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池蓮蓬便隨池康平上鎮看鋪子,孫得安這次沒有去,而是呆在家裡看著藍縷和他家娃。
池蓮蓬跟池康平是坐著村裡老楊頭的騾車上鎮的,到鎮上便去了牙行。這個朝代在每個城鎮上都能找到牙行,也就是現代的中介機構。
牙行裡有不少牙子,從事的是各種不同的中介,牲口牙子、人牙子、牙婆之類的,種類非常多,各有其所長的領域。
牙行裡的人不少,池蓮蓬他們進來的時候,裡頭有七八個百姓和五六個牙人,瞧見他們過來,那個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的牙人趕緊迎過去,熱情的問他們是要幹什麼。
知道池蓮蓬他們是要租鋪子,那牙人面上一喜:「我是這牙行的房屋牙子,我姓鄭,大家叫我鄭牙子。你們要是需要的話,可以同我說說要求,我給你們找找適合的鋪子。」
先前他們家買地的時候就是通過牙行的牙子,知道牙行裡一個類別的牙子有好幾個,是以事先打聽了下,知道有個姓鄭的房屋牙子最是公道,沒想到竟然給遇見了,當下池康平便同這鄭牙子說起他們的要求。
鄭牙子一聽,便帶他們到旁邊看牆上的圖,圖上畫著鎮上的所有鋪子,有出售和租賃需求的都標上了標記,鄭牙子按著他們的要求給他們指了幾個地方:「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這三個地方不錯。鋪子都不大,後頭也都帶著院子,地段算是一般,都在小街上,周邊有些鋪子,不過因為不靠集市和主街,所以往來的人流會少點。有個好的就是,這幾個鋪子租金便宜,且旁邊連著不少的小院子,住這些院子的人日子過得溫飽,你們說要做那生意的話,這幾個地方的人閒錢也會有些。」
池蓮蓬看著那幾個鋪子的位置,的確不是黃金旺鋪的類型,不過位置也不會很偏,鎮上說大也不大,就那麼幾條街,鎮上人逛久了,哪條沒去過,都是一點子距離的事。
池康平提出過去現場看看那幾個鋪子,鄭牙子看他們認真比對了那幾個鋪子的區別,想來是實實在在要租的,便熱情的帶著他們除了牙行,往最近的那個鋪子走去。
池蓮蓬他們三個鋪子看下來,定了第二個鋪子。那鋪子所在的街道和主街隔了兩條街,鋪子的位置正好在街口第三間,鋪子不大,也就一個正常臥室那般大,後頭的院子卻有三間房和一個廚房並一個茅廁,還有個小院子。池蓮蓬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廚房,廚房很大,有足足四個灶口,中間供人行走的放東西的地方很是寬敞。
定下來這鋪子,池康平他們便回了牙行定下租賃契約,他們這次先租了一年半,如此下來平均每年的租金要五兩銀子,池蓮蓬聽著直唏噓,這五兩銀子原來可以讓他們一家過一年了。
不過五兩便五兩,他們再賺回來就是了。契約簽好了,池蓮蓬他們便拿到了那鋪子的鑰匙,父女倆興奮的往鎮口趕,再次搭了老楊頭的騾車回孫家村去。
池蓮蓬興奮的回了池家小院,辟里啪啦的跟孫瑾娘、池蓮花說起那院子,池康平搖搖頭,便去了旁邊院子尋孫得安說話去。
這邊池蓮蓬興奮得不行,那邊孫楊卻是等得一肚子的煩躁。
「怎麼還沒醒?是不是哪裡出了問題?軍醫呢?讓軍醫再過來看看。」
鍾律拉著孫楊讓他坐下:「隊長,再等等,他這睡了還沒一天一夜呢,失了那麼多的血,總得多睡睡才好。」隊長這般焦躁,真是同平日裡的鎮定大相逕庭。
鍾法跟著勸孫楊,說著他們以前怎麼怎麼流血也沒事,孫溪頭這回比他們好點,準能好好的。
孫楊心裡還是不放心,畢竟孫溪頭年歲還小,誰知道他身體受不受得了這樣,再說他這輩子就這麼一個兒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可怎麼讓他放心上戰場啊。
孫楊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孫溪頭,真恨不得直接把他敲醒,省得他這樣躺著讓他心裡頭擔心,「這小子也是的,家裡還有他娘呢,怎麼就跑來當兵了,回頭要是我們倆都怎麼了,那家裡頭不是要……」斷了香火!
