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全然不見前一晚的烏雲密佈,朝霞透過雲層灑出暖黃色的光輝,天氣大好。
白曉穿了件冰霜雪花圖案的衛衣,長腿筆直撐在牛仔褲裡,露出形狀漂亮的腳踝,腳上白色帆布鞋,整個一清爽少年的模樣,右手抱了一罐牛奶,左手捧著一顆大紅棗,邊啃邊出了門。
要不是因為他吊著一雙死魚眼要醒不醒的樣子,一頭柔軟的毛髮在太陽下暈暈乎乎,一走三顛,兩腿晃蕩著打著飄,有人行道的地方,他偏偏一歪三斜的,慢騰騰地走到車道上。
按照這速度,估計花上半年的時間,面癱加路癡的白曉也找不到他打官司的當事人別墅在哪裡,就算是找到了,也找不到當事人在哪裡。
「嗤!」拉長了尖利的剎車聲音!
白曉剛啃完紅棗,果核還咬在牙齒縫裡,手裡的牛奶險些潑了出來,被他及時的收回手穩住,一腳踏在車道上,另外一隻腳擱在人行道的台階上,撩起死魚眼皮,看一眼停在自己身前,和他膝蓋只差零點一米的車前蓋,不滿地蹙起了眉頭。
「噗。」吐出來的果核在車蓋上跳了跳,跳進雨刷器中間,卡住。
白曉的眉角也跟著跳了跳,盯著擋風玻璃的看了很久,然後面無表情的轉身,端著牛奶,走了。
「你給我站住!」車門被人大力的拉開,一道人影帶風走了出來,衝到白曉的面前,拉住袖子不讓他走,右手一個巴掌利索的扇了下去,「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衝著我吐東西,給我道歉!」
白曉歪頭側身,手裡的牛奶杯子被那麼一拽一扯,濺出一些,他伸直胳膊去接住,杯子在那人的頭頂上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重新回到白曉的手裡。
等到那人反應過來,白曉已經站在五米之外,靠著人行道上的一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淺淡的光斑影影綽綽的灑在他身上,單腳撐地,一隻腳踩在樹幹上,低著頭握著手裡的牛奶罐子,白曉目不斜視的,垂著死魚眼,低頭喝了一口。
「姍姍,我們趕時間,花藝課要遲到了,快回來呢。」車內傳來一道女子溫婉的聲音,接著一張面容柔軟的臉從降下來的車窗外面彈了出來,衝著外面的人招了招手。
正在喝牛奶的白曉停下了動作,撩起眼皮,越過厲姍姍的肩膀,蹙眉盯著坐在車內的女人,一雙狹長的眼睛裡面,充滿了疑惑。
「顏倩姐,沒事,這種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就是欠教訓,一看就是父母只生不養沒家教,喂,你聽到沒有,給我道歉!」
「你是青蛙嗎?」白曉總算抽空看了厲姍姍一眼,喝完了牛奶,罐子丟進垃圾桶「光當」一聲,「聒噪。」
「你……你說什麼,我是青蛙?你有種再說一遍!?」厲姍姍氣的鼓著兩隻大眼睛,揚手大步走過去,又要拉扯白曉。
「三小姐……三小姐,形象,形象。」司機見狀,連忙衝了出來,及時拉住厲姍姍。
夫人早上交代過,這段時間要看緊三小姐,不能再讓她出什麼狀況了,上一次因為咖啡廳裡和另外一位千金髮生糾紛的事情,牽扯到好不容易和單家談攏的婚事,搞得夫人恨鐵不成鋼,氣的飯也吃不下。
「你是顏倩嗎?」白曉走到汽車旁邊,雙手插在衛衣的口袋裡,歪著頭打量車內的人,問話的語調和剛才那句「你是青蛙嗎?」如出一轍。
顏倩在人前通常好脾氣,面前這少年雖然不苟言笑,但是看上去卻氣度不凡,想來應該也是哪家企業有身份地位公子哥,抬起頭,溫和地笑了笑,眼潭裡藏著絲絲的媚色。
微微一低頭又抬眸一笑,清晨的光輝,似有意又似無意的,眼眸往厲姍姍那邊轉了轉,才帶著笑意說道,「你認識我嗎?」
白曉定定地注視著她,不緊不慢地吐出三個字:「不認識。」
顏倩臉上的笑意緩緩僵直住,伸手把垂在額前地頭髮撥到耳朵後面,掩飾片刻出現的尷尬,「那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白曉還是那副表情,雙手從衛衣的口袋裡面抽了出來,一團皺巴巴的紙在手裡被剝開,上面沾上了不知道是吃了什麼東西擦過手的油漬,紙團裡面掉出幾顆細碎白霜糖,白曉皺著眉頭,踟躕了好久,終於狠了狠心,把糖屑抖掉在地上,甚至有些惋惜,展開上面的內容。
「這是給你的律師函,寫著……」白曉彎腰下去,仔細看了半天,、撓了撓後腦勺,「上面寫著的字被我吃麵的時候弄髒了,看不太清楚,你自己回去慢慢看吧,反正是給你的,法庭見。」
皺巴巴的紙扔進車窗裡,白曉一抬頭,單手搭著額頭,抬起頭,隔著兩條街聞到香味,鼻子聳了聳,面無表情的挑眉,眼中敏銳地精光一閃而過,「炸雲吞?」
等到顏倩看清楚揉得皺亂的紙上寫著的內容,再次抬頭的時候,白曉早就不見了蹤影。
「顏倩姐,你怎麼會認識素質品德這麼低下的人?」厲姍姍重新打開車門,氣憤地坐了進去,想到顏倩沒有回顏家之前,曾經在孤兒院裡過,語氣揶揄著,把剛才的脾氣全部遷怒在顏倩身上。
「天吶!你怎麼拿著這麼髒的紙放在我的車上!快點丟出去!」厲姍姍坐進去之後發現顏倩拿著一張油污污的紙發呆,劈手過去,就要拍出去。
顏倩怔怔之下,以為厲姍姍要來搶,急忙將紙張揉成一團,從車窗扔到外面去,手伸到半空,發現車窗剛才已經被司機升上去,背後頓時急出一身冷汗。
「你、你瘋啦!!」厲姍姍突然不可置信的看著顏倩,雙眼驚恐的睜大,連去拍掉她手裡紙團的動作都停滯住。
顏倩不僅沒有扔出去,反而把那一張油膩膩髒兮兮的紙團當著厲姍姍的面吃進了肚子裡面!
