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琉璃前一天十分疲倦,第二天清晨起來的時候,整個人渾身像是散架了一樣,睜開眼睛,看見一個黑乎乎地腦袋湊在自己的面前,蘇琉璃微笑著伸出手去,摸著孩子的頭髮:「可可,安安哥哥呢?」
琉可可半跪在蘇琉璃的床面前,低頭玩著蘇琉璃的手指頭,聲音糯糯地回答說道:「安安哥哥在書房裡面練習毛筆字。」
蘇琉璃抬頭望了一眼桌子上面的日曆,今天禮拜天,兩個孩子不用去學校,她從床上撐起來,揉著眉心,「去叫安安哥哥洗手,媽咪給你們準備早餐。」
琉可可卻沒有動,還是那副半跪著的姿勢,望著蘇琉璃,一雙烏黑油亮的眼睛裡面,煥發著孩子的天真:「媽咪,弟弟沒有了。」
琉可可的小手,放在擱置在蘇琉璃的的肚子上。
蘇琉璃條件反射的,挪開了孩子了手,她腦海之中片刻閃過失去孩子時候的畫面,伸手摀住琉可可的耳朵和眼睛,「可可乖,我們不看也不聽,沒事的。」
琉可可搖頭:「媽咪,我不怕。」
蘇琉璃的背後一身冷汗,難道她要跟女兒說,她害怕嗎?
深呼吸一口,穩住自己的情緒,蘇琉璃低頭沉吟了一會兒,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臉上微笑著說道:「好了,可可,我們去吃早餐好不好?」
琉可可乖巧的點點頭。
厲傅曜今天也沒有上班,和蘇安兩個人一前一後從書房裡面出來的時候,正看見蘇琉璃赤著腳和琉可可從對方的臥房裡出來。
「早,睡得好不好?」
蘇琉璃點點頭,「嗯。」
傭人端來早餐,餐桌上除了叉子碰到瓷盤的聲音,沒有一丁點兒其他的聲音,蘇安平常本就不愛說話,吃飯的時候更加是食不言寢不語,倒是琉可可,平常嘰嘰喳喳的小嘴巴,此時此刻卻閉上了,低著頭老老實實的喝著牛奶,臉色有些蒼白。
蘇琉璃伸手想撫摸一下琉可可的頭,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來,對著對面的厲傅曜說道:「我想帶可可去見一個醫生。」
厲傅曜皺眉,伸手越過桌子,在女兒的額頭上摸了摸:「怎麼了,可可有哪裡不舒服嗎?」
琉可可低頭用勺子舀著碗裡的麥片,抿緊嘴唇之中,搖頭,甕聲甕氣地說道:「我沒有。」
驀然,她小小的身體一抖,像是經不住某種壓抑著的難受一樣,整個人從椅子上面彈跳起來,捂著嘴往洗手間的方向跑過去。
「可可!」
蘇琉璃幾乎是同時,想到了女兒心中所想,跟著跑了過去。
隨著年齡增長,琉可可小時候體現出來的非同一般的能力,也隨之有了變化,從一開始若有若無的心靈感應,到後來只要是接觸到人,就會下意識的探知對方心靈最深處的黑暗。
這種能力,現在對她而言,已經不再是上天賜予的禮物,而是一種噩運般的詛咒了。
蘇琉璃帶著吐得天翻地覆的女兒從洗手間裡面出來,琉可可臉色蒼白的像是張白紙,她跟在蘇琉璃的後面,小手在半空之中探了探,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臉色驀然一變,強忍住心中的難受,收回去了小手。
「我想帶可可去醫院。」
厲傅曜皺眉:「請家庭醫生過來看看不就好了,可可的身體特殊……」
「我是說,我想帶可可去看醫生,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將她的這種症狀消除掉,現在她是因為年紀小,別人還不知道她有這種能力,等到大了一些之後,這會讓她成為異類。」
厲傅曜對蘇琉璃用「異類」兩個字形容女兒有點不悅,「只要她自己過的開心就好了,何必在乎別人的眼光。」
「可是關鍵的問題就是她現在過得不開心啊!」蘇琉璃聲音驀然拔高:「我現在根本就不敢碰到她,只要我們兩個人身體有了接觸,她就能讀取我內心深處所有的事情,包括那些血腥的場面,厲傅曜,我們是成年人,我們尚且要訓練自己,才能承受某些事情,而可可只不過是一個孩子,你叫她怎麼承受!」
厲傅曜沉默。
蘇安看見父母之間的氣氛緊繃,從椅子上面下來,走到蘇琉璃的身邊,伸手牽著琉可可,琉可可渾身一怔,快速的從蘇安的手中,將手抽了回來,腦海之中,閃現的,是蘇安年幼時候,躺在保溫箱裡面的記憶,絕望,失落,寂寞,孤單,瞬間湧上她的心頭。
琉可可低著頭,囁囁:「對不起,安安哥哥。」
蘇琉璃輕輕地抽了一口氣,「我今天就帶她去見醫生。」