鍾律知道孫楊說的是什麼,只是想起自己剛剛接到的消息,還是沉默了下,那事還是晚點再說好了,隊長如今忙著這邊兒子的事,再擔心那邊不是太累了,他找人好生先照顧著那邊好了。
鍾法看了眼自家哥哥,見他沒說那事,對他使使眼色,示意他說。
鍾律看了下孫楊已經兩天兩夜沒睡的臉,那臉上滿是疲憊,連身上的鎧甲都沒來得及換,只是跟將軍告了假便過來看著孫溪頭,定是累了。
鍾律同鍾法搖搖頭,過後再說吧,要是兩個事摻一起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孫楊突然回過頭,看了下他們兩個,鍾律鍾法被他這眼神一掃,下意識的站直身體,繃緊。
孫楊沉聲道:「說吧,什麼事?」別以為他不知道他們在他身後做小動作。
鍾法外頭看向鍾律,他哥接的消息,不是他。
鍾律見自家弟弟見死不救,瞪了他一眼,這才偷偷瞄向孫楊那,順道看了下他身後的孫溪頭,見他還沒醒,這才小聲將事情說了。
孫楊聽了這消息,面無表情,垂著的眸子讓人看不清他眼中如何,半晌,孫楊回過身面向孫溪頭那方向,給孫溪頭把被子拉上去一些,「那邊找人過去照顧,戰事緊急,我也回去不得,讓照顧的人仔細點。」
鍾律剛要應「是」,就聽孫楊再次開口,趕緊把沒吐出來的話嚥回去。
「然後……你親自去將這消息告知將軍。其餘人,先保密。去吧。」
「是。」鍾律抱拳一禮,這邊退出去傳消息去。
鍾法守在一旁,看著孫楊有些疲累的背影,勸著孫楊先去休息一番,旁邊正好有軍醫特意留的床,休息下免得有緊急事件發生,他會沒精力應對。
孫楊最終躺了一會兒,鍾律一回來便醒了。
「隊長,已經辦妥了。」
「嗯。你們先去休息下再來吧,這裡我守著就好。」孫楊揮揮手讓他們出去。
鍾律鍾法沒辦法,只好給孫楊拿了點吃的過來,然後才回自己的帳篷休息去。
昨日的那場仗下來,斬了蠻人主將,大敗敵軍,萬人蠻人軍逃散不足五百,堪稱大勝,如此一場下來,大家的確累了,除了巡防和清理戰場的士兵,其餘的均採取輪流制休息。
威遠大將軍知道蠻人主將是孫溪頭和孫楊、陶志合力殺的,撥了他專用的軍醫過來給孫溪頭看傷,並給孫楊放了假,陶志則回了新兵營。
新兵營那邊默認孫溪頭留在威遠軍治傷的事,畢竟看威遠大將軍的那陣勢,新兵營早晚是留不下孫溪頭的,不如做個方便,推孫溪頭一把,回頭孫溪頭還能對新兵營有個好印象,何樂而不為。
孫溪頭到了隔日白天才醒過來,見到孫楊的時候,沉默了許久,兩父子呆在帳篷裡說了好一會的話,鍾律這才端了飯食進來。
鍾法等鍾律出去了,悄悄拉著鍾律問裡頭的情景,鍾律搖搖頭:「感覺怪怪的,也不知道怎麼了,我估摸著,是因為他們兩個人性子都悶?」
鍾法跟著搖頭:「不悶。」
那就是發生什麼事了。
兩兄弟對視一眼,齊齊沉默了。
孫溪頭傷好了點後,並沒有借這次機會破例進入威遠軍,而是回了新兵營。孫溪頭三人斬殺蠻人主將的嘉獎文書,已由主將寫折子上書朝廷,等待朝廷那邊的嘉獎。
回了新兵營,孫溪頭便正式升任百夫長,管百人隊,仍在千夫長陶志手下。
孫溪頭的傷在威遠軍那位軍醫手下很快的好起來,雖然傷口沒好全,但是陸陸續續的又參加了幾場戰役,漸漸在他帶領的百人隊中建立了威望。
孫溪頭忙著參加各種戰役,而池蓮蓬則忙著裝修池家的新鋪子,忙得一臉的汗水。
