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華自與寧無痕結下樑子後,一連準備了數月,其中更有星辰神劍出世隨戰,為的就是在決戰台擊敗寧無痕。
但此一戰落幕,讓桐華深深的感受到了一股挫敗感。
且不說先前他和柳孤星聯手對陣,即使最後一對一,桐華依舊一路連敗,潰下陣來。
星辰神劍以域外飛石熔煉鍛造,殺傷力絕非等閒之器。
按理說,桐華不會敗得這麼慘,至少沒有這麼快。
但事實與前期預判大相逕庭。
一槍破空,將他釘中,最後全線崩潰,此戰敗北。
「終究還是敗了。」
桐無極搖搖頭,無奈的一笑,出聲道,「寧無痕比他父親寧三郎還要剛烈,又豈是桐華能力撼,此戰桐華敗得不冤。」
桐華敗了,桐無極心裡其實很不好受。
但是去掉這些情理,他不得不讚揚寧無痕,這是發自心裡的由衷情感,不帶任何因素。
沐青陽與第七少宇相視一笑,最後還是第七少宇拍拍這位鬥了幾十年的老傢伙的肩膀,出言安慰道,「你桐家煉器為生,出了桐華這位後輩其實很幸運了。寧無痕終究是個例,他畢竟是寧三郎的兒子。忽略寧無痕的存在,桐華依舊很強。」
「只不過在此時此地遇到了寧無痕罷了,年輕人敗一場沒有什麼。」
桐無極回望了沐青陽和第七少宇一眼,平淡言語道,「確實如此,讓他敗一敗挫挫銳氣也好。」
桐華按著微微顫抖的右臂,默不作聲。
星辰神劍落在遠處,兀自輕鳴。
寧無痕其實跟桐華沒有太深的仇恨,雖說此戰因第七瑾兒而起,但歸根結底還是兩個年輕人之間的較量。
「嗤!」
寧無痕一語問完,並沒有出聲,而出沉默的抽出起蒼黃,握在手心愛惜的擦拭。
槍身金黃,越擦越亮,很是惹眼。
「這是你陪我的第一戰,也是最後一戰。」寧無痕呢喃道,「好好的陪我父親打完登城戰,記住一定要保他周全。」
起蒼黃嗡鳴一聲,似在答覆寧無痕。
寧無痕笑了笑,平鋪開手心,輕聲道,「去吧。」
「嗤!」
蒼黃進城再出城,化為一道流光遠離東皇城。
「記住,帶我父親回來。」
長空外一束芒光衝霄,朝北而去。
此刻桐華已經踉踉蹌蹌的站起身,按住傷口的左臂無法騰空,只能這樣沉默的盯著寧無痕。
「寧無痕,我敗了,於這一戰桐華心服口服。」桐華歷來傲氣,縱使輸了也不低頭,「但來年,我還是要跟你決戰。」
所謂輸人不輸陣,自是如此。
寧無痕揮揮手,「東皇不是我的久留之地,不日內我將離開,以後應該沒機會再交手了。」
桐華一愣,仍有不甘,「我會去找你的,這一臂之傷我記住了。」
話已至此,已經沒有必要繼續僵持下去,桐華獨自轉身,在萬人的注視下離開。
「桐某告辭了。」那一頭桐無極也是離開了。
決戰算是以桐華徹底落敗而結束。
本屆最為精彩的一戰,最後在寧無痕的強勢回歸下,以極快的速度落幕,雖說結束的太早,但寧無痕的翩然風采讓太多的人記住了他。
「結束了,可惜太快了,哎,寧無痕太強,沒辦法。為今只怕劍閣六子等人可以跟他較量了。」
「其實也沒什麼,只要寧無痕一天還活著,風雪大陸只會越來越精彩。」
寧無痕在諸人的議論聲中,漸行漸遠。
「一個嶄新的時代,開啟了。」
人群中也不知是誰呢喃一句,引起一批人感慨。
昔年石之謙,寧川等人橫掃一整個時代,已然成為曾經最精彩的一段歷史。
而今寧川後人寧無痕,輾轉出道,隨著他年齡的增長,日後的成就不比曾經的寧川等人差。
只是爭鋒路上,已初具無敵氣勢的寧無痕會在未來遇到哪些不世出的人傑?