「出門之前……忘記吃早餐了,現在……有點餓……」強硬吞下紙團,顏倩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的難受,這一次,一雙朦朧的大眼睛裡面,真的被硬生生的憋出眼淚來。
「呃……」厲姍姍瞠目結舌,眨了眨眼睛,語塞。
顏倩勉強擠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出來,捂著胃部,像是捂著她人生中最致命的死穴。
眼中狠毒的厲光閃過,顏倩緩緩地拉著厲姍姍的手,討好般的親暱說道:「姍姍,有件事情,我希望你能幫我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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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琉璃的公寓裡面因為多添加了兩個成員,而顯得熱鬧了許多,蘇琉璃在廚房裡面忙活早餐的時候,白曉剛好踏著香味開門回來。
平常鬼馬精靈的琉可可坐在雷霄旁邊,兩隻手指頭快把衣角給絞爛了,隔著一座山一樣的雷霄,時不時的偷偷地看一眼坐在另外一邊的莫笙琪。
莫笙琪穿了一件白裡透粉,長度到膝蓋的蓬蓬裙,粉色層層疊疊花邊盪開在裙擺,一改昨天潑辣的形象,顯得十分甜美。
蘇琉璃端著早餐出來招呼大家吃,忍不住讚歎了這個早熟的女孩一句:「莫笙琪,你還真是靜若處子,動如脫兔,這身衣服穿著,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萌主娘,你覺得好看嗎?」莫笙琪受到誇獎,得意的從沙發上站起來,兩腳交叉,跳芭蕾舞一樣的轉了一個圈,最後將動作對著琉可可的方向定格下來,微微點頭一笑,恬靜乖巧。
「好看!」蘇琉璃點點頭讚揚,塞了個炸餃子到白曉的嘴裡,笑著擦手:「好了,都過來吃早餐。」
雷霄自從前一段時間跟凰中雲爭吵過後,就一直悶悶不樂,不怎麼說話的樣子,聞言走了過去坐下,二話不說開始吃。
白曉一見有人比自己搶先上桌子,伸腳踢過凳子腿,一手彎腰過去將整個盤子端在手裡,面無表情的看著雷霄手下筷子落空,施捨給他一句:「我的。」
「廚房還有,我去端。」蘇琉璃片刻又端了兩碟出來,轉眼一看琉可可坐在沙發上沒動,兩兩隻眼睛只顧著盯著絞衣服的手指,低著頭不說話,神情懨懨的。
蘇琉璃一愣,連忙擦乾淨手,在她額頭上試溫度:「可可,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告訴媽咪。」
莫笙琪見狀,也趴在桌子上面,好奇的盯著琉可可,想了想,然後喚寵物一樣地招手:「萌主你生病了嗎?生病了就來吃早餐哦,萌主娘的早餐一定能治百病。」
莫笙琪不說話還好,一說話琉可可瞬間像是被扭開閘門的水庫,猛然撲進蘇琉璃的懷裡。
「哇哇哇……」
蘇琉璃被孩子突如其來的哭聲嚇到,可可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哭得這麼的猛烈,著急之下,雙手在孩子身上來回的摸探檢查,「寶貝,你怎麼了,你不舒服就告訴媽咪啊,寶貝……」
「媽咪……你能救救琪琪姐姐嗎?」嚎啕大哭逐漸地轉為低聲抽泣,琉可可眨巴著兩隻水汽朦朧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特別的可憐。
蘇琉璃扭頭看了一眼莫笙琪。
莫笙琪聳聳肩挑眉,表示自己並不瞭解狀況。
「媽咪,琪琪姐姐生病了……琪琪姐姐比我多長了一塊肉肉,她說以後肉肉還會長大,變成要人命的東西的……媽咪,琪琪姐姐好可憐,你救救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