「娘,把這個櫃子往裡邊再挪挪,對對對,就這個位置,哎,別去了,回來點,好好好,就這樣。」
「姐,那個碗櫃不能放那裡,那裡要放罐子的,放這邊才對。」
「爹,我的床,我的床,啊啊啊,放這邊吧,我喜歡這邊,那邊給姐睡。」
「陸元哥,幫我個忙,幫我把這水桶搬我那屋門口,我要拖地啊,水裝多了我提不動,陸元哥你幫幫我吧。」
「大弟,不要過去那邊,很危險,二弟你跟著走什麼,回來!」
……
池蓮花看著池蓮蓬鋪子院子的竄來竄去,指揮得頗有氣勢,同孫瑾娘笑道:「娘,你說說,蓮蓬這丫頭像不像那什麼大宅門裡頭的管事娘子?」而他們就跟小廝丫頭似的。
孫瑾娘看著池蓮蓬小個子拖著個拖吧拖地的樣子,笑了起來:「像什麼像啊?你見過那個管事娘子就那麼丁點個子的?」
池蓮蓬耳朵可靈著呢,一聽就暴跳了:「娘,姐,你們什麼意思啊?我哪裡矮了?」竟欺負她年紀小沒發育!
「蓮蓬,蓮花,趕緊過來幫忙把被子衣服這些收拾了。」池康平直接插話進來,瞬間平息姐妹倆還沒燃起的戰火。
裝修連帶搬家進行了五六天,等池蓮蓬他們把東西都搬過來放好了,便開始準備鋪子開張的事。
老闆自然是池康平來做,陸元的老本行是小二,便接了小二這活。池蓮蓬跟著他們,幫忙將鋪子裡要擺的各種大小的甜醬罐子和味精罐子放上,然後擦洗了櫃檯上的格子和抽屜。
外邊池康平去接了定做好的牌匾回來,和陸元一塊將牌匾掛上,外頭蓋了塊紅布遮著,等著開張了再揭下來。
鋪子開張的這天,有些酒樓的掌櫃派了人過來送了賀禮,還有一些孫家村的村民同池家交好,開張這天也一塊過來了。
孫得安這天也上了鎮,負責點了掛鞭炮,隨即牌匾上蓋著的紅布被池康平扯下,「池記」二字赫然其上。
「恭喜!恭喜!」
「恭喜康平啊!」
「開張大吉!」
眾人紛紛祝賀起來,池康平笑得開心,熱情的招呼眾人進去坐坐,陸元則開始喊著今日開張酬賓,買二送一什麼的。
池蓮花負責在後院招待前來祝賀的客人,池蓮蓬則負責在鋪子那幫忙陸元招呼買東西的客人。
一天下來,池蓮蓬笑得臉都酸了,更不用說動了一天的手腳,癱在床上就直接一動不動的。
池文吉和池文祥坐在她旁邊,見她躺著,兩兄弟上去就開始扯池蓮蓬的頭髮,嘴裡歡快的叫著:「二姐,二姐……」
「啊——別扯我頭髮!」
池蓮蓬趕緊把自己頭髮弄回來,自從年齡大了點,被孫瑾娘強硬要求梳個正常的髮式,池蓮蓬就常常遭到兩個小傢伙的襲擊,摸摸頭皮,池蓮蓬臉上齜牙咧嘴著,伸手一手掐一個小子的臉蛋,「臭小子,就知道欺負我,很開心是不是?」
兩個小子別捏著還一副很享受的樣子,笑著就興奮的揮舞起手臂來。
池蓮花一進來,池蓮蓬就把兩個小傢伙交給她,自個哧溜下了床,直接跑回自個屋裡睡覺去。
第一天的生意因為酬賓活動,所以生意還算過得去,賺的並不是很多。第二天開始,陸續有知道消息的百姓過來買點甜醬味精之類的,慢慢的過了一周的時間,池記鋪子的生意就穩定了下來。
沈洛在池記鋪子開張後來過一次,而後就被沈夫人派來的小廝給強硬抱了回去,後來聽給池家送原料的沈家下人說,沈夫人前陣子帶著沈洛回了縣城,帶走了挺多的行李,估摸著有一陣子不會過來這了。
池蓮蓬聽完這事,笑了笑走開,自干自己的活去。沈洛來就來,她招待他一口好吃的吃,不來也沒事,她能耳根落個清靜也不錯。
