地的侍女,不然也不知道這小子的身份,娘的,那天居然讓這只白斬雞溜走,是我平生最大的恥辱……」
「……」
「呵呵,就說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區區一隻白斬雞也留不住……」
「笑吧,你儘管笑,那天失敗的又豈止我一人?你呢?守著外面的數條街道,還不是讓人成功突圍……」
「你找死啊?」
「來就來,誰怕誰啊?若不是那一派的人來得快,我能失敗得那麼難看嗎?」
「吵什麼吵,如果讓那一派的人先找到他,帶到聖上面前去,你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那把琴倒是好東西,能用劣質的木塊做出那樣音色的琴來,這小子手藝不錯,只是可惜了……」
「……」
「趕緊把他抓來,我倒要看看這漏網之魚有多大的能耐?」
最後威嚴的聲音一響,那些男男女女的吵嚷聲都停歇了。
再沒有奇怪的聲音在腦海裡響起,喬蓁非但沒有感到心安,反而更為心驚,因為她的身體不由主宰地向某個方向而去,那種沒法控制自己身體的感覺,光是想想都頭皮發麻,更何況是親身經歷?
她想要喚聽露,可是喉嚨似有什麼東西堵住了,硬是發不出半點聲音來,而她的身體飄遊得更快,速度堪比風速了,兩邊的水流嘩嘩地流開。
穿越至今從沒有哪件事讓喬蓁感到恐懼,就算繼母母女各種陰謀算計,她也能應付自如,惟有這詭譎靈異之事,生活在現代凡事講科學的人是理解不了的,因為無知,才會畏懼。
此時喬蓁的臉上滿佈驚懼,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手正被什麼東西抓住,抬眼看去,那是一隻如同枯枝的老手。
「抓住了……居然是女娃娃……」
這聲音就是初初開始說抓住了的那個,聽在耳裡非常的刺耳,如兩樣金屬尖銳磨擦發出的聲音。
「那就把她抓上來……」
這應是主事的人。
喬蓁全身都冰冷至極,她有種預感,一旦她的身份暴露,這趟穿越之旅就到了盡頭,只是頭腦知道是一回事,身體卻是半分反應也做不出來。
正在她心生絕望之際,突然有如柳暗花明又一村,水底下一雙健臂突然攬上她的腰,然後就是一把寶劍朝上方那如枯枝的手腕砍去,頓時黑色的血如泉湧般冒出。
而她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