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將入夜時分,寧遠本欲戲弄一番寧無痕,但臨近後院時卻被那一束衝霄的芒光生生的逼退回來。
憑著本能的直覺,他預測到出事,所以折道返回後哪也沒去,直接回到了寧青的住處,他要將這件事情告訴寧青,以預防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回返屋舍後,寧遠急急忙忙將自己看到的悉數告訴寧青,興許是說的太多,嘴巴有點乾渴,他準備喝上一杯茶繼續說,剛剛邁出步伐,卻被一聲輕微的響聲吸引住。
原本緊閉的房門,無風而動。
一縷月光從門縫中灑落,鋪在乾淨的光潔的地板上。
寧遠下意識的嚥了嚥口水,愣在了當場,出神的看著那束月光。
靜坐一日之久的寧青聽到響聲亦是疑惑的睜開眼,望向那一側開啟一半的門。
「呼!」
一陣風吹過,然後一柄刀進入他們的視線,刀長十寸,名為斷背刀。緊接著,一隻白皙的手腕緊握著刀把,那隻手很白很乾淨。漸而一角白袍被風吹起,白如飛雪,獵獵作響。
「這是無痕近日磨的刀。」寧遠的心咯登一下,心道他怎麼來了。
寧遠與寧青屏住呼吸,不知何為,心中沒來由的湧起一股不安。
先是刀,再是衣袍,最後寧無痕平靜的出現在他們面前。
「寧無痕!」
寧青向來不喜寧無痕,無論今朝的寧無痕與往昔的寧無痕發生了多大的變化,在他眼裡,寧無痕始終讓他不舒服。
這種強烈的牴觸情緒,讓寧青忘記了一件很關鍵的事。
寧無痕其實是帶著刀進來的。
寧遠雖說也很震驚,但並沒被情緒衝垮大腦,他看了一眼那柄刀,然後暗地裡拽了拽寧青的衣袍,以讓對方注意那柄刀。
寧青回看了一眼那柄刀,眸中劃過一絲疑惑便很快的讓自己鎮定下來,呵斥道,「寧無痕,你來我這裡做什麼?還有,你就是這樣見我?帶著柄刀,是來示威的?」
寧無痕搖了搖頭,自顧自的找了張椅子坐下,將那柄斷背刀放在桌面上,顯得頗為無趣道,「其實,我是來殺人的!」
「當然,殺人之前,我想我們該好好談一場。」
始終站在寧青身側的寧遠倒吸了一口涼氣,險些連步子都站不穩。
我是來殺人的!
獨獨六字,讓寧遠大腦一陣恐怖,深感震驚的同時又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一個後輩居然在寧家第一掌權人面前平淡的說自己是來殺人的,而且說這句話時,連聲線都未曾出現波動,很平靜,平靜到可怕。
「殺人?」
寧青顯然沒有想到寧無痕會說出這番話,畢竟他是寧家三祖,位高權重,寧家誰見到他不恭敬一番?
但眼前的這麼個後生,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犯他的顏面,讓寧青心中隱隱有怒火燃燒。
寧青站起身,背負著雙手,說出了一句威勢十足的話,「有種你再說一遍?」
緊接著另一聲底氣不輸他的話接踵而至,「我說我是來殺人的,殺得誰,殺寧青!」
寧無痕懶得囉嗦,直接指名道姓,矛頭直指寧青。
寧青渾身一震,氣的臉色發紅,咬緊牙關道,「孽畜,你找死不成?殺我?憑你那三寸不爛之舌?真是可笑之極。」
寧無痕敲了敲桌面,「憑這柄刀!」
「呼!」
一側被迫『靜觀其變』的寧遠感覺空氣都凍結了,他幾時見過寧無痕如此張狂過?印象中的寧無痕不是一直都是不喜言語的軟性子嗎?
