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琉璃熬了四天四夜,沈牧南那一下子給她後腦打的正是時候,休息一日,讓她算是把精神力氣都休息足夠了,睜開眼睛的瞬間,清明神亮,從床上鯉魚打挺地坐了起來,掀開被子下床開門。
她得去看看厲傅曜的情況怎麼樣,手剛搭到門把手,忽然外面傳來一聲不高不低的聲音:「看不出來平常挺溫存的一個人,原來關鍵時刻這麼彪悍。」
「是啊,直接就往人懷裡鑽,還抱著不肯放手,咋呼呼地就把人給按倒了,所謂的強吻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我以前都只知道男人強吻女人,從來沒有聽說女人強吻男人的。」
「蘇小姐是我們的榜樣啊,所以,姐妹們,別怕,有喜歡的男人就直接撲上去,壓倒才是王道!」
蘇琉璃聽得背後冒冷汗,搭在門把上的手默默地縮了回來,準備回到床上裝死,等著門口這三姑六婆聊完了,再偷偷地溜出去看看情況。
誰知剛退後一步,門就從外面被打開,迎面走進來幾個護士打扮的小女生,看見蘇琉璃了,曖昧一笑,紛紛伸出大拇指。
「呀,蘇小姐,你醒了呀,好樣的!」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蘇琉璃趕緊溜出病房。
沒有料到流言傳播的速度,簡直堪比流行病毒,一出病房,蘇琉璃還在四面觀看,找咨詢處,對面走來一個五官端正的白大褂,對著蘇琉璃呵呵一笑,食指朝著上面指了指,「蘇小姐,厲先生在樓上精神科做腦部檢查,你快上去吧。」
蘇琉璃感恩不盡,點頭道謝之後往二樓跑。
蘇琉璃一邊爬樓梯一邊嘴裡嫌棄著那一班人,「一個個的都沒有良心,把人扔在醫院不管……」
低頭一看樓梯地台階上,每一級的階梯盡頭都有一個大寫的l形狀,厲家姓氏的開字母,蘇琉璃倒是沒有想到這點,厲家的產業,將她丟在這醫院裡面,也出不了什麼大事兒。
再說那一票人也不是閒人,長孫封騰得整理跟人鬥毆完的餮盟,這麼多人光是傷口處理也夠折騰人的,沈牧南要忙著為國安局群毆事件備案,上庭之後必須圓滑毫無漏洞地將事情從頭到尾完完整整地用另外一個版本講出來。
而長孫少爺和宋佳瑩則是忙著見家長,家長見好了,沈牧南才有後續工作可以做。
至於雷霄,自然是要跟七爺鬥智鬥勇,從頭到尾撕下蕭楠的皮,把裡面那只男狐狸精看清楚。
如此一來,少了那群人在耳根子旁邊嘰嘰喳喳也好。
二樓的治療師十分寬敞,只得兩間房,一間掛著私人手術室的牌子,另外一間上面掛著精神放療室的牌子,醫學名字高深莫測,蘇琉璃掃一眼卻明白其中的意思,心中一個咯登,推門進去:「厲傅曜……」
蘇琉璃愣住,卡在門邊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出,看著裡頭的人,僵硬在門口。
精神放療室裡面坐著三個人,醫生,厲傅曜……還有林若青。
「琉璃,坐。」厲傅曜聽見動靜,轉眼看見卡在門縫裡的蘇琉璃,抬手朝著她招了招:「過來坐。」
他的神情並沒有任何異常,依然是傲然的五官,繃直的下巴,坐在那裡,轉過來的眼神冷而清淡,卻給人一種莫名安心溫暖的感覺,大片的白色牆壁為背景,一身黑色的他就格外的吐出,尤其地吸引人的眼球,蘇琉璃睜著眼睛,把眼角的一點水意,硬是逼了回去。
鬆了一口氣,笑了,太好了,他沒事就好。
剛才在外面,這治療室的名字,真是差點嚇破了她的膽……
「他倒是個癡情的種,親媽都不認識,叫你的名字叫得順口。」林若青的語氣,是個人都聽得出來是嘲諷。
自從厲傅曜後背受傷住院,而蘇琉璃不辭而別之後,林若青對蘇琉璃就沒有一個好的態度。
蘇琉璃心裡明白著,這都是她自己找的。
林若青站了起來,推開椅子,也不等蘇琉璃回答,對著那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小聲地不知道交代了一句什麼,然後看著厲傅曜,有些擔憂又十分無奈,抬起腳步走向蘇琉璃,蘇琉璃十分自覺,退後一步,讓開通道,讓林若青過去。
至始至終,她一直都低著頭。
「蘇琉璃,進來吧。」治療室裡面傳出來一聲溫柔的聲音,把蘇琉璃的魂魄和拉了回來。
聽得這聲音熟悉,蘇琉璃突然抬起頭,語氣有些吃驚:「單醫生?」
可不就是單海的姐姐,多巧,七年前,蘇琉璃差點死在手術台上,是這溫和的女人對她好言相勸,而現在,主角沒有變,被治療的對象卻改變了。
