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戰石之謙是寧川十六年來一直念念不忘的心頭大事。
所以他登上城頭後,沐青陽選擇了靜觀其變,暫時的旁看。
寧川心結在此,他不便出手。
當然沐青陽也不會一味的放手不管,保全寧川安全是沐青陽的任務,也是他答應寧無痕的承諾。
此一戰,無論誰贏,寧川不可死。
這是沐青陽的底線。
蒼穹之內,都城之巔,一劍飛來,天外飛仙。
石之謙右手提劍,以一劍號令萬劍,將寧川阻攔在劍陣之外。
「鏘鏘鏘!」
萬劍長鳴,密集如林,於天地間交織出一張大網,封鎖九天十地。
城外千人觀戰,城內萬人禁聲。
很多人一生都難以看到如此激烈的大戰,所以心中填滿了震撼,甚至面部都扭曲,很難恢復常態。
巔峰強者出手,必將對週遭帶來衝擊力。
北帝城已經開始搖晃,如蛛網般的裂縫自十丈拓寬到百丈,幾近覆滅。至於首當其衝的城頭早就磚石坍塌,毀滅一半。
無數的飛石竄入空中,尚未墜落便被狂爆的真氣湮為粉末,隨風飄散,如落雨蕩向遠方。
這還是在被石之謙封鎖場域五里之中發生的。
若不是石之謙早些準備,寧川先前一槍就能砸裂城頭。
「王道槍本來就是走至強至烈的路子,一槍落下強悍到這個地步也不算出奇。」
寧川二十出頭槍術就已經在整個風雪大陸無敵,雖然後來起蒼黃和他共同沉寂了十六載,缺少一定砥礪。
但隨著寧川年齡的漸長,閱歷以及心性的積澱,讓寧川在槍術的造詣上更高一層樓。
「再來!」
寧川一槍挑斷城頭,再補一槍,金槍旋轉拉出一道弧光,勢要擊破石之謙的劍陣。
「你的槍術再高,也難以突破我的劍陣。」石之謙冷笑,不忘打擊道,「十年前石某已經天下無敵,既然無敵,誰能殺我?」
「今天就將你留下來,陪你的亡妻吧。」
當日東皇就傳石之謙無敵,今日算是他首度承認。
言語間,石之謙兩手併攏,虛空漫步,恍似帝王般睥睨天下,震懾八方。
石之謙的強,天下公認。
尤其是此刻,精氣神都催至巔峰,更具無敵之勢。
「十萬八千劍!」
「劍封天地!」
石之謙起手演化劍陣,一劍化二再化三,再三再四急速幻變。
「鏘鏘鏘!」
一劍成五劍,萬劍成十萬劍,剎那間北帝城陷入一片黑暗。
密集的長劍封鎖整片蒼穹,唯有細如米粒般的微弱光芒隱現。
疆域不知幾萬里的長空一下子沉淪,日月顛覆。
「殺!」
「嗤嗤嗤!」
一片劍鳴,上至九天下擊九幽,絕世無雙。
「彭彭彭!」
寧川出槍狂掃,以金光碾壓劍陣。
一槍如萬鈞大山砸落,不斷有長劍墜落,鏗鏗鏘鏘如打鐵般刺在北帝城上。
晃眼間,城頭萬劍佇立,似千軍對陣,狂霸無邊。
「我看你能硬扛到什麼時候。」
「再出劍。」
石之謙左手輕拂,帶動一片長劍殺至寧川,欲將後者擊斃在城頭。
比之城內,城外觀戰的人大部分都是強者,尤其是曹敬軒等人,幾乎代表著整個人間界最巔峰的水平。
饒是他們看見石之謙抬手便是萬劍封天的殺伐之勢,也忍不住震驚。
「無論石之謙本性如何,但在劍道一途的造詣,人間已經找不到第二位可以與他比擬。」曹敬軒發須微動,輕聲道。
另外一側的陳亦歡和茅載也在暗自心驚。
他們雖然不走劍道一途,但僅憑那股氣勢,就能感受到石之謙的厲害。
當年風雲錄出現的時候,幾乎清一色的老輩人物,而且是成名已久,在人間界有一定的聲望。
但石之謙卻在二十出頭就殺了數十年積澱的強者,而且只出了一劍。
那時候就有人猜到人間又要出一位劍中強者。
誰曾想,石之謙的成就遠遠大於人們的期望。
三十年風雲路,石之謙在劍術上足以一人稱帝了。
所謂帝,千古唯一人。
換句話說,石之謙的劍橫亙千古,都穩穩的佔據第一位。
「是劍魔,亦是劍帝。」
若不是石之謙為人亦邪亦正,稱他為劍帝更貼切。
「其實,更為難得的是沐青陽。」三人雖然相距甚遠,但能彼此交流,說這句話的是陳亦歡。
「老頑童也不知在哪裡找到了這對兄妹,竟然若干年後調教了兩位巔峰高手,這等奇事實在難以理解。」陳亦歡遙望沐青陽,讚許道,「老夫想,他當初本意應該是想為人間界輸送兩位劍道奇才,不願浪費了這等好根骨。」
