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闌珊,一個城市的繁華程度,在於它夜晚的炫亮,從這間小酒吧的陽台上,可以清晰地看見對面斜對面盛世大樓的情況。
六十二層的辦公室已經連著五天沒有熄燈,除了偶爾的人影晃動,再無其他的動靜。
一聲柔軟針織衫的男人半依在陽台上,手中烈酒的妖魅顏色,為他的秀氣俊朗的臉,平添上一絲誘惑的顏色。
「蕭爺。」服務生恭敬地走過來,重新換了一杯新酒在他面前,並未離開,而是低著頭,靜靜說道:「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讓人牽制住沈牧南和長孫封騰,這兩個人短時間之內,都抽不出身來。
「嗯。」蕭楠輕輕一笑,心情似乎不錯,還有那個閒情逸致多說幾句話:「厲傅曜的身旁,總是有人綁著他,護著他,為他撐著保護傘,給他足夠大的位置容他前進或是後退,現在,要要把他的羽翼一根根的拆掉,看他,拿什麼,跟我鬥。」
「可是,蕭爺,我不明白,要打垮盛世,您只要動一根小指頭就夠了,為什麼還給厲傅曜選擇的機會呢,要是那個男人真的忍辱負重,去參見婚禮,怎麼辦?」
蕭楠的臉色忽然一冷,那服務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毫不猶豫地伸手左右開工,給了自己兩巴掌,「蕭爺,您慢慢玩,我做事去了。」
璀璨的夜燈投射過來霓虹的色彩,絢麗斑斕的燈光自遠處緩緩彙集,盈盈一點照射在蕭楠的眉心之中,那裡顏色詭異,看上去竟然有些駭人。
他轉身從酒吧所處於的街道遠遠地望過去,喧囂,煩躁,雜亂,奢華,糜爛,這就是這座城市的本態,他好不容易才回到這讓人貪念的地獄,怎麼可能捨得再次的離它而去!
至於盛世集團,他的確有能力將偌大龐繁的盛世集團一舉摧毀,而上頭的吩咐也是如此,摧毀盛世,任何手段,都是被允許的,可是蕭楠不想,他知道一夜之間讓盛世集團崩潰之後,他即將面臨怎麼樣的困境。
那冰冷而又乾燥的空間裡,像是天堂一般,沒有**,沒有生氣,你終日對著一扇藍天白雲的窗,卻不知道何時才能從那個鬼地方逃出去。既然蕭楠出來了,那麼,他就沒有打算再回去。
至於厲傅曜,忍辱負重?
蕭楠見過更加忍辱負重的人,不過他一般管那叫做狗一般的尊嚴。
他倒是,希望厲傅曜有點骨氣,忍辱負重,給他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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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大樓六十二層的總裁辦公室,破損的大門早在幾天之前,就已經完全換上了新的,沒有因為曾經被人踢破過,而有更加緊固的防衛,一模一樣的大門,銀色的把手閃著淡淡的光澤。
身後的巨大書櫥,也已經換過新的,因為上面被蕭楠甩手射進去的黑色門卡已經不見了,門卡釘在上門的位置,完好如新。
敬正拿著件打開門的時候,看見厲傅曜伏在桌子上,撐了五天,他終於撐不住,困在桌子上小瞇了一會兒。
敬正輕手輕腳的走進去,將他五分鐘之前要的資料,輕輕地放在辦公桌上,總裁辦公室裡面新添加了一張白板,最中間一張醒目的照片,裡面的男人魅笑如絲,神色輕佻。
敬正自然認得,蕭楠。
敬正低下頭,撐著桌子的邊緣,探出身子看了看時間,凌晨兩點,他的目光掃過,落在辦公桌上的一張巴掌大的油畫上,畫中的女人微微低著頭,濃密的劉海垂下來,遮住眼睛,嘴角翹著好看的弧度,姿態優。
油畫是張半人身,女人的兩隻手擺放在身前,一前一後一上一下,在身前做了一個虛空輕抱的姿勢,但是懷中卻是空蕩蕩的。
敬正疑惑不解,厲先生會畫油畫這一點,他也是曾經在偶然一次整理資料之中得知,而且,跟著厲先生這八年的時間,敬正從來沒有看見過厲先生拿過畫筆,但是直覺卻告訴他,這幅畫,雖然畫中的女人看不清楚容貌,不知道是誰,但是這幅畫,一定是出自厲先生之手。
女人是誰?懷裡虛空抱著的,又是什麼?