蘇琉璃上前打招呼,在林若青剛才坐過的那張椅子上面坐下來,隔著厲傅曜十分近,厲傅曜突然伸頭過來,在她的頸子後面聞了聞,聞到熟悉的髮香,微微一笑,然後又坐回去了身體,伸手把蘇琉璃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裡面,兩個人像小學生面對著老師一樣坐著,脊背挺直,十分端正。
厲傅曜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冷淡,蘇琉璃卻十分坐立不安,從他手心裡面又抽不回來手,只得任由厲傅曜拉著,尷尬地看著單醫生,問道:「單醫生,厲傅曜他……?」
「癔症。」單醫生雙手交和,疊在下巴處,眼中情緒有些複雜:「蘇琉璃,我以為你已經……」
單醫生指的是七年前的那場大火,人人都知道厲家二少的妻兒在那場火海之中喪生,媒體對外宣稱是意外火災,單醫生卻瞭解蘇琉璃當時在厲家的狀態,她人好心善,之後一直過意不去,覺得是自己當初沒有預測到蘇琉璃的情緒,從此從婦產科轉攻醫學精神科。
「癔症是什麼意思?」以前的事情,那是以前,別人不知道其中的緣由,蘇琉璃也不想逢人就說一遍,目前最要緊地,是厲傅曜的病情。
「簡單的來說,就是因為腦組織受到突然地衝擊,而導致他潛意識裡面將以前的所有記憶都封閉了起來,和失憶的不同之處,在於記憶還存在於他的反射端裡,他要是願意記起來的,一切正常,若是不願意記起來……」
「可是她還認得我!」蘇琉璃的情緒十分激動,伸手按在桌子上,動作有些大,厲傅曜轉頭奇怪地看著她,笑了笑:「琉璃,怎麼了?」
「沒事。」蘇琉璃勉強笑了笑了,眉頭緊緊地皺成一團,不敢直視厲傅曜。
「你還想奢望什麼?」單醫生反問蘇琉璃,一身白大褂的她,鏡片之後反射出眸子的淡淡微弱的光芒,「他連親生母親都已經不認識,卻還認識你,蘇琉璃,你應該慶幸。」
單醫生又說道:「他目前的狀況,想要依靠醫學技術來恢復,希望十分的渺茫,我建議你幫助他做心理康復,畢竟,現在你是他唯一親近的人。」
「謝謝你,單醫生。」蘇琉璃垂著眼眸,心跳十分不穩定,放在厲傅曜掌心裡的手,輕輕地顫抖。
「琉璃,不用怕。」厲傅曜微微一笑,偏頭安慰著蘇琉璃,他並不知道自己目前的症狀有多麼的差,也不知道蘇琉璃接下來即將面前是怎樣的難關。
兩個人從醫院裡面出來,手牽著手十分和諧恩愛的樣子,惹著醫院裡的護士和病人都紛紛側目,厲傅曜目視前方,手裡牽著蘇琉璃往前走,對耳邊的議論充耳不聞,蘇琉璃聽到那些議論卻是如芒在背。
「聽說是癔症,這女人也真是厲害,這樣一來,厲家的資產可不是就全部都被她納入囊中了……」
「七年前一場大火沒有被燒死,現在回來,怎麼可能讓厲家好過,現在聽說盛世集團是長女厲蔓雲在打理,不管怎麼說,嫁出去的女兒,總不能一輩子幫娘家不是,三小姐又重傷入院,按我說,這可是大好的機會……」
「厲總裁受傷的起因,聽說也是這個女人,我看八成就是故意的……」
蘇琉璃像是被冷針紮了一背,脊樑骨寒涼生冷,疼得連背都險些挺不直,一張臉上卻是笑意款款,任由人群議論紛紛,她全然接受。
這些議論裡面,有多少是林若青讓人故意中傷,她不得而知,厲傅曜又能聽明白多少,她也無法知道。
兩人出了醫院,外面陽光明媚,醫院寒冷的氣氛被拋卻在身後,蘇琉璃的手心裡面總算是回暖了一些。
「厲總,董事會請您回公司一趟。」醫院門外整整齊齊停著三台黑色的汽車,站在一輛車車門附近的男人,看見兩個人從醫院裡面出來,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對著厲傅曜點頭彎腰,然後雙手垂直放在身側,站在了一旁。
厲傅曜冷傲地掃視面前的人一眼,眼神之中並沒有的情緒,眉頭卻微微的蹙了蹙,像是很厭煩這樣的陣仗,拉著蘇琉璃的手,指尖在蘇琉璃的掌心摩挲,側頭微微一笑,「琉璃,我們走吧。」
他沒有認出來跟了自己八年的工作助理。
蘇琉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面前這架勢哪裡有半分讓人走的意思,嘴角彎了彎,擺出禮貌客氣的笑容,她掌心漸漸地在厲傅曜的手心裡收攏:「敬正,有什麼事情嗎?」
笑容溫和,聲音卻是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