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無痕與石之謙一戰,終究在第二天以東皇城為點輻『射』到各個地方,不過一日之間引起整個天下的轟動。
寧無痕之名已經不僅僅停留在東皇一隅,轉而成為天下人議論的焦點。
年少成名者不乏少數,但如此成名者,世間再無第二位。
通過與石之謙一戰,並藉著後者的聲名成功上位,為天下人知曉,此等氣魄膽識足以嚇壞一批人。
劍魔在數十年前一劍出城截殺第十人,問鼎巔峰之列。
那一年他不過二十出頭,最終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一路攀升,成為最強之人。
曾經的崢嶸時代,曾經的驚世劍才足夠艷絕環宇,當年很多人稱之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然而時過境遷,斗轉星移,最終證明所謂後無來者言過其實。
寧無痕城郊一戰不過十六歲,比之當年的石之謙還要年輕,更重要的是此戰石之謙敗了。
寧無痕一拳轟飛石之謙八百里,將其從東皇打回北帝。
雖然沒人知曉那一戰的具體細節,但通過諸人口述,大致猜到最後的結局。
寧無痕提刀率先現身,而石之謙一戰消失,誰贏誰輸一朝見顯。
最強之人被莫名其妙出現的一個少年戰敗,讓後者一時間成為焦點,各路議論甚囂塵上。
更有人即刻動身,奔赴東皇城欲一覽少年風采。
因為很多人聽聞天門晉選寧無痕還要參戰,而且是極有可能是決戰。
這讓歷來尚武的風雪大陸修士坐不住了,齊刷刷進東皇觀瞻天門晉選。
至於作為整個事件親身經歷者寧無痕對此事倒是顯得平靜,與他而言此戰只是先行過場,生死之戰已經定在了來年的北帝城。
那些所謂風名他更不在乎。
第二日,清晨霞光縷縷,照在叢林包裹的後山間。
寧無痕和第七瑾兒相視一笑,靜靜等待著寧川二人出現。
東皇城現身,寧川並未點破他和寧無痕的關係,除卻少數幾人整個東皇都不知曉其是寧川後人。
寧無痕摟著第七瑾兒翹首等待,很快的寧川隨著沐青陽哈哈大笑而來。
一別數月,父子首次再見面,先是對視一番,最後寧川一拳砸在寧無痕的肩膀上,怒笑道,「臭小子,幹的漂亮,這才是我寧三郎的兒子。」
寧無痕擺擺手,請寧川,沐青陽入座。
而他與瑾兒兩手相牽靜坐另一頭。
寧川眉泛笑意,對寧無痕與第七世家的瓜葛已經通過沐青陽的口述知道的差不多,但是沒想到二人關係精進到這個地步。
寧川摸摸下巴,玩味道,「臭小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寧無痕哈哈一笑,輕聲道,「你看這個兒媳婦如何?可入眼?」
第七瑾兒小臉一紅,低頭不語。
寧川笑意連連,出聲道,「很好,我很喜歡,臭小子,你要是敢負了人家,我打不死你。」
「未來媳婦,他要敢欺負你,跟我說,我替你收拾他。」
第七瑾兒小臉越發的紅艷,不敢抬頭。
「你怎麼跟瑾兒父親一個口風,都聯合起來對付我?」寧無痕無奈,翻白眼道。
「哈哈,寧小子,你背著岳父說壞話?這筆賬怎麼解決?」
遠處,第七柔山笑哈哈走近,眼神怪異道。
他已經知道了寧無痕和寧川關係,起初很意外,現在很放鬆。
寧川讓出一席,請其入座。
第七瑾兒見第七柔山走來,笑了一聲,似乎找到了救命,立馬靠攏了過去。
「沒想到啊,你竟然是金槍王的兒子。」第七柔山長歎道,「果然虎父無犬子。」
寧川笑而不語,老鬼咧嘴喝酒。
此刻環坐在一起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也沒什麼顧忌。
至於寧無痕和第七瑾兒的關係,雖未言明,但第七柔山和寧川先前肯定談過,所以沒有多說什麼。
寧無痕畢竟年紀漸長,身邊終究需要人陪伴,而第七瑾兒在寧川眼裡恰恰是最好的選擇。
所謂觀人一眼,便可知九分,寧川無需多言,寧無痕心中自然有數。
許久,寧川口風一轉,出聲道,「我過段時間只怕要離開了,今日看看你,以後的路還要靠你自己走。」
昨夜,曹敬軒聯合數人議談一夜,決定攻打北帝城。
因為寧川本身跟石之謙有怨,索性藉著這個機會順水推舟,探探北帝城的秘密。
