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紹庭再接到白筱電話時,正坐在會議室裡,聽合作商那邊的人解說合同的相關條款,他拿了手機直接起身,也不管對方此刻什麼表情,說了句『抱歉』直接拉開門出去了。
走到會議室外,郁紹庭一邊接電話一邊叫住路過的楊曦:「這個案子一直都是徐總負責的,讓他過來會議室一趟。洽」
楊曦注意到他手裡響個不停的手機,點頭會意:「我馬上讓徐總上來跟客戶談。」
進電梯時,郁紹庭接通了電話,那頭,是白筱略喘的呼吸:「你還在開會?什麼時候結束?」
「你在哪兒?」郁紹庭按下數字『1』的時候,聽到她附近的轎車鳴笛聲。
「……我剛打算出門,那你繼續忙,我過會兒再找你。」
白筱擔心他的同時也怕打擾到他的工作。雖然她也知道,自己這會兒給他打電話不合適,但還是控制不住地打了。
郁紹庭掛了電話,從電梯出來,看到的是背對著站在門外的白筱。
她穿著一套很普通的家居服,紮了馬尾,可能出來得比較急,腳上還穿著室內拖鞋。
…鈐…
白筱讓葉和歡把她送到東臨門口,沒讓和歡陪她一起等郁紹庭開完會,站在那看著車來車往,她想了很多。
當她的肩膀被人搭住,白筱立刻回頭,看到的是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自己後面的郁紹庭。
「打算出門的人,怎麼站在我的公司門口?」
白筱冷不防瞧見他,有些發愣:「你不是在開會嗎?怎麼——」
郁紹庭看她呆呆的樣子,伸出右手食指跟中指夾了夾她的鼻子:「怎麼跟個傻大姐一樣?」
白筱看他眼底淡淡的笑意,還有柔和了線條的臉廓,有片刻的恍惚,然後拉著他的雙手說:「剛才和歡來家裡,給我看了一篇雜誌報道,上面說了很多事,包括我是那個人的女兒,還有我跟你的事情……你看到沒有?」
白筱說著說著更加擔心:「對你會不會有不好的影響?還有郁家那邊,會不會有記者去煩他們?」
郁紹庭反手拉過她:「能有什麼影響,現在社會,誰的背後沒有一兩則不好的新聞。」
他說話的口吻不甚在意,但她不會真的覺得那些輿/論不打緊,白筱有很多話要說,偏偏又表達不出來,站在公司的門口,人來人往,她望著他,蹙著眉心,張了張嘴:「我——」
郁紹庭突然伸手,把她擁入了自己的懷裡,他低沉的聲音響起在她耳邊:「有我在,有什麼好怕的。」
「我只是擔心你……」還有景希和郁家,擔心任何跟我有瓜葛的人受到牽連。
「不過是一篇捕風捉影的報道。」
白筱不去看週遭那些好奇望過來的目光,牢牢地抱著他,熟悉的懷抱讓她心裡的忐忑稍有緩和。
……
「郁總?」身後,有人喊郁紹庭,白筱下意識地離開他的懷抱,轉頭望過去。
是一個老闆樣子的中年男人,身邊跟著兩三位拎著公包的下屬。
中年男人走過來:「剛還說郁總去哪兒了,原來在樓下……」說著,曖/昧帶笑地望了眼白筱。
白筱猜測這位老闆應該是跟東臨有業務往來,所以,當對方的視線投過來,她友好地沖對方點頭致意。
倒是郁紹庭神色如常,單手插兜,另一手自然地垂在身側,跟對方打起招呼,談的無非是公事。
從內容上不難判斷,剛才郁紹庭就是跟他在樓上開會。
兩個男人說了會兒,郁紹庭突然轉頭,跟白筱介紹:「這位是海建集團的黃總。」
白筱朝黃總伸手:「黃總,你好。」
黃總笑著握了握白筱的手,看向郁紹庭:「過幾天就是我孩子的生日宴,到時候郁總可要帶家眷捧場。」
「一定。」郁紹庭臉上掛著客套的淡笑。
……
等郁紹庭帶著白筱去停車場,黃總還站在東臨門口,瞇眼看著兩人的背影,感歎地說:「老了啊!」
「黃總您才壯年,哪兒老了?」旁邊的助理好言奉承。
「是心老了,再也做不出衝冠一怒為紅顏的事兒來,這年紀越大,做事就越畏手畏腳。」
助理望了眼郁紹庭跟白筱離開的方向:「難道剛才那位就是雜誌上寫的——」
在大公司裡,上班族最常看的就是雜誌,有時尚雜誌、財經雜誌,自然也不缺乏八卦雜誌,一個人看到了一則稱奇的新聞,往往會一傳十十傳百,所以,助理在來東臨之前,也從同事那兒看了一些報道。
雖然報道沒指名道姓說出那個跟妻子堂妹暗通曲款的男人,但在這個全民八卦的時代,只要稍微在周邊問問,立刻就能知道報道裡提及的徐淑媛是誰,當年又是誰娶了徐家唯一的長女。
「真是看不出來,不過這年紀,我原以為怎麼著也已經二十七八了。」助理嘀咕。