而這時,遠在縣城的沈洛正坐在學堂的教室內,抱著手上的本子,手指在上頭摳著一個個洞,忽然一個噴嚏打出來,引起了夫子的注意,夫子過去一瞧,勃然大怒,直接把他拎到門外罰站去了。
鋪子的生意穩定了下來,池康平便抽空回去安排孫家村那房子重建的事。
這回重建房子,仍舊是找的二狗子他爹,手裡頭有了點銀子,池康平便決定建好點的瓦房。因為以後決定在鎮上做生意,孫家村這房子就是用來住的,所以這回便定下了一間正屋,四間廂房、一間雜屋,一間廚房和一間茅廁,院子裡還準備給家裡的那頭牛搭個牛棚,旁邊圈個雞圈,還有些零零散散的便過後再考慮。
池蓮蓬自然不會錯過這事的參與,幾間屋子的地上按著她的建議,過後會鋪上泥土燒製的紅磚,茅廁的地上也準備一起鋪磚,池蓮蓬美曰其名:「乾淨。」
池康平無奈的搖搖頭,這鄉下地方的,茅廁能乾淨到哪去,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磚頭並不要多少銀子,鋪就鋪了。
而後還要確定房子的規格,磚瓦木頭的材料,這些池蓮蓬不懂,也就沒再參與,專心呆在鎮上做甜醬弄味精,順道研究下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創新的。
到了六月份,消失在眾人面前許久的藍縷這才抱著孩子上了鎮,進了池記鋪子。
池蓮蓬一看她抱著她家小侄子過來,趕緊把她迎進去,雖然藍縷貌似還是不喜歡她,可是她喜歡她這小侄子,一見到那小侄子的面,池蓮蓬就笑得高興。
孫得安這輩取名是按著「福祿安康」取的,到了孫子輩,便是按著「光宗耀祖,一帆風順」來,前頭有了老大家的光宗、光祖和老二家的光耀,是以孫得安和藍縷這個兒子便取名孫光一。
「光一,想不想表姐?」池蓮蓬湊過去對著迷迷濛濛睜著眼睛的孫光一笑道,當初發現孫光一的眼睛模子竟生得同她前世的那雙眼一般,池蓮蓬暗自興奮了好久,她曾看過自己小時候的照片,跟如今孫光一的這眼睛就是一模一樣的,是以看見他就特別有親切感。
藍縷抱著懷裡的兒子,對於池蓮蓬的靠近沒說什麼,但是表情也不是歡迎的,看著池蓮蓬這般逗著自己兒子,也有種她搶了他的心,還要過來搶她兒子的感覺,頓時抱著孫光一過去同孫瑾娘說話去了。
池蓮蓬眨巴眼,只能眼睜睜的瞧著藍縷離開,因為裙子又被兩個小傢伙給揪住了。
池文吉奶聲奶氣的說道:「二姐,玩。」
「玩!」池文祥跟著附和。
池蓮蓬拍拍他們的腦袋,今天事情少,便陪他們玩好了,至於孫光一,等他再大點她再去瞧也成,還是自家弟弟重要。
外頭陸元這時候突然到後院來,手裡拿著一個包裹,看見池蓮蓬便過去說道:「二姑娘,這是前頭一個小廝送來的。那小廝說這是縣城張家三少奶奶送來的開張賀禮,因為那三少奶奶懷了身孕,身子不便,是以送來得晚,讓老闆老闆娘見諒云云。」
「人還在嗎?」
「放了東西就走了。」
池蓮蓬安撫兩個小傢伙在原地玩,讓陸元幫忙看著會,說她先把東西拿進去放著。
池蓮蓬拿了東西進屋子,打開來一看,裡頭放著兩塊處理好的上好兔皮並一塊雲繡綢,池蓮蓬比劃了下,這倒是能做身衣服出來,孫依稻這回還真是大方,想來在張家的日子過得不錯,送個禮都送這般好的。
等孫得安同藍縷走了,池蓮蓬這才把東西拿去給孫瑾娘看,孫瑾娘看了下,便讓池蓮蓬收起來,「回頭等她生了,咱們再回禮就是。」
