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火光,眾人見叛軍騎兵們爭相跑了出去,剩下數百個叛軍步卒爭相擠在門口,居然把門給擠住了,出出不去,進進不來。郝豹子和李明雙眼對視一亮,立即帶著手下士兵衝向門口,長槍兵照著城門樓的黑影就是捅去。叛軍們別說是抵擋反擊,就算閃躲都沒地方,一個個猶如沙丁魚罐頭一般擠在門口你我不讓,最終門口的叛軍一個也沒出去,全都被捅死了,屍體堆得得越來越多,居然堵住了城門。
曹躍見狀立即大喊道:「跪地投降,朝廷詔安,拒不投降,死無全屍。」手下綠營兵士們聽到曹躍叫喊,也立即叫喊起來,這一喊不要緊,夜空裡格外嘹亮。
此時衝出來的馬鷂子披頭散髮,站在距離定邊縣城五里地外,終於安全了下來,他憤恨地說:「潼關綠營,曹二郎!咱們走著瞧,我就不信在我馬鷂子的地盤上,你們能逍遙得了。」
由於曹躍手下的勸降,居然多達四百多叛軍失魂落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投降了,曹躍讓馮黑子把人都綁成十個人一串的串起來,並且下令說一個逃走,全隊殺之。晚上有人果真想要逃走,反倒被同隊的人給揍個半死。
曹躍收攏了全部兵卒,發現手下二十九個袍澤陣亡了,一汛死了十三個,二汛死了九個,三汛死了七個,四汛沒有死亡。他讓人將兄弟們的屍體歸攏在一起,隨後李石頭從看押定邊百姓的大院跑了過來探望戰況,見曹躍呆呆地看著陣亡士兵的屍體,道:「二哥,咋整?」
「你去找人,把屍體都抬回去,別晾在城門口。」曹躍歎了口氣說。
「抬哪去?」李石頭問。
「抬咱們要住的地方!」曹躍瞪了一眼。
「都是死人了,何必……」李石頭撓著頭說。
「放屁!」曹躍怒道,「死了的兄弟也是兄弟!死了和活著一個待遇,給我帶回去。」
李石頭嚇得不敢說話了,平日他嘴皮子最麻利,可見曹躍是真的怒了,一句話不敢說了,連忙回去找幾個民夫準備將陣亡的二十九個兄弟屍首抬回去。
「曹二哥!李老大他快不行了!」郝豹子忽然高喊一聲,曹躍連忙跑過去,見李明躺在李亮的懷裡,肚子上插了一把短刀,李亮咬著牙說:「哥,沒事,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
「老二,我有點冷。」李明道。
郝豹子焦急道:「李老大,你別睡覺啊,你別睡覺,有酒沒,誰有酒,給他喝酒!」有人連忙踹開周邊人家翻箱倒櫃終於找到了酒拿了過來,遞給李明喝了一口。李明卻嗆得吐了血,抹著嘴角道:「不行了,不行了。」
「你別說話。」曹躍沉聲道,他檢查了一下傷口,那短刀不知插進去多深。
剛剛一結束的時候曹躍沒注意到李明肚子上挨了不知道誰的一刀,他還以為李明靠著牆坐著是殺脫力了,沒想到腹部被插進去一把短刀。此時曹躍道:「李老大,你沒事啊沒事,你振作做一些,軍醫馬上就來了,馬上就來了!」而戰鬥一結束,曹躍便派呂叫驢跑到縣衙大營叫軍醫過來。
但是現在還沒有回來,曹躍約莫了一下時間,從這裡爬到縣衙大營再爬回來時間都夠了,怎麼呂叫驢這個混蛋還不回來。曹躍忍不住大罵道:「呂叫驢這個王八犢子,辦事兒不靠譜,我非整死他不可。」卻聽見有人喊道:「二驢回來了,二驢回來了。」
呂叫驢扶著腰,一瘸一拐地跑了回來,幾個士兵連忙跑過去架住了搖搖欲墜的他。
曹躍剛要上前呵斥,只見呂叫驢癱倒了下來,架著他的士兵忽然大叫道:「將軍,二驢中箭了!他後背中了箭!」
曹躍大吃一驚,連忙扶住了呂叫驢,看到是背後中了三支利箭,再看那箭簇是官軍配置,也就是說他是被自己人射中的。呂叫驢被人射了三箭之後,又唯恐回來傳遞消息不及死在半路,硬是拖著傷硬挺著跑回來,那鮮血早就流淨了,只是憋著一口氣一定要見曹躍而已,如今見到曹躍他才倒了下去。