數年來,曹敬軒雖然跟石之謙隔山而望,本身並沒有多大的過節。
但他總預感到北帝城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加之漁夫在洛水畔的透露,北帝城斷然有問題。
作為三千大道源始地道宗的宗主,本身就秉持人間正義。
既然北帝有變,曹敬軒肯定要出面查清,無論對方是誰。
寧川當初還有顧忌,如今寧無痕一路成長,也算徹底放下心來。
日後登城戰,已經了無牽掛。
「你要去哪?」寧無痕捏了捏手指,問道。
寧川悵然若失,歎氣道,「我準備重走一趟曾經和你娘走過的地方,之於我一生,那才是我最值得記住的事情。」
「然後了?」寧無痕不安道。
雖說早已知曉,但他還是想親口問問,試試能不能讓寧川改變主意。
「然後?」寧川淡淡一笑,「然後登城,攻打北帝城。」
「你還是要去。」寧無痕按住寧川的手,沉聲道,「其實我可以解決的,給我點時間,讓孩兒去,你別去了。」
寧川笑了笑,輕聲道,「前人的恩怨,不能讓你全部背負。這一趟我是非走不可。」
「其實這些年若不是放不下你,我早就去了。只是我答應你娘,要好好照顧你,而今你終於長大了,也算沒有牽掛了。」
「那一年,隨著你娘倒下,我已經不是當初的金槍王了。」寧川無奈的笑著,「心死人不死,等同於死。」
第七柔山平靜的上酒,第七瑾兒握住寧無痕的另一隻手。
沐青陽則長吁短歎,畢竟倒下的那個人同樣是自己收養十數年的義女。
「父親,別這樣,讓我去,無痕會討還一個公道。」
「別勸了,我意已決。」寧川搖搖頭,回絕道,「你若想讓你父親痛快一生,就不要做無用功。」
「我金槍王一生瀟灑,哪怕最後一戰也不希望抱憾,你懂我的意思。」
寧無痕沉默的低下頭,向沐青陽求救,後者亦是搖頭,「少爺,老鬼什麼事情都能答應你,但這件事不可。」
寧川起身離開,轉至一側,遙望山巒。
寧無痕看了一眼這位叫了十幾年父親的男人一眼,長吸一口氣,沉聲道,「好好保護他。」
沐青陽點點頭,「會的。」
「那就好,還有你也要活著回來。」寧無痕強顏歡笑,佯裝怒道,「你若是不回來,少爺我詛咒你一輩子沒酒喝,饞死你。」
「哈哈。」沐青陽拍了拍寧無痕的肩膀,大笑道,「聽你的,老鬼會跟你父親一起安安全全回來的。」
「有幾成把握全身而退?」寧無痕求問道。
「五五開吧。」沐青陽平淡道,「這次攻打北帝城,一來找石之謙,二來探探北帝城的底。」
「曹敬軒有言,北帝有變,應該不假。」
曹敬軒佈局一場吸引石之謙進入東皇,目的就想探出後者的底細,不曾想最後一戰被寧無痕挑起了,漁夫沒能出手。
這件事寧無痕也隱隱猜到一點,但沒想到會牽扯到這麼廣,他疑惑道,「會不會出現大問題,禍及更廣?」
「事關整個人間界,不得馬虎,所以需要有人出面挑起戰事,以找個合理的理由發難石之謙。」沐青陽解釋道。
「所以,他挑中了你們二人?」
沐青陽沉默的喝酒,不再言語。
寧無痕轉過頭看了一眼寧川,低聲道,「還記不記得,那些年我埋在自己後山的酒?」
「記得。」沐青陽點點頭,「共十二壇,名為少年強。」
「我將它們帶來了。」寧無痕笑了笑,「我知道你早就饞了,嘿嘿,今天讓你大飽口福。」
「如此甚好。」沐青陽摸摸鬍鬚,很是期待。
當日回西桑寧無痕取出十二壇私藏的美酒,留下兩壇,余十壇。
光芒一閃,寧無痕取出納入掌心的美酒,一杯杯斟滿,分給諸人。
當年寧無痕不能修煉,只能在後山虛度光陰,但心性堅韌的他從未放棄,每年埋一罈酒,以待日後一飛沖天賀喜之用。
而今終於有資格品這私藏達十二年的美酒。
寧無痕斟滿一杯酒,起身走到寧川面前,雙手遞上,輕聲道,「孩兒知道勸不動你,現在只能送酒餞行,望父親日後登城戰一帆風順。」
寧川怔了怔,撫摸了一把寧無痕,笑道,「好的。」
「答應我,活著回來。」
「嗯。」寧川點點頭,攬住寧無痕的肩膀。
「父親,關於我的身世。」
關乎寧無痕自己那段來歷莫測的破碎記憶,他始終覺得該讓寧川知曉。
不想話一出口,寧川出手打斷,「無需多說,在我眼裡,你永遠是我唯一的兒子。」
寧無痕一怔,最後唯有點頭。
一壇少年強,為昔年王者餞行。
三天後,寧川離開棲霞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