池蓮蓬沒什麼意見,將那東西收進箱子裡放好。
池康平忙了一天回來,池蓮蓬趕緊給他倒水喝,「爹,喝水。」
池康平坐下喝水,這段日子又是忙著鋪子開張,又是忙著屋子重建,還要顧著地裡頭和鋪子裡頭的事情,實在是累得他不行。
「再幾天咱們那房子就能好了,回頭等新做的那些傢俱做好,搬進去放著,也就成了。蓮蓬,回頭你跟你姐再忙活下,這房子建好了,咱們得再請上一頓飯,我估摸著人也不會少,你們就多找幾個人幫忙。」
「爹,今天陸元去客家酒樓送甜醬和味精,那掌櫃的知道咱們家建房子,說是願意到時候給咱們派一個廚子,只要那天咱們過去接就成,說這事就當做給咱們的賀禮了。」
池康平聽了點點頭:「也成。到時候咱們給那廚子些補貼銀子,客家酒樓這份禮咱就先記下。」有廚子也省得池蓮蓬姐妹到時候累得不行,到時候只需要再找幾個人幫忙給廚子打下手和收拾食材及桌椅碗筷就好。
這事定下來,池康平便繼續忙活剩餘的事。
請客的前一天,池蓮蓬他們便回了孫家村,分別住在孫得安家和徐娘子家,隔日早晨便早早起來忙活準備工作。
池康平那邊接了廚子過來,同廚子說了廚房的一些事,便過去幫忙招呼人。
池蓮蓬在廚房和院子裡來來回回,負責茶水的遞送。今日來的人不少,池蓮蓬看著那一張張瞧著瓦房羨慕嫉妒的臉,心裡頭無奈得很,笑容滿面的上去請人家喝茶落座,偶爾會得到別人或真或假的一句誇獎。
孫得福一家來得晚,如今拖孫依稻的好,孫得福一家如今穿的最壞的也是棉布衣服,偶爾還會穿上一件綢緞衣,今日便是這個「偶爾」。
這一家子四口過來,池蓮蓬不願面對,便假裝很忙的繼續招呼其他人喝茶,池康平正好在院門口,便上去迎接。
孫得福一進來,看了下那幾間瓦房,感歎似的說道:「哎呦,妹夫妹子這日子過得好啊,都蓋上瓦房了,瞧這房子還不錯,雖然沒我那女婿自個買的三進院子好,但是在咱們村裡也是不錯的了!唉,瞧瞧大哥我那都還住著土房呢,回頭得跟我那女婿說說,給我這岳父大人也蓋幾間瓦房才是,弄個莊子什麼的也不錯。我這做張家少爺岳父的人,怎麼能住那麼寒酸呢,那不是丟張家的臉?妹夫啊,你說是不是?」
池康平沒去應他的話,而是轉了話題:「我這瓦房自然是不及那縣城裡的院子的。大哥那女婿是個孝順的,看大哥大嫂這兩身綢緞衣服就知道了。」
聞言,孫得福做瀟灑狀一甩袖子,腳步往院裡頭走,昂首挺胸:「唉,我這身衣服也就是那一匹十兩銀子的蘇綢而已,算不得什麼好的,依稻說回頭要給我送那更好的綢緞,叫華什麼綢來著那個。」
「華西綢。」池康平友情提醒。
「哦,對,華西綢。說是一匹要五十兩銀子,貴得很。妹夫,回頭依稻讓人送來了,你便過去跟著瞧瞧,開開眼界,沒準過幾年你也能穿上呢,可得學著怎麼認真貨,回頭被人騙了可就不好了。」
池蓮蓬聽著,拿著手裡的茶壺往廚房去,低著頭眼睛悄悄的掀了個白眼。進了廚房,池蓮花湊過來,胳膊撞撞池蓮蓬的,嫌棄的低聲說道:「聽見沒,五十兩銀子一匹的華什麼綢。」
池蓮蓬抿著嘴笑了下,完了裝作她爹那一本正經樣學道:「華西綢。」
「噗哈哈哈!」姐妹倆直接笑了出來。
席上孫得福熱熱鬧鬧的講著縣城張家如何如何威風,那有錢人家的三進院子是什麼樣的,吃食僕婦啊什麼樣的,絮絮叨叨從開席說到散席。池蓮蓬和池蓮花躲在廚房裡吃飯,都能清楚的聽見孫得福拿得意的聲音和劉氏滿嘴驕傲之氣的「謙虛」。