「這男人看女人,講的是眼緣,況且人家小姑娘的家世好得很,郁三選女人的眼光這叫一挑一個准。剛才開會前他還問起我是不是認識元盛新聞報社出版集團的股東,我也就在之前一次飯局無意間提到,他就惦記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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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黃總說著,橫了眼涉世未深的助理:「你們早上在辦公區傳來傳去的那本雜誌,就是在元盛集團旗下。」
助理像是明白了什麼,卻又覺得不太可能,黃總哼笑一聲,兩手負背,慢悠悠地轉身,「這年頭,開報社也不容易,一不留神就得罪個什麼權貴,最倒霉的情況是,一下子得罪一大群,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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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瀾看到雜誌上那篇報道,還是因為她大堂嫂興沖沖地來醫院找她,把雜誌丟在她的被子上。
「阿瀾,我們夏家沒徐家跟郁家有背景,也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大堂嫂那揚眉吐氣的樣子,讓夏瀾心生不好的預感,嘩嘩地翻閱雜誌,終於在第十八頁看到了讓她頭痛的內容,半真半假的報道讓她臉色難看,指著雜誌上的照片問大堂嫂:「這哪兒來的?」
「這是我跟蓁寧要的。」大堂嫂在床邊坐下,拍拍夏瀾的手:「章也是請雜誌社最好的寫手撰稿的。」
夏瀾的大腦嗡地一下,聽到大堂嫂沾沾自喜的話,她差點破口而出:「誰讓你們幫忙了?!」
「還是前兩天,有個記者來壹周週刊面試,說因為徐家施壓,她堅持想要發表關於徐六的報道而被辭退,要不然我也想不到這個主意。」
壹周週刊正是夏瀾的一位堂弟創立的,當時她已經跟徐敬衍結婚,徐家在背後幫了不少的忙。
而如今,這本週刊卻曝出了徐家的家醜……
「徐六現在為了那對母女吵著跟你離婚,我們倒不如先把事情捅出去,讓社會大眾看看,他們徐家的兒子做了什麼,還有,也讓郁家看清楚,他們新討的兒媳婦是個什麼德行。」
夏瀾盯著報道上那幾張圖片,耳邊是大堂嫂得意洋洋的聲音:「還有你那個大嫂,太拎不清了!那可是把她女兒逼死後搶走她女婿上位的小三,她倒好,反過來幫她們母女來對付你,這回,讓她好好醒醒腦!」
「夠了。」大堂嫂聽到夏瀾開口,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結果夏瀾又說:「你確定這是在幫我嗎!」
「這……怎麼了?」
夏瀾捏著那本雜誌,苦笑:「堂嫂,你找人寫這篇報道前,怎麼不先去查查清楚?」
「查什麼?」
「你知道白寧萱現在在哪兒嗎?」
大堂嫂一臉茫然,夏瀾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她改名叫蘇蔓榕,是郁家的長媳,你說,她公公看到這篇報道,會跟夏家善罷甘休嗎?!」說著,雜誌被她狠狠地擲在地上。
「這不還有徐家嗎?」大堂嫂勸氣急的夏瀾:「你當年為了救你婆婆,連孩子都掉了,你公公他——」
「你以為徐宏陽一直不表態是站在我這邊?」
夏瀾搖頭:「他心裡跟明鏡似地,他是信了梁惠珍的話!要不然,怎麼會在徐敬衍要跟我離婚時,一句話也不說?以他的性子,要真想幫我,採取的絕對是強硬手段,就像當年趕白寧萱那會兒,多狠。」
「他現在這態度,不過是顧念我對老太太的那點情意,也是穩住整個徐家,想要我自己離開。當年的事,他的兩個好兒媳婦也插了一腳,他卻睜隻眼閉只眼,哪怕私下警告了,但明面上卻不置一詞,想要弄個『家和萬事興』。」
那樣子,徐敬衍以後若是要恨,也是恨她夏瀾一個人,跟那些兄弟不會有太大的隔閡。
夏瀾閉上眼睛,徐宏陽老謀深算,如果說之前她還有迴旋的餘地,那麼此刻,差不多都被夏家人給毀了!