上樓換了衣服,蘇琉璃找到一副手套,給琉可可戴上,幸好現在已經是進入冬天,穿的多一點,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厲傅曜把車開出車庫,準備帶著孩子和蘇琉璃一起去醫院,剛發動車子,口袋裡面的電話突然響了,裡面是助理的略顯著急的聲音:「厲先生,董事會有一個股東要求撤出股份,需要和您面談。」
厲傅曜皺眉:「董事會的人不是已經全部換過一批,怎麼還會有人要撤出股份?」
「這個問題尚且還不是很清楚,但是對方好像想要把所有的股份撤出去之後,投入到慈善事業,這種行為不在我們當初簽訂的任何一條協議之中,所以,還請您過來親自定奪。」
厲傅曜的眉頭皺的更緊,五指捏緊了方向盤,現在將近年尾,公司所有的事情都需要資金投入,若是此時有人撤出股份,那對盛世集團,無疑是一次嚴重的打擊。
蘇琉璃拉開車門下車,走到另外一邊,將車門內打開,讓厲傅曜下車,「你去公司處理事情吧,我帶可可去就好了。」
厲傅曜握著電話,公司那頭的事情,最近的確是忙不過來,許多事情都需要他親自定奪,當下想了想對著電話裡面說了一聲,「等我一分鐘。」
「上車,我先帶著你們去醫院,找到主治醫生了再說。」
蘇琉璃伸手把厲傅曜扯了下來,「行了,這個時候就別瞎逞能了,公司要是出了簍子,一家大小都得跟著你喝西北風去,去公司吧。」
蘇琉璃帶著兩個孩子,蘇安一路上都安慰著琉可可,跑了好幾家醫院,蘇琉璃將孩子大致的情況說了一遍,精神科的醫生們都紛紛搖頭,表示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案例。
等到將所有的醫院幾乎快要跑了一個遍的時候,蘇琉璃總算是找到了一個見過可可這種病情的醫生。
「這種現象很難用我們現有醫學理論來解釋清楚,之前有過這種案例,但是對方年紀比較大,後來經過治癒好了之後,殘留下了很嚴重的後遺症,所以,我們並不建議用這種方法治療。」
「什麼後遺症?」
「患者徹底成為植物人。」
趁著蘇琉璃和醫生說話的片刻,琉可可小心翼翼的走到醫生的旁邊,輕輕地觸碰了一下醫生的手背,立刻便縮了回來:「媽咪,我想離開。」
蘇琉璃張了張唇,只覺得醫院裡面的氣味實在是太刺鼻,分明進來時候還是好好的,這會兒整個人卻像是麻木了一樣,腳下發軟,牽著兒子女兒的手,跟醫生簡單的告辭了一聲,便離開了。
出了醫院已經是下午四五點鐘,蘇琉璃看了一下電話,發現厲傅曜打了幾個電話來,並沒有接到,於是帶著兩個孩子到附近的餐廳用餐,順便給厲傅曜回電話。
「情況怎麼樣?」
「不怎麼好,醫生說可可這樣的狀況很少。」
「你們現在在哪裡,我過來找你。」厲傅曜將手上的件遞給下屬,立刻拿起老闆椅上面的西服,套上之後便匆匆朝著總裁室的外面走過去。
「公司的事情解決了嗎?」
厲傅曜稍微遲疑了片刻,想到董事會的成員大聲嚷著要撤股投身慈善事業的誇張表情,皺了皺眉頭,實在是難以開口,淡淡說道:「沒事,已經解決了。」
本市最大的慈善家族,無非就是單家。
蘇琉璃鬆了一口氣,告訴了厲傅曜她和孩子們所在的地址,轉身讓兩個孩子在餐桌上等著,她去點了餐,一邊等著厲傅曜過來。
等到蘇琉璃端著餐盤回到餐桌附近的時候,卻發現作為上面多了一個人,當下便警惕的將餐盤往桌子上幾乎是扔過去,也不管裡面的湯汁有沒有潑濺出來,厲聲喝道:「單海,你想要幹什麼?」
單海回過頭來,看見蘇琉璃,她今天狀態似乎不怎麼好,比起昨天晚上喝醉的樣子,沒有那麼的迷人,單海一臉期望地看著蘇琉璃:「我們能不能好好的談一談?」
蘇琉璃護著兩個孩子:「我跟你之間,沒有什麼好談的。」
「我知道因為我母親的事情,讓你受到了很大的傷害,但是琉璃,你要相信我,我那天晚上真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睡得很死,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情……我……」
蘇琉璃讓兩個孩子去另外一個餐桌上吃飯,自己則在單海的對面坐了下來:「單海,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怕跟你把話攤開了說明白,你父親害了不少人,不管是雷霄的仇也好,還是我沒有出生的孩子,這個仇,我一定會親手雪恨,現在,我問你,你選擇站在哪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