散席後,鄰近的婦人留下來幫忙收拾鍋碗瓢盆,然後各自帶著各家的碗筷,分了不多的剩菜,各自歡歡喜喜回家去。
這事完了,池家總算是能專心鎮上的生意了。
只是這般,事情少了,孫瑾娘便有了空閒重新開始想池蓮花的親事。
再過一個月,池蓮花的生日便要到了,到時候池蓮花就滿了十三歲,再不定親事,時間可就急了。
孫瑾娘到了鎮上,空閒的時候就會去鄰里家做做,一眾婦人圍在一起說說話,這說著說著,就難免會說道親事上,自然也就談到了池家兩姐妹。
池家兩個女兒雖然是自鄉下來的,但是養得很好。
池蓮蓬個死宅死宅的自然不用說,隨著年齡越來越大,她面上的皮膚越發的白嫩,加上做甜醬之類的活沒少干,身體運動了,變得更好些,面色漸漸紅潤起來,倒有了點小家碧玉的感覺。
池蓮花原本皮膚是小麥色的,這兩年因為下地少了,倒是白了不少,且她面相圓潤,身體比池蓮蓬稍胖點,倒合了人們常說「好生養」、「福氣相」那類。
因此便有人問起了兩姐妹的親事,孫瑾娘正愁著呢,便搖頭說沒有。先前托孫喜紅和徐娘子的幫忙,倒是看了幾戶人家的小子,只是這一搬到鎮上來,見的更好的,那邊倒有些看不上了。
鄰里的婦人們有些覺得池家姐妹不錯的,便問了孫瑾娘擇婿的要求,說回頭幫忙找找,多相看相看也是好的。
各家各種親戚朋友加起來很多,其中沒定下人的小子不少,婦人們瞧著池家生意做得紅火,兩姐妹也不錯,便尋思了有哪些適齡的小子,尋了理由請來家裡做客幾日,順道讓孫瑾娘悄悄看看,若是不滿意,那也沒事,只當人家是來做客的,回去了便罷。
這般讓池蓮蓬哭笑不得的相親方式持續了到了秋天,想看過的小伙沒有二十也有十來個,終久讓孫瑾娘糾結擰著手裡的帕子,把這事給暫時擱置了。
瞧來瞧去這個不好那個不合適,這個毛病多那個不上進,總之孫瑾娘是直接看花了眼,覺得哪個都好,又哪個都不好。乾脆先停停,她先細細想想再說,免得挑多了,給自家閨女留個挑剔的名聲。
池蓮花知道了,那是深深的鬆了口氣,池蓮蓬瞧著直笑,被池蓮花直接趕了出去:「笑我幹什麼!回頭我定了就是你了,到時候我看你笑不笑得出來!」
「彭!」
房門重重的在池蓮蓬面前被關上,池蓮蓬摸摸鼻子走人,無聊的思考著她姐甩門是不是衝著她挺翹的小鼻子來的,對於池蓮花那句「笑不笑得出來」一點都不想去想。
唉,她哪裡笑得出來。
「呃……陸元哥?」池蓮蓬停住腳步,看著前方站著的陸元。
陸元笑了笑,抬手繞繞頭,有些小心看了下池蓮蓬:「二姑娘和大姑娘……吵架了?」
池蓮蓬搖搖頭,有點沒心沒肺的笑道:「沒有啊。我姐因為親事的事被我逗害羞了。」說完便看見陸元傻愣愣的點了點頭,說他鋪子那邊有事先回去忙,便轉身若有所思的走了。
池蓮蓬看著他的背影挑挑眉,回頭看了下身後那緊閉的房門,歎口氣,自個往孫瑾娘那屋過去。
日子就這樣過著,池蓮蓬入了秋便換上了厚點的衣服,沒志氣的開始吸鼻子了。
孫瑾娘看著她這副身子,到了換季的時候就容易感冒,真是愁得不行,趕緊拉了池蓮蓬上醫館看看,抓了藥回來吃。
池蓮蓬半路回來就囔著讓孫瑾娘給她買了包梅子放著,不然回頭那苦藥一進嘴裡,她覺得她臉上會變成菊花狀,且是舒展不回來那種。
