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裡面正僵持著,大樓外面又是一陣喧嘩。
一輛亞光黑色的汽車穩穩地停在眾多媒體的面前,眼尖的記者認出來,這是蘇琉璃經常坐的那輛車,幾乎是同時,所有的鏡頭對準了汽車,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將所有的小細節都捕捉在鏡頭之內。
車內,蕭楠伸手替蘇安拿下眼睛上面消除紅腫的冰敷水袋,伸手拿了墨鏡架在鼻子上面,又扣了一頂禮帽,「等一下出去了該怎麼說,知道嗎?」
蘇安咬著牙,墨鏡後面一雙眼睛盯著蕭楠的臉,充滿了厭惡,點點頭,「知道。」
「知道就好,說你該說的,不該說的一句話都不要說,懂?」蕭楠取了墨鏡為自己帶上,對著後視鏡照了照,確定鏡片夠大,出現在鏡頭下面,也不怕自己被曝光,這才轉身打開車門。
蘇安突然直著身體,撲了過去,按住車門鎖。
「三天之內,找不到蘇琉璃和雷叔叔,我一定會讓你去那片海底,給他們陪葬。」
蕭楠不可置否地一笑,伸手把蕭楠的帽子擺正,「剛才不是告訴你的嗎,不該說的話,一句話都不要說,沒聽懂嗎?」
他捏了捏蘇安的小臉。
蘇安移開手,揮手打開蕭楠的手,冷冷地收回目光,透過車窗,看著外面瘋狂的記者,「所以,我才沒有當著記者的面說,懂?」
蕭楠一愣,微微一笑,垂著斷臂,打開了車門。
刺眼的燈光幾乎是同時,險些閃瞎蕭楠的眼睛。
男人清瘦但是挺拔的身材,無疑在一瞬間就吸引了所有媒體的目光,也不管這人和今天大家要搶的頭條有沒有關係,快門按下去的聲音,此起彼伏。
蕭楠在閃光燈下面,每一個動作都優而又高貴,他臉上架著一副墨鏡,一身淡灰色的西裝低調地襯托著嘴角的淺笑。蕭楠下車,繞到另外一邊,彎腰作勢開門。
媒體一愣,幾乎是同時,紛紛將手中的鏡頭轉向了那扇車門,等著蘇琉璃出現的一瞬間。
每個人甚至都想好了報紙的頭條標題,就叫做,「蘇琉璃高調現身,身邊陌生男子作陪。」
車門被打開一道縫隙,蕭楠姿勢優的拉開門,然後伸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聲音溫柔說道:「蘇先生,請您下車。」
儼然一副管家的模樣。
蕭楠開門幾乎沒有半點要掩藏的意思,車門拉開,坐在副駕上面的那個人,緩緩地曝光在媒體面前。
一瞬間,聽不見任何的快門聲音。
大廳之內,長孫等人看著這一幕,沈牧南輕輕歎了一口氣,認出那人是蕭楠,也忍不住說道:「真是個人才。」
讓蘇安高調的露面,無疑是給董事會重重一擊。
若是之前,還有人質疑蘇琉璃的野心,那麼現在,蘇安的出現,就讓他們看清楚,蘇琉璃從來都不怕有人質疑,她只怕他們,看不清楚她的野心!
蕭楠瞭解蘇琉璃,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要瞭解。
面對一個孩子,記者們根本就沒有半點憐惜之意。這是這個行業的悲哀,你若是有一點不忍,那麼飯碗就被人搶走,你若是有半分善良,那麼良心就被人踩在地上,你若是不狠,在這個人吃人的世界,就等著被吃。
「你是誰?」
「你和蘇琉璃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會使用蘇琉璃的車?」
「厲傅曜是你什麼人?」
「你今天來這裡,有什麼目的嗎?」
「你能說話嗎?」
「八年前,厲家對外宣佈,死在火場裡面的那個孩子是不是你?」
長孫晨哲氣結,轉身推開大廳的門,準備質問這一群沒有底線的記者。
沈牧南眼疾手快,拉住了他,「你幹什麼去?」
「他還只是一個孩子,換做你,你願意祖宗十八代被人挖起來問嗎?」說到底,長孫晨哲還是心疼蘇安。
「長孫晨哲,他們沒有過問他的祖宗十八,他們只是按照職業本能,問他的父母是何人,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激動!」沈牧南也心有不忍,但是,又能有什麼辦法。
「他還是個孩子!只有八歲!」長孫晨哲雙眼泛紅,咬著牙,脖子上面青筋暴出:「你們沒有見過他無助地連吃飯都需要人幫忙的時候,你們不知道他曾經有多麼的脆弱,你們不知道他這八年是靠著怎麼樣的意志力活下來的,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就因為他裝出一副早熟老成的樣子,和你們一一握手,你們就以為他有一顆多麼成熟的心!」
「他躺在床上,連翻身都需要人幫忙的時候,你們沒有看見!他看著外面美好陽光,卻沒有資格走出去享受的時候,你們不知道他的心情!他剛回來,你們給了他一個神智不清晰的父親,現在連母親也下落不明,你們以為他是鐵打的能夠撐多久!我他媽看不下去了!」長孫晨哲甩開沈牧南的手。
他拉開反鎖著的大廳的門,衝了出去!