天門晉選拉攏了天下無數的後起之秀爭鋒,但偌大的人間界不會被一場盛世網羅所有逆天奇才。
芸芸眾生中,肯定還有如寧無痕這般的少年天才,尚未出道。
天門晉選還在繼續,其餘場地仍舊在比拚,但寧無痕一戰落幕後很多人失去繼續觀戰的興趣,天門郡逐漸有人離開。
寧無痕離開決戰台後,回到了棲霞山。
時下,天氣轉暖,又一年春來到。
遍地紅花綠柳競相怒放,讓一整片後山花香四溢,百鳥爭鳴。
遠處山泉叮咚,白雲飄渺,近前群花如火,燦若星光密佈。
天地在變,週遭的事物也在變。
王梓豪與寧無痕自初識就約戰東皇,但最後還是沒有打起來。
靜坐數日後,王梓豪準備離開,欲提矛遠遊他方。
寧無痕與之喝了一夜酒,雙方爛醉一場,第二日清晨就此離別。
「爭鋒路上,我們來日再見。」王梓豪抱拳而笑,一人下山。
他是茅載的得意門生,實力比之桐華還要強,但偏偏沒有跟寧無痕交手。
寧無痕也不知曉他與王梓豪孰勝孰弱,倒是沐青陽給出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百招內不分上下,百招之外無人預測。
「會有機會的。」寧無痕低聲一歎,笑送王梓豪離開。
王梓豪算是寧無痕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二人性格相仿,倒也相處的愉快,只是這一別,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再見面。
至於那頭來歷莫測的魔驢宣言要佐助寧無痕橫掃八荒,打死也不離開,還美其名曰重情重義,捨不得寧無痕。
其實明眼人都瞧的出來,這頭驢子跟在寧無痕後面,不過為了滿足口欲。
『跟在寧小子後面有肉吃。」這是他當初的話,如今成為事實。
寧無痕無奈笑笑,除了罵聲無恥外,也沒有出手送客。
沐青陽曾經明確言明,魔驢不屬於人間界,跟洛水漁夫相仿,應該是來自外界,至於是出自何方,留待寧無痕日後去探明。
「想不到真要騎著魔驢戰天下。」寧無痕遙想未來,表情尷尬,有點哭笑不得,心道,你要是長得好看一點該有多好啊,最起碼騎出去有面子。
第七瑾兒這幾日幾乎天天與寧無痕在一起,情意綿綿的話越來越少,多的卻是相處時的沉默無言。
瑾兒拖著下腮,靜靜的盯著寧無痕,含水的眸子柔情萬種,令人忍不住要去心疼。
每當夕陽西下時分,寧無痕摟著第七瑾兒安靜的看著渲染的長空,很是珍惜。
「終有一日我會離開,再回時必將娶你過門。」寧無痕拉著第七瑾兒的手,以天起誓。
第七瑾兒嗯了一聲,靠在寧無痕的胸懷,笑意連連,期待嫁娶之日的盛世芳華。
日日夜夜,逝去無蹤。
又一日,沐青陽提著一罈子酒坐在了寧無痕面前。
兩人把酒言歡,卻無半點笑顏。
他們心裡都清楚,這將是相伴十六年來最後的一次相聚,沐青陽要離開了。
去向何處,北方有城。
寧三郎已經於北方連連出槍砥礪槍術,這一頭的沐青陽也該動作,準備聯手登城攻打北帝劍魔。
「少爺,喝完這杯酒,老鬼就離開了,你要好生照顧自己。」沐青陽柔聲道。
昔年老者已不見佝僂之姿,蛻變成真正的強者。
他是世間第九沐青陽,他是不敗頑童,一生不敗。
寧無痕沉默的喝下一杯酒,低聲道,「您能叫我一聲孫子嗎?」
沐青陽身子一震,酒至嘴邊不曾喝下,一張褶皺的老臉在微顫,心中有暖流劃過。
「好孫子。」沐青陽摸了摸寧無痕的頭,忽而頂住他的眉心,一股神念進入寧無痕的識海。
識海中有數道虛影纏繞,最後存於腦中。
「這是?」寧無痕一呆,疑惑道。
沐青陽笑了笑,解釋道,「這是太虛指的口訣,已經烙刻在你的腦海,以後多加研習,對你會大有裨益。」
「沒什麼留給你,只能留套頂級秘術給你,太虛一指可崩山,以你的天賦肯定能悟透的。」
寧無痕點點頭,知曉太虛指的強大,也不客氣安心接受。
「什麼時候登城?」最後,寧無痕忍不住追問道。
沐青陽搖搖頭,「看你父親的動作,他提著起蒼黃一路向北推進,槍術應該快砥礪到巔峰了。」
「他一旦登城,我會跟進的。」
寧無痕歎了口氣,知道阻止不住這兩人,唯有叮囑道,「小心點,無論如何活著回來,你要再也不回來,我詛咒你一輩子沒酒喝。」
末了,寧無痕揮手叫來瑾兒,兩人共同跪下。
「祖父,我和瑾兒希望你能平安回來,你還沒喝喜酒了。」
沐青陽微微一笑,率先扶起瑾兒,「咱瑾兒最好了,等著吧,老鬼答應你一定會喝上你們的喜酒。」
「鬼爺爺,要說話算話。」第七瑾兒囑托道。
沐青陽哈哈大笑,袖袍一揮,蕩起一道白芒,凌空虛踏,出山遠遁。
「一定要回來。」寧無痕握緊指節,遙望沐青陽離開。
第七瑾兒拉住寧無痕的手臂,小聲安慰道,「鬼爺爺這麼強大,一定沒事的。」
時下初春,天地轉暖,不敗頑童沐青陽朝北離去,再也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