敬正還在思緒之中搜索,突然桌子一動,厲傅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過來,正坐直身體靜靜地看著他。
「厲、厲先生。」敬正慌忙站直身體,點頭,視線盡快從油畫上移開。
「資料拿過來了嗎?」大概是因為剛才睡了一會兒,厲傅曜的嗓子有些嘶啞,乾澀之中模糊不清的嗓音,聽得人耳朵磨礪。
「拿過來了。」敬正將厚厚地一疊資料拿了過去,看著厲傅曜佈滿血絲的雙眼,厲先生在工作上要求嚴格,但是如此拚命,卻是八年來,有史以來第一回,是因為這一次,盛世集團面臨了重大危機嗎,還是……
厲傅曜揉了揉血紅的眼睛,眼角乾澀的難受,他伸手從桌子上拿過眼藥水,仰著頭滴了兩滴,瓶子已經見底,五天不合眼,已經讓他的身體接近生理的極限。
「厲先生,要不你還是休息一會兒吧,我把這些資料整理出來就好了。」敬正和手下的上個助理輪流值班,看著厲傅曜這樣嚴苛的要求自己,忍不住勸說。
「把蕭楠在國內的空白時間段和他出現在國外的時間對比一下。」厲傅曜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滴完眼藥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潤嗓子,又仰著脖子灌了一大杯的咖啡進肚。
敬正一看,知道怎麼勸厲傅曜也不會聽,偏偏這個關頭,沈律師和長孫先生都聯繫不上,不然的話,有那兩個人的幫助,厲先生想必會輕鬆很多,也不會這樣熬夜通宵連著五天不閉眼。
這樣想著,敬正心中便有了愧疚,他跟了厲先生八年,難道,現在厲先生一個人孤身奮戰,他就一點忙也幫不上麼?
「厲先生,時間段的對比段出來了,」敬正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將兩份資料遞送到厲傅曜的面前,自己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指著資料上面,說道:「蕭楠曾經在十八年前,消失過一段時間,那時他十九歲,天……」
敬正咋舌,那個男人,竟然三十七歲了,歲月根本就沒有在他的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跡啊!
「當時因為涉及一起國外的惡意爆炸案,造成數十人死亡,百人受傷,蕭楠……不對,應該是蕭七,作為重要嫌疑人之一,被國外的執法機關逮捕拘留,拘留的時間是……十六年?」敬正驚訝了。
「厲先生,可以合法將一個人拘留十年的嗎?」
厲傅曜卻沒有回答敬正,雙手揉著太陽穴,聲音嘶啞:「接著往下說。」
將一個人合法拘留十年,怎麼可能有這種荒唐的事情存在!若是有,那也只有一個解釋……
「蕭楠兩年前從國外回來,一直行為處事低調,但是他的發展卻十分的迅速,先是在本市的黑道勢力之中,站穩了腳跟,然後將手伸向附近城市的地下力量,甚至許多國內外的頭等黑道事件的爆發,也和他有關係,執法機關將他視為頭號敵人,但是卻一直苦於沒有證據,只能讓他逍遙法外,無法無天……」
「天吶……」敬正已經愕然。
「蕭楠的資料呢?」厲傅曜的眉頭緊緊地蹙緊,伸手將桌子另外一邊的資料拿了過來,在手裡細細的看著,那是從林若青的那邊弄來的關於雷霄和琉可可的資料。
敬正連忙翻出剛才抱過來的一疊資料,抽出來一份,「蕭楠的資料十分少,只知道他似乎是某個慈善機構的主辦人,十幾年前意外喪生,他收養過不少的孩子……」
「那些孩子呢?」厲傅曜目光一轉,凌厲追問。
敬正搖頭:「他離世之後,那些孩子各自分散了,現在無法找出完整的資料。」
厲傅曜將蕭七和蕭楠的資料分別拿了起來,那兩張照片出人意料的驚人相似,厲傅曜佈滿血絲的眼眸之中,有些怒氣,狠狠地一拳捶在桌子上:「蘇琉璃,你這笨蛋!」
「厲先生……?」
敬正下意識的將目光轉向剛才看見的油畫上,那人雖然看不清楚面容,但是……那是蘇琉璃!那她懷裡抱著的……
敬正打了一個寒顫,腦海之中閃過蘇琉璃挺著大肚子來公司的畫面……那是,厲先生和蘇琉璃的孩子……那個,死了的孩子?
厲傅曜捶出這一拳之後,整個人彷彿被抽去了筋骨一樣,軟塌下來,疲倦的躺在椅子上,良久,他搭在桌子上的食指微微一動:「敬正……」
「厲先生?」
「替我準備禮金,鮮花……」
「……」
「還有一套伴郎服……」
「厲先生?!」敬正喜出望外之餘,又有些惆悵,厲先生這是犧牲小我,來成全整個盛世集團,他惆悵的是,向來被任何事情都壓不彎腰背的厲先生,面對男人最重要的事業,也不得不低頭。
厲傅曜緩緩在睜開眸子,眼神之中笑意淺淺:「我去砸了這場烏龍婚禮……」
敬正又打了一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