這般苦藥灌了三四天,池蓮蓬的鼻涕還是處於橫流狀態,孫瑾娘無奈,只好拿了藥方讓池蓮花再去抓點回來,而後逼著池蓮蓬灌了一水壺的溫熱水下去,這才離開幹活去。
池蓮蓬一臉苦逼樣的躺在床上不想動,想起那黑漆漆苦兮兮的中藥就滿臉的鬱悶,無比的懷念前世的西藥,那藥丸讓她一次吞二十顆不喝水她都成,可是中藥她不行啊,滿嘴的苦味捏著鼻子都擋不住。
池蓮蓬躺床上滾半天,也沒見池蓮花回來,滾著滾著都給滾睡著了。
剛醒來,便聽那邊屋子隱隱傳來哭聲。
池蓮蓬揉著太陽穴,腦袋因為風寒而有些暈乎,迷迷糊糊的起來,聽著那哭聲竟然像是池蓮花的,當下再迷糊不了,趕緊披了衣服下床,匆匆往那邊去。
池康平坐在屋中的凳子上,低頭喝著茶沒說話,孫瑾娘則是護著兩個小的在床上,兩眼有些濕潤,回頭看著站在一邊低著頭哭泣的池蓮花就火大。
「你說說你這丫頭,你是什麼人,人家是什麼,你想著嫁給那種人家,也不想想你是不是高攀得上!」
池蓮花只捂著臉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孫瑾娘瞧著她不說話,就更加的氣了:「你哭什麼哭,想著這種事你還有臉哭!你知不知道那是什麼人家!你以為咱家上了鎮上你就嫁得起了是吧?你當咱家真那麼好呢!給你找個門當戶對的你不要,你偏偏自個去找那種……我……」
池康平歎口氣,趕緊過去給孫瑾娘順氣:「娘子,先別氣,順順氣,別等會傷了身子了。這事我來跟蓮花將,你歇歇,緩口氣,順道看好這倆小子,你瞧,又要爬下來了。」
孫瑾娘聞言,趕緊回過頭,把爬著要下床的池文吉抱回床裡邊去。
池康平回過頭看了下池蓮花,見她被孫瑾娘這一罵,罵得哭得更凶了,除了歎氣都不知道怎麼表達了。
「蓮花啊,來,過來坐下。」池康平坐回去,朝池蓮花招招手,「過來坐下,爹跟你好好說說,過來。」
池蓮花又站了會,這才慢慢走過去坐下。池康平又朝門口招招手,讓躲在門外的池蓮蓬也進來。
池蓮蓬小小尷尬了下,畢竟偷聽被抓包了總會不好意思下,池蓮蓬一臉尷尬的從門外磨蹭進來,快步過去床邊,脫了鞋子爬床上,直接將在床上打滾的池文祥抱進懷裡,「呵呵,我收拾他們兩個,不安生,呵呵。」說著低頭安撫懷裡躁動的池文祥,死都不抬頭了。
池康平那邊沉默了下,這邊開口了:「蓮花,這件事,的確是你不對。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沒有爹娘給你做主的親事,你覺得你能得到什麼?再著說個嚴重的,還有句話叫『聘則為妻奔為妾』,你雖然沒這般嚴重,但是爹看著你這勢頭,要是那人蠱惑了你,讓你最終做了妾可怎麼辦?」
「蓮花啊,爹也是為了你好。那人家裡的情況相信你自己也知道,那比咱們家好太多,且家裡頭情況複雜。他們家是富戶已經是很多年的事了,那宅院裡頭的道道,可不是你能懂的。爹心裡怕啊,要是你嫁到那種人家,即便分出去過,也離不了多遠,終究會有一堆的事牽著,讓你沒法脫身。蓮花,爹知道你的性子,不是那種心思重,做不來太多彎彎繞繞,你想想你進去能好好的多久?爹不想自己養了十幾年,捧在手裡頭疼的閨女過去受罪,甚至因此出了點什麼事!」
池蓮蓬一聽這話,當下就瞪大了眼,看見池文祥抬頭跟著她學瞪眼,趕緊把他腦袋掰下去,心裡頭登時明白了點什麼。
她姐終究是陷進去了嗎?
