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琉璃從醫院出來,直接上了出租車,告訴司機自己要去的地方。
出租車司機看蘇琉璃脖子上打著石膏,便就順便跟她聊起來:「姑娘,你說你們女人收了一點小傷,我們男人就要哄著勸著,可是我們男人受了傷,你們女人卻又覺得是應該的,這是個什麼道理呀?」
蘇琉璃在出租車後座閉目養神,雙手靜靜擱在腿上,並沒有打算接話,她要在腦海中理清楚整件事情發生的經過,以及,他,為什麼要派人去除掉自己。
出租車司機開車很穩,見蘇琉璃沒有接話,想著她是個女人,肯定也不好意思反駁自己,又說道:「就拿前兩天全市炒得沸沸揚揚的事情來說,你說奇怪不奇怪盛世集團的總裁大肆張揚要和顏家的千金結婚,臨時因為新娘身體不好,新郎體諒新娘子,這婚竟然當場就不結了,說是延期。」
「你說說看,這哪裡有結婚結到一半還延期的呀,要是換做我們男人有個不舒服,就是瘸著腿也得把新娘子抱進洞房是不是?不過呀,這點說起來,倒也不是男女的問題的,這就要說道家世背景了。」
「我們平頭百姓人家結婚,請柬喜帖都發了出去,酒席也訂好了,要是也來個婚禮延期,那白花花的錢豈不是全部浪費了!盛世集團是豪門世家,顏家雖然這些年沒有個什麼轟動新聞,但是人家還有一個財產雄厚的長孫家在那裡撐著呢,肯定也差不到那裡去,你說是不是?」
「還有人說啊,這盛世集團的總裁厲傅曜厲總裁,以前結過婚,只不過是秘密結婚,沒有多少人知道,後來那可憐女人活生生的被人給逼死了,至於怎麼死的,我們就不太清楚了,所以說啊,什麼麻雀變鳳凰的事情,小老百姓還是別做夢了,萬一沒變好,成了火鳳凰那才叫賠了夫人又折兵。」
出租車司機講了半天,抓了抓腦袋,扭頭問道:「哎,姑娘,你剛才說……你要去哪裡?」
「長孫家。」蘇琉璃低垂著眼眸,淡淡說道。
「去長孫家幹嘛呢?……長孫家?」出租車司機一愣,再仔細的看後面坐著的女人,雖然脖子上打著石膏,可是從頭到腳散發出來的沉穩氣質,卻不是平常載的一般上班族,十有**是長孫家的世交什麼的,當即乖乖的閉了嘴,老老實實開車。
到了長孫家別墅的外面,計程車司機錢也不要,直接倒車走人,讓蘇琉璃說句留個電話一會兒來載她回去的機會都沒有。
別墅庭院最外面的鐵柵欄沒有關,傭人見有客人到訪,於是上前詢問。
「李嫂,你去忙吧。」長孫封騰剛停了車,在庭院裡跟幾隻德國牧羊犬逗了幾圈,從車庫後面洗完手拿白色毛巾擦乾淨,一出來就看見站在外面的蘇琉璃。
長孫封騰偏了偏頭,讓傭人避開。
剛才他開會的時候,厲傅曜打電話來,現在會議才結束,蘇琉璃便找上門來,厲傅曜當著兄弟的面心口不一是稀奇事兒,蘇琉璃主動找上門,更加是前所未有的狀況。
就在長孫封騰擦著手從庭院裡走到柵欄門口的時候,蘇琉璃伸手推開面前的白漆鐵門,微微一笑,朝著裡面張望了一眼,不請自入:「長孫先生,不請我進去坐一坐嗎?」
長孫封騰一愣,在他的印象中,蘇琉璃極少笑,鮮有的幾次都是當她望著厲傅曜的背影的時候,不自覺的翹起嘴角,被他轉頭瞥眼偶然看到。
可能是長孫封騰性格天生冷淡的原因,雖然他和沈牧南都是厲傅曜的好友,而他和厲傅曜走的更加近一些,蘇琉璃都從來沒有對長孫封騰展開過一次笑顏,偶爾遇見,也只是客氣的點點頭,不會有任何的言語和表情上的交流。
可是現在,蘇琉璃肆意的推開他的家門,探頭的姿勢並不十分淑女,甚至像是一隻從森林裡跑出來的小松鼠,正在觀望這戶主人在不在家,找機會溜進去,偷出一點食餌出來。
長孫封騰退了一步,讓開道路,伸手將乾淨的白毛巾搭在同色的柵欄上,放下捲起的襯衫袖子,側身紳士的伸手:「請。」
「那我就不客氣了。」逕直走進去,蘇琉璃不像是個初次到人家家裡做客的客人,反而像是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家,見到傭人必然打招呼,笑瞇瞇一副平易近人的樣子:「辛苦了……呀,花兒長得不錯……恩,這盆栽的形狀好……」
長孫封騰跟在她的身後,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聽顏倩有時委屈的跟顏爺爺抱怨,他只知道蘇琉璃在這七年的時間改變了許多,她似乎不再像以前那麼的隱忍,性格變得開朗外向,同時也狠毒了許多,身子骨也不像以前那麼枯瘦如柴,據說身手還不錯。