「二哥,康大人不派軍醫,他說他那邊傷亡更重。」呂叫驢咬著嘴唇,吐著血,緩緩地說道,「二哥,我沒用,我對不起你。」他又吐了一口血,道:「康大人對你很生氣,很生氣,你要小心他。」
「王八蛋!」曹躍怒道,「誰朝你射箭的,是誰?告訴我,是誰?是不是康三石!是不是康三石?老子反了他!」
「二哥,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是康三石。」呂叫驢道。
「我他娘的一定要找到這個王八蛋!把他碎屍萬段!二驢,二驢你堅持堅持,我帶你去找軍醫!我帶你去!」曹躍雙眼通紅道。
「二哥,沒用了,我知道我不行了。」呂叫驢艱難地說。
曹躍摸著呂叫驢的臉說:「二驢,哥打了你,別怨二哥。」
「我沒怨過你,你打的對二哥。」呂叫驢笑了,「我當時就後悔了,我真傻,我真傻,其實她不是自殺的,她是被我打死的。我讓他走,說讓她開槍打傷我胳膊腿,沒想到她直接對準我的腦袋,說讓你們走,否則打死我。我就跪地上求她,趁著她愣神的時候,搶過來槍把她打死了。二哥,你說得對,你打的對,我不恨你,我從小沒爹沒娘,真有你這麼一個哥哥打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二驢……」
「哥,我挺高興的,死在你懷裡,我挺高興的,我有一個大哥,我挺高興的……」
呂叫驢頭墜在曹躍胸口,身體逐漸冷了下來,那邊李石頭已經帶著民夫來了,見到曹躍懷裡抱著一具屍體,問:「二哥,這是……」
「二驢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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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
李石頭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大叫起來:「二驢死了!」
曹躍拔出李石頭背後的箭,緊緊地握在手中,道:「我一定會給他報仇!王八蛋,殺我的人!」他拔出腰刀,便衝著縣衙的方向走去,李石頭跪在呂叫驢身前嚎啕大哭起來。隨同李石頭一起來的辛洛一把抱住了他,其他人也忙抱住了曹躍,辛洛道:「二哥,冷靜!」
「冷靜個屁!我要讓康大人交出兇手!」
「誰是兇手?你找不到兇手,就是在說康大人是兇手!」辛洛呵斥道。
曹躍一愣,對啊,兇手肯定不會承認,自己操刀找康三石,肯定成為第二個呂叫驢,想到這裡,曹躍氣的扔下刀子。
郝豹子走到曹躍身邊,說:「李老大也快不行了。」
曹躍忙走到李明身邊,李明已經說不出話來,看著曹躍,拍了拍弟弟李亮的手,曹躍點了點頭,李明這才把眼睛閉上了。
「哥……」李亮哭了起來。
全軍痛哭起來,兩員大將陣亡,二十九個弟兄陣亡,這一仗大勝,但對曹躍來說卻極為難過,他完全沒有得勝的高興。曹躍知道自己在這個清末亂世之中的資本是什麼,他沒有背景,沒有資源,所謂天時地利都不佔,想要打拼出一條道來,靠的只能是人和,只能是兄弟情義。
自己的兄弟,少一個都是在割自己的肉啊。
想到這裡,曹躍忽然站了起來,仰天長嘯,叫聲悲涼悠遠深切赤誠,所有人都在看著他,不管曹躍說多少話,都比不過這一聲悲愴長嘯。
士為知己者死,兄弟們看著曹躍,不知不覺握緊了兵器,這樣的大哥,跟著絕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