「那現在怎麼辦?」大堂嫂聽夏瀾這麼一分析才慌了神。
夏瀾自嘲地冷笑:「都走到這一步了,還能怎麼辦?」
大堂嫂恨不得打自己幾個耳光,又聽到夏瀾說:「你先回去,讓我想想怎麼處理,到時候再聯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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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蓁寧來的時候,看到夏瀾站在窗邊,怔怔地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也發現了地上的那本雜誌。
「媽——」徐蓁寧剛叫出口,夏瀾驀地轉身,厲聲道:「你還知道我是你媽?」
「誰讓你把那些照片給夏家那邊的?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魯莽,我這個當母親的,要承擔什麼後果?!」
徐蓁寧錯愕:「媽,我這樣做難道不對嗎?爸要跟你離婚,如果我們搶先一步利用輿/論壓力,讓大家都認為白筱母女才是破壞人家家庭的第三者,徐家是有頭有臉的家庭,又怎麼還會要白筱回來?我不明白,你究竟在怕什麼?」
「……」
夏瀾一口氣悶在胸口,提不上來,她剛想訓斥女兒,擱在床櫃上的手機突然響了,是徐家老宅的電話。
她平復了情緒,才接起:「喂?」
「……」
等夏瀾掛了電話,徐蓁寧迫不及待地問:「是不是爺爺的電話?爺爺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換做是你,有人把你家的家醜抖出去,你還會跟人家笑臉相迎嗎?」夏瀾也不想跟她多說:「你收拾一下自己,你爺爺讓我們回趟家,說是有話要說。」
徐蓁寧跟夏瀾的身體還在療養中,醫生建議她們不要外出,但夏瀾還是要了把輪椅前去徐家。
……
路上,徐蓁寧還是緊張,問夏瀾:「爺爺把我們急著叫回去,到底是什麼事?」
夏瀾眼尾餘光掃了女兒一眼,心中也料不準是為了什麼,但最起碼還不至於自亂陣腳:「慌什麼?」
有夏瀾在身邊,徐蓁寧安心不少,哪怕她已經二十九歲,但比起自己母親的智慧,確實是小巫見大巫。
當時梁惠珍一口咬定是自己母親為了隱瞞真相想要置她於死地,但夏瀾就是有辦法,讓大多數人相信,是梁惠珍跟她產生了誤會,她為了勸服衝動的梁惠珍,一不小心動了方向盤導致轎車撞向大卡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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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徐宅,夏瀾跟徐蓁寧下車。
到門口來接她們的是在徐家工作十多年的保姆,保姆看到夏瀾還是很恭敬:「夏院長,你來了,六少也剛到。」
聽保姆這麼一說,夏瀾赫然想起她已經幾天沒見到徐敬衍,而那份離婚協議還在她床頭躺著。
夫妻這麼多年,她沒料到,他狠起來,居然一點情分也不念。
還是,因為對自己,他本來就沒有多少感情?
夏瀾深吸了口氣,在院子裡發現了好幾輛車子,問保姆:「家裡今天有誰在?」
「都在呢,可能有什麼喜事,幾位少爺都回來了,還有少奶奶,正在屋子裡喝茶呢,對了,還有個客人。」
夏瀾額角太陽穴跳了跳,就連在外地任職跟做生意的都回首都了,不知為何,她隱約有種不好的感覺……
……
而夏瀾的這份預感,在進了屋,看到沙發上一個笑容優的中年女人時,得到了充分的證實。
在夏瀾跟徐蓁寧進來後,客廳裡的眾人停止了交談,紛紛朝門口瞧過來,包括了那個捧著茶杯的中年女人。
徐蓁寧看清對方的長相時,臉上血色褪盡,雙唇囁嚅地輕喊出了對方的名字:「許阿姨,她怎麼在這?」
許杏華已經站起來,沖夏瀾微微一笑:「夏瀾,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夏瀾轉頭,看到了徐敬衍,他全身風塵僕僕,像是剛從遠方趕回來,臉上還沒洗去疲倦。
「老六下來了?」付敏倒了杯茶獻慇勤:「剛下飛機,還沒好好喝口水吧?」
「我不渴。」徐敬衍臉上沒什麼表情,下了樓,經過夏瀾母女時,腳步也沒有一丁點的停頓。
「媽……」如果說在來時路上徐蓁寧是緊張,那麼此刻,就是慌張。
夏瀾突然道:「我想去一趟洗手間。」
「我推你去吧。」許杏華起身,主動提出推夏瀾過去,臉上也帶著淡淡的溫和笑容。
……
進了洗手間,夏瀾也沒時間拐彎抹角,直接問許杏華:「你不是跟你丈夫出國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是徐六找了我,他說有很重要的事需要我回國,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回來了。」許杏華邊洗手邊漫不經心地說,關上水龍頭時看向臉色複雜的夏瀾:「難道他沒有告訴你?」
看在她的面子上?夏瀾只覺得這句話無比諷刺,她定下心又問:「他有說是什麼事嗎?」
「說是二十多年前,他拿著樣本來醫院驗dna,問我有沒有驗錯,他說,這關乎到他的親生女兒,希望我一定要認真回想,」許杏華說著,突然若有所思地看著夏瀾:「我記得那個時候你好像,是不是來找過我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