「宸哲!」宋佳瑩衝上去拉住長孫晨哲,手指在門縫邊上,觸碰到一片冰冷。
「是長孫晨哲!」
長孫晨哲的突然出現,讓媒體轉移了一部分的焦點,一部分的攝相機轉移了目標。
蘇安抬頭,看見出現了大門口的長孫晨哲。
除了蘇琉璃厲傅曜這兩個不能推脫的血脈之親,除了凰盟裡面一直維護著他的所有人,蘇安在外界最熟悉的人,也不過是長孫晨哲,他曾經為了他的病,焦頭爛額,曾經和凰叔叔一連好幾天不睡覺,關在實驗室裡面研究能夠治好他雙腿的辦法。
甚至可以說,比起厲傅曜,蘇安更熟悉的,是這個嘴巴有一點壞壞,但是心腸卻很好的男人。
「長孫叔叔。」
隱忍了一整個晚上的淚水,憋在眼眶之中,看見突然出現的長孫晨哲,蘇安努力維持著聲音平靜。
「蘇安。」蕭楠在蘇安的身後,不悅的出聲提醒,現在可不是打悲情牌的時候。
「我知道分寸。」聽見身後的聲音,蘇安的聲線很快冷淡下來。
「長孫先生,請問你和這孩子是什麼關係……」
「長孫先生,這孩子是蘇琉璃的孩子嗎?」
「長孫先生……」
蕭楠翻了一個白眼,他最見不得這種重逢的場合,往後退了一步,讓出位置給長孫晨哲,跟在兩人的身後,緩緩地朝著大廳移動。
長孫晨哲俯身,將蘇安抱在了懷中。
「別怕,照著他告訴你的那樣做,就行。」
蕭楠的重新出現,絕對不是一個意外,但是,他能夠把蘇安帶來,說明這一刻他的立場足夠堅定。況且,從沈牧南剛才的一句誇獎,想來他已經猜出來蕭楠到底要做什麼。
媒體將三個人團團圍在中間,長孫晨哲首先開口:「有什麼問題麻煩你們一個一個問。」
「長孫先生,你懷裡的這個孩子……」
「長孫先生,你出現……」
「長孫先生……」
長孫晨哲閉嘴,冷淡地目光一掃眾人,懷裡的蘇安和他一樣,緊抿著嘴角,沒有半分要說話的意思。
媒體嘗到苦頭,乖乖排隊,一個個的發問,最好奇的,當然還是蘇安的身世。
「小朋友,請問你叫什麼名字?」當先發問,便來者不善,避開圓滑巧舌的長孫晨哲,那名女記者將話筒伸到了蘇安的面前。
蘇安戴著墨鏡,帽子壓低,眾人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見孩子奶聲奶氣的說道:「厲蘇安。」
「果然是厲家的孩子!」
「是厲傅曜和蘇琉璃的孩子!」
一陣轟動之後,下一個話筒上來:「請問,你知道自己在八年前,曾經被報道過身亡的消息嗎?」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長孫晨哲的臉色也是大變。
蘇安卻十分冷靜:「難道你現在看到的我,是鬼魂不成?」
「請問,蘇琉璃對外宣稱要吞併你父親的事業,你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這一次,長孫晨哲卻笑了,這孩子,遠遠比他想像之中的出色,他不擔心有任何的問題難道他。
果然,蘇安繃著一張臉,反問那名記者:「本來就是自家的東西,何來吞併一說。」
「厲蘇安,你知道不知道厲傅曜和蘇琉璃並沒有結婚,從法律上來說,你屬於私生子,是見不得光的,你今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嘶……
全場倒抽一口涼氣,好尖銳的問題。
「從法律上來說,你問出這個問題,我會告你誹謗。」蘇安墨鏡後面的一張臉上面無表情,盯著那名記者,「厲傅曜和蘇琉璃曾經在八年前結婚,我屬於合法產物,這位先生,請你等著收厲家的律師信。」
嘶……
全場冷氣倒抽的聲音更加,這孩子……是正常的孩子嗎?
有人突然想到厲傅曜年少時候的那些驚人風光偉績,再看蘇安的冷靜應對,片刻也釋然,虎父無犬子,大約說的就是他們了。
「為什麼蘇琉璃沒有出現?」
蘇安一怔,小手圈著長孫宸哲的脖子,想到昨晚的海水瘋狂漫上來一幕,和那海底一片猩紅,眼眶之中,緩緩水意瀰漫。
半晌,只見鏡頭下的,那孩子深深吸了一口氣,認認真真地說道:「男人的事情,何必讓女人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