「可惜石之謙已非當年的玉麒麟。」
劍殺親妹,等於泯滅人性。
「他既然要走絕情道,自當絕情到底。可是縱使能證道成功,活著又有什麼意思?這真的是他自己選擇的路嗎?」曹敬軒搖搖頭,忽而判斷道,「老夫猜測,北帝城一定有鬼,今日無論如何也要插上一腳。」
「你說若是我們五人聯手,勝算在幾成?」茅載面色凝重,不像說笑。
「或許五五開,勝算各佔一半?或許五五外,石之謙一人贏我們五個。」曹敬軒算是三人當中實力最強的,給出的答覆當然不會是憑空臆測,多少有點根據。
「這麼低?」陳亦歡意外,不敢置信。
曹敬軒無奈一笑,「這已經很高了,別忘了十年前他就無敵了,還有他的劍始終未出城。」
此話一出餘下兩人不再言語。
石之謙成名之前精修的是單劍,而那柄劍才是他最強的底牌。
此刻的萬劍鋪道嚴格來說只是劍陣,並不是實際存在的。
早先石之謙出城之時,就托付劍閣六子準備。
所謂準備,自是請劍。
劍閣之中有一處劍池,池中有柄劍,古樸無光,很是樸素。
但偏偏這柄樸素的青色長劍,曾經隨著石之謙征戰一生,等若他的左膀右臂。
此劍在劍池汲養二十年,再未離開過,今日終於要出鞘了。
城外鏖戰還在繼續,寧川一槍出陣,碾壓掉萬柄劍,黑色長空開始有一線光明閃入。
「其實我更想看看寧川的槍術如何。」
多年來,曹敬軒對這位後輩極為看好,若不是那一戰,寧川不會就此沉淪。
昔年寧川的驚艷,不比石之謙弱。
無奈玉如意的離世讓寧川道心崩碎,險些死掉,輝煌之路就此中斷。
「槍道與劍道畢竟有差別,寧川的槍絕世無雙,老夫想,今日再出手,肯定更為出人意料。」
寧川以槍封王,石之謙以劍稱帝。
二者修煉的兵器不同,對陣起來側重點當然迥異。
寧川的槍大開大合,以攻為主。
石之謙的劍起承轉合,以封為軸心。
「崩!」
寧川抽手一槍,凌空拋『射』,如驚雷一瞬,轟殺萬劍。
此戰打到這個地步,已經很難用言語去描述。
二人出招並不多,但威力之猛歷來罕見。
千丈城頭已經被打斷一層,狼藉不堪。
若是再糾纏下去,保不準城牆要被打沉。
「蹭蹭蹭!」
有十劍掠出陣列,空中變招,刺向了寧川。
「回來。」
寧川大喝一聲,起蒼黃掉轉槍頭,拍斷十劍,撲滅攻勢。
再出手時,寧川輕輕一彈,起蒼黃爆發出一股足以傾覆山河的無敵氣勢,卡嚓一聲『射』出百丈神芒,清空一片場域。
虛空扭曲,如驚濤出現波紋,擴撒十方。
天地發白,黑壓壓的蒼穹終於迎來了白日。
「收。」
石之謙冷哼一聲,收起萬劍。
天地無風,全場死寂。
一股壓抑的氣息籠罩都城,讓白日下的場面更令人忌憚。
寧川單手提槍,斜指蒼天,冷視石之謙。
石之謙則雙手負後,瞳孔微縮,不見半點情緒。
兩人幾乎在同一時刻收手,冷冷對峙。
「怎麼不打了?」
暗中有人低聲,很是意外。
此戰打到現下,可以說是最激烈之處,忽然收手著實出乎意料。
許久,有人輕輕解釋道,「別出聲,下面才是最精彩的時刻。」
「寧川在蓄勢。」
所謂蓄勢,當然是在積蓄實力。
「刷。」
上萬雙眼睛齊刷刷的落在寧川的身上,似乎要將後者看透。
「寧川的槍本就世間無雙,剛才只不過是探底,現在雙方心裡都有數,後面出手應該要走殺招了。」
「這一戰快要落幕了。」
「鏘!」
寧川舉槍一震,步子微微向前抬了一步。
「我倒是要瞧瞧,十幾年不見,你的槍強到了何等地步,是否配的上與我為敵。」石之謙亦是走前一步,冷漠如初。
「會讓你看看的。」
寧川再走三步,突然身後竄出九道龍氣,攀附在起蒼黃上。
「嗚嗚嗚!」
蒼黃厲嘯,發出爆鳴。
寧川高高舉起金槍,大喝一聲,「隨我最後一戰,殺。」
「嗤!」
金芒一瞬,寧川剎那消失,唯有一柄長槍懸墜天地,威掃八荒。
「轟轟轟!」
蒼黃捲起九道龍氣,形成九股旋風,分九個方位封住了整個城端。
「這是?人槍合一?他將自己納入槍中,以二合一。」
「這一槍威力非同小可,竟然將自己活生生的祭入槍中,他不怕反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