池蓮花一聽這話,掩面哭泣的聲音更加悲痛了,池蓮蓬聽在耳裡,只能伸手摸摸池文祥頭頂的軟發,好像這樣能讓自己的心舒服點似的。
池蓮蓬終究撐不了多久,風寒中的她睏倦得很,頭疼起來更是難受,那邊池康平說了會,看見她這般,歎口氣讓他們兩姐妹都回去休息。
池蓮蓬難受著,能走自然樂意,何況這裡的氣氛也不是很好,呆著終究憋得慌,聞言便將懷裡睡著的池文祥放到床上,自己下床穿鞋,過去扶了池蓮花回去休息。
池蓮蓬難受得不行,匆匆脫了外衣便縮被窩睡覺去,到了半夜,這才被餓醒,眼睛還沒睜開,就聽見那邊低低的啜泣聲。
池蓮蓬見狀,想著還是繼續躺著好了,餓了忍一忍也就過了,想著想著便又睡了過去。
這事過後,池蓮花沉默了好多天,幹什麼事都沒勁,整個人懨懨的,看得池蓮蓬擔心得不行,捏著不通氣的兩個鼻孔跑過去擔心的問她:「姐,你沒事吧?」
池蓮花從怔愣中回過神來,傻了下,這才搖搖頭,悶悶的說了句:「我沒事。」說完便把手裡的勺子交給池蓮蓬,自個往廚房外走去。
池蓮蓬趕緊拿著勺子攪拌鍋裡的甜醬,腦袋卻歪著看向池蓮花的背影,突然在那邊想自己要是遇到這種事會怎麼樣。半晌,池蓮蓬有些煩躁的低聲囔了句:「啊啊啊好煩!」
池蓮蓬的這次風寒鬧了好些天,苦藥喝了一碗又一碗,終於在那些藥喝完後,好了個七七八八。
池蓮蓬解放般張著鼻孔在院子裡吸氣,秋日的涼風灌進鼻孔,池蓮蓬舒服的感歎了句:「這感覺,真tm爽!」
陸元從前邊鋪子過來,聽見她說這句話,愣了愣,反應過來就當做沒聽見,跟池蓮蓬點頭打招呼:「二姑娘早上好。」
池蓮蓬病好了心情不錯,笑著回道:「早上好,陸元哥。呃,你找我爹?」
聞言陸元點點頭,池蓮蓬便給他指了指屋裡頭,「你進去吧,我爹自個在裡頭呢。」這大清早的還沒來得及出門。
陸元謝過池蓮蓬,這才走向那屋子。
池蓮蓬覺得他有些怪怪的,回過頭看過去,就見陸元在屋門前躊躇了下,這才猶猶豫豫的敲響門。池蓮蓬不明所以的看著陸元進了那屋,搖搖頭繼續吸她的空氣去。
好半晌陸元出來,臉上有些忐忑,沒注意到池蓮蓬,直接從她身邊走過去。
池蓮蓬腦袋跟著陸元走動的方向扭,心裡頭更加奇怪了。
這是幹嘛呢?
知道過了幾天池康平叫池蓮蓬過去,池蓮蓬這才知道,陸元辭工了。
「他沒事辭工幹嘛?咱們家給他的工錢也不錯啊,待遇也好。」池蓮蓬自覺他們家是很不錯的僱主了,陸元這辭工了,難不成有下家了?
池康平搖搖頭,「不是咱們工錢的問題。」池康平有些感歎的搖搖頭,「沒想到陸元竟然十歲就考上了童生,可惜後來他爹娘相繼去世,這才棄了科舉,在茶館那當了小二。」
池蓮蓬驚訝不已:「童生?」臥槽!再往上考就是秀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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