但今日,字字錐心,隱隱讓寧遠心裡發楚。
提刀殺人還能這麼平靜,這股心性連寧遠自己都難以企及。
「這刀是爛大街的普通貨色,但卻是我親自打磨的,用來殺你,給足你面子了。()」
寧無痕提起斷背刀,凌空晃了晃,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當然殺你之前,我會告訴你原因的。」
「殺我?」寧青雙目泛出絲絲血光,大喝道,「那我先殺了你這個孽畜。」
彼此看彼此不順眼,自然無需廢話,三言兩語之後,直接動手。
「嗤!」
寧青五指捏成拳,虛空劃出一道拳風,轟了過去。
寧青在寧家地位第一,不僅佔著年齡和輩分的光,他本身的實力也不俗,至少金剛境初階在寧家還算高手一枚。
「彭!」
拳風又見拳風,寧無痕同樣以金剛境修為出手。
一聲炸響,兩拳碰撞在一起。
「你?」寧青身處金剛境,已經凝聚金剛之軀,筋骨很強健,但跟寧無痕一拳對上,讓他吃痛的同時聽到了一聲脆響,他的骨頭竟然碎掉了。
對方一拳擊碎他指骨,讓寧青傻眼了,但很快他就醒悟了,震驚道,「你竟然是金剛境!」
「金剛境。」
自寧無痕進屋就淪為觀戰者的寧遠此刻冷汗皆冒,克制不住的倒退了三大步。
「怎麼會是金剛境?這不可能!」
寧遠搖搖頭迫使自己安靜下來,以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只是自己聽錯了。但好巧不巧的看見寧青指骨斷裂的右拳,再不相信也必須相信。
可寧無痕接下來的話幾乎同時讓寧青與寧遠墜入冰窖,觸體生寒。
「錯了,我是般若金剛。」
寧無痕的拳頭此時距離寧青的拳頭不過一寸,一言說完,他又推一寸,與寧青再度對轟了一拳。
「辟啪辟啪!」
令人毛骨悚然的脆響接連響起,像爆炒的豌豆不斷炸開。
寧青被動性的接上第二拳之後,整個右拳盡數斷裂,如針刺般的碎骨頂破肌膚,漫出血跡,眨眼間都是血水。
「啊!」寧青吃疼,抱著顫抖的右手死死的盯著寧無痕,像第一次看見他般,眼神中充滿了不可思議以及忌憚。
平日裡在他眼中一文不值的寧無痕,兩拳轟碎了他整隻手掌。
「這不可能,你怎麼會?」寧青臉色煞白,連話都說不全了。
「你怎麼會是般若金剛境,這可是萬金之軀,你分明是個,是個廢物。」寧青最後還是強壓著自己道出了心中的疑問。
至於寧遠早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下一步該何去何從。
他想走,但寧無痕僅僅一個眼神,就讓他喪失了退走的念頭。
「這個世間沒有什麼不可能的,我能一朝破九竅,就足以說明問題,那麼擁有萬金之軀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寧無痕搖搖頭,「可惜你從未去細想,直到我來殺你時,你才發現,而今的無痕已經不是當初的無痕了。」
「寧青,你說,是這樣嗎?」
寧青怔怔無言,被寧無痕一語點破心中所想,連他都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小覷了眼前的後輩。
「殺我!」寧青重重的喘了一口氣,出聲道,「你難道真要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你視族訓族規於何物?」
兩人交手不過片刻,寧青就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現下,再說些狠話顯得自己幼稚了。
所以他想用族訓壓寧無痕,勸他收手。
但不巧的是,寧無痕卻是來用族訓殺他的。
「你還知道族訓?」
寧無痕眼角劃過一絲戾氣,一腳踹了過去,直接將寧青踹飛三丈,重重的跪在他面前。
寧遠睜大眼睛,感覺呼吸都急促了。
「咳咳。」
寧青畢竟老了,一腳被踹,氣血堵塞,疏導不暢,急促的咳嗽起來。
「今天,我跟你好好談談族訓。」
寧無痕拿起斷背刀,蹲在寧青面前,重重的問道,「族訓第一條是什麼?」
「不低頭。」
「第二條是什麼?」
「不屈服。」
「第三條是什麼?」
「永不言敗。」
寧無痕問的快,寧青回的也快,不為其他,只因兩人心裡都強著一股勁。
寧無痕冷冷的注視著寧青,一字一句問道,「請問寧青寧三祖,這三條祖訓,你做到了幾條?告訴我!」
寧青一愣,竟然不知道如何接下這番話。
「說,做到了幾條?」
寧無痕用刀背敲打在寧青的頭上,催促道。
寧遠坐在地上,渾身都是冷汗,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遇見一人執掌權柄風采無雙的爺爺被人用刀背敲頭。
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寧青埋著頭跪在寧無痕面前,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
他死死的摀住嘴巴,讓自己安靜下來,以免無故惹來橫禍。
沉默許久,也不見寧青回話,唯有幾粒豆大的汗珠自他的額頭滾落,滴在黑亮的地板上。
寧青沉默,自然表示他一條都沒做到。
「你不說那麼我替你說,當日柳家登門逼婚,你為了所謂狗屁的家族長遠發展,親手將姐姐的幸福出賣掉,甚至賠著笑臉討好柳家。」
「於此一點,一二三,三條族訓,你全破。低頭柳家,屈服柳家,更是敗了寧家傲骨,成為委曲求全的小人。我沒說錯吧?」
「按照族訓,破一者緊閉三月,破二者逐出家門,破三者,殺無赦。」
「連破三條者,斬立決!」
寧無痕說完無趣的搖搖頭,單手撐著斷背刀,冷漠道,「還記得那一日我是怎麼說的嗎?我說他日無痕若不死,先殺你再踏東皇。」
「所以,今天無痕要送你登上黃泉路!」
十寸斷背刀鋒芒畢露,僅一瞬,殺氣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