「蘇琉璃……」
「啊,長孫先生,我聽說你們餮盟人才濟濟,所以今天專程來看看,說實話,我想挑兩個身手好的,給我做保鏢,你也知道,人怕出名豬怕壯,有些腦殘的粉絲們,動不了雷霄,就開始打我這個經紀人的主意,你看我脖子都差點被她們擰斷,我一個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如今再不請保鏢,恐怕要被她們撕得吃了,唉,不防不行啊。」
長孫封騰本就不善言辭,對最親近的人,說的話也不過那麼幾句,簡單明瞭的把意思表達出來就完事,面對蘇琉璃這樣大段大段的辟里啪啦,他一時之間,毫無招架之力。
蘇琉璃一邊說,一邊目光卻是在大廳裡不停的來回仔細的掃射,尋找那張黝黑的面孔。
餮盟明裡做的是正當生意,暗地裡卻是僱傭殺手和僱請死亡保鏢的組織,這一點,蘇琉璃七年前就有所耳聞,只是當時心思淺淺,所以沒有放在心上,直到最近有一次林若青提出給雷霄僱請貼身保鏢,蘇琉璃隨口問了一句,順籐摸瓜這樣一查,看到雷霄那兩個五大三粗的保鏢領口處的配飾,才想起來自己對這個圖案的配飾竟然無比的熟悉。
長孫封騰的每件衣服的袖口,都有這樣用銀線手工勾勒的標誌,傳說中貪得無厭的凶殘動物,餮。
「這一點恐怕……」長孫封騰想了半天,醞釀出一個比較好的拒絕方式。
「哦,對了,是林若青林董事長介紹我來的,說你們餮盟的服務質量好,從來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而且男的貼心,女的懂事,我就想找兩個貼心的,尤其是皮膚黑的,看起來憨厚老實。你們餮盟,滿足我這點小要求,還是可以的吧,不然的話,在豪門世家之間傳了出去,那些大小姐們,聽說你們達不到客戶的要求,可是會對你們有意見的哦?」
蘇琉璃彎腰拍了拍沙發,僵硬著脖子坐了下來,擺了個就算是僵直著脖子,也依然端莊大方的姿勢。
長孫封騰沉默了片刻,低垂著眸子淡淡地看著坦然自若的蘇琉璃。
厲傅曜和顏倩結婚那日,婚禮無法舉行,除了顏倩身體不適,更大的原因,恐怕是出在厲傅曜的身上,而其中,絕大部分的原因又恐怕是在蘇琉璃的身上。傅曜的說辭能夠讓父親和顏爺爺狼狽而歸,但是卻騙不了他的眼睛。
因為七年前的那件事情,幾乎是涉及到事情裡的所有的人,沈牧南、長孫晨哲、厲傅曜,包括長孫封騰自己,都或多或少的對蘇琉璃心懷了一點點愧疚,而現在蘇琉璃上門要請保鏢,不管是從保護蘇琉璃的角度,還是從監視她的角度,長孫封騰都沒有理由再讓自己拒絕。
長孫封騰走到歐式的松木色桌子旁邊,伸手在圓盤式的電話鍵盤上轉了幾圈,然後走到蘇琉璃的正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對著她微微一點頭,面無表情說道:「稍等。」
兩人面對面坐著尷尬又無聊,蘇琉璃於是看了看四周牆上掛著的壁畫,不難看出是出自大家的手筆,畫法工整,描摹細膩,其中一張正是長孫封騰的肖像,旁邊分別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卻不失威嚴的老人和一位端莊賢惠的女人。
蘇琉璃又看了一遍,覺得少了些什麼,稍微一細想便想到,於是問道:「怎麼不見長孫晨哲的畫像?」
長孫封騰垂著的眸子看她一眼,眼中淡灰的光芒靜靜,「他沒有跟你提到過?」
長孫晨哲和蘇琉璃關係甚好,他以為他們已經到了無話不談的地步,卻沒有想到長孫晨哲卻瞞著她這樣一個眾人皆知的秘密。
蘇琉璃搖了搖頭。
正在這時,三個男人從裡廳裡面走了出來,分別每人的懷裡抱了大約五個加厚件夾,規規矩矩放在茶几上,然後點頭退開。
蘇琉璃看了看那三人,個子高瘦皮膚白淨,五官也不像,並不是自己要找的人。
長孫封騰伸手指了指茶几上十來個件架,每個差不多有來百張的厚度:「這裡是餮盟所有員工的僱傭資料和價錢,你慢慢看。」
蘇琉璃拿起一本翻開,笑容淡淡:「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