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可可擺手搖了搖頭,安慰凰中云:「沒事的啦,我知道那輛車不會撞到我,所以才衝出去的,看,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下一次,不准再做這麼危險的事情了!」凰中雲舒了一口氣,說完之後才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多餘,若不是遇到那樣危險的狀態,琉可可也不會這樣做,當初雷霄說讓可可學一點防身之術,他卻堅持女孩子要細膩的疼著,硬是不讓,早知如此,就應該聽雷霄一回。
「開車的那個人,可可最開始也以為他是壞人,以為他會把可可丟在一邊不管,可是他卻沒有,他把可可抱上車,送去醫院,還給媽咪打電話,他把媽咪罵了一頓,說媽咪沒有照顧好可可。」琉可可說道這裡,眼睛裡面蓄滿了淚水,她原本是討厭厲傅曜的,很討厭很討厭,因為他維護壞女人,還讓媽咪傷心。
可是,她長這麼大,除了家裡的人以外,第一次有人,這麼這麼的關心她,因為擔心她,而去責怪媽咪,因為擔心她,守在醫院裡直到媽咪來了才離開,因為擔心她,深夜來探望她一次,卻沒有驚動任何人。
「蘇琉璃和那個人認識?」凰中雲生怕觸動可可的那根繃緊的心懸,而讓她崩潰,造成情緒上的大波動對身體不好,於是挑了一些明智而又重要的問題。
琉可可點頭,此時此刻,凰中雲已經成了她的宣洩對象,這些話,她不敢對蘇琉璃說,也不能對蘇琉璃說,她不要蘇琉璃因為自己,而做任何的改變。
「後來媽咪來醫院給可可送飯,可可覺得媽咪有些不高興,就把手貼到媽咪的心口上,然後,可可知道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凰叔叔,救可可的壞叔叔,他和安安哥哥長得很像,媽咪不準可可告訴安安哥哥壞叔叔的事情,但是媽咪說,要是有一天,她迷路了,可可有權利自己決定要不要告訴安安哥哥……」
「可可覺得媽咪現在迷路了,媽咪明明很難過,可是她卻說不難過,她明明心裡不舒服,可以還裝作很開心的樣子……」
「凰叔叔,壞叔叔要和壞女人結婚了,所以媽咪才會難受的,對不對?」
「凰叔叔,可可也不想讓壞叔叔和壞女人結婚,可可也不想讓媽咪難受,可可應該怎麼辦吶凰叔叔……」這些天憋在心裡的委屈,全數在從小依靠的人面前發洩出來,琉可可抱著電腦,不停的擦著臉上的淚水,大滴大滴的淚水,落在屏幕上,模糊了凰中雲淡然的臉。
「可可。」視訊那端,突然傳來淡漠的聲音,蘇安平靜漠然的臉出現在屏幕上,「不要再哭了,哭丑了的女孩,我不喜歡。」
「我不哭!」狠狠地憋住眼淚,緊緊的閉上嘴巴忍住抽泣的衝動,可是一開口還是忍不住眼淚直掉:「安安哥哥你怎麼了,你是不是又生病了,你的臉色好差……」
「我沒事。」移動輪椅到攝像頭的面前,蘇安小巧的臉上全無血色。
凰中雲站在一旁,低頭歎息,這兩個孩子,都太聰明了,以至於他們做大人的任何安慰,在他們面前都顯得多餘。
「可可,你有那個人的照片嗎?哥哥想看一看。」蘇安看上去十分的淡定,彷彿剛才琉可可的一番訴說在他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激盪起任何的漣漪。
「有。」琉可可爬下椅子,很快爬上來,手裡多了一隻手機,翻出裡面一張照片,對準屏幕,正是西裝筆挺,一臉深沉的厲傅曜,「你看,真的很像。」
蘇安目不轉睛的看著屏幕,屏幕裡的那人,眉眼之間的深沉,挺直的鼻樑,狹長的眼睛裡面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霸道和凌厲在他的身上並存,尤其是那刀削一般弧度完美的薄唇。
兩人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良久,蘇安的視線從屏幕上移開,蒼白的臉色泛起淡淡的笑容,寵溺的對著琉可可說道:「好了,我知道了,可可,你在那邊乖乖的聽媽咪的話,凡事自己小心,我會讓辰叔叔過去保護你的,好嗎?」
「可可知道了,安安哥哥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媽咪叫可可吃飯了,安安哥哥拜拜。」關上電腦,琉可可抹乾淨眼淚,對著鏡子照了照,確定不會看出來任何異樣,咧開嘴角,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笑容,從椅子上爬下來,歡快的答應著蘇琉璃的叫聲,跑出房間。
視訊屏幕徹底黑下來,電腦旁邊的打印機緩緩吐出一張照片,厲傅曜陰沉的五官在墨色渲染之下,更加生動。凰中雲取下照片,遞給蘇安。
蘇安並不伸手去接,而是垂下眼眸,甚至沒有去看照片一眼,語調平靜:「凰叔叔,這個男人給過我什麼?」
凰中雲並未因為厲傅曜對待蘇琉璃的態度,而有失公允,大人曾經犯下的錯誤,沒有理由連帶孩子:「他給了你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資本。」
「就是這樣一幅孱弱的身體嗎?」冷靜的詰問,蘇安猛然抬頭,銳利的目光投向凰中雲,冷聲道:「他給我生存的資本,卻剝奪了我活下去的權利,凰叔叔,這樣的男人,我該把他怎麼辦?」
「蘇安,」凰中雲歎息著收回照片,插入碎紙機裡面一寸一寸毀掉,既然這麼恨他,為什麼又在看見他的容貌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截下照片:「不管他如何對你,他始終是你的父親。」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沒有父親,我只有媽咪一個,這個家裡的所有人,都可以是我的父親!咳咳!」因為氣血湧動,蘇安不可抑制的咳嗽起來,凰中雲連忙走過去,替他順氣拍背,拿水給他。
「蘇安,如果有一天,他發現了你的存在,改過自新要來找你,你會怎麼辦?」凰中雲擱下被子,指尖淡淡的泛紅,袖子裡的骨節牌上繁複圖案在他掌心細膩的摩挲,淡然的臉上,卻是淺淺的笑容。
蘇安的臉色一陣慘白,眸子盯著進入碎紙機的那張照片,狹長的眼眸微微瞇起,輪廓清晰卻略顯稚氣的臉上,是與他這個年齡不同的冷然,蒼白的薄唇輕啟,緩緩冷笑說道:「打斷他的雙腿,取出他的骨髓,讓他終其一生,都只能在輪椅上度過,還有,和我相似的那張老臉,我會一寸一寸,親手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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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婚禮的前幾日,厲姍姍都在顏家陪著顏倩,大姐厲蔓雲已經結婚,她是婚禮唯一的伴娘,因為擔心顏倩獨自一人,於是特意搬到顏家,整日陪著顏倩為婚禮做準備。
「顏倩姐,你要緊不要緊,怎麼臉色這麼差?」已經到了中午,厲姍姍出門一趟回來,發現顏倩還沒有起床,於是去她房間查看,誰知一眼看見臉色蒼白的顏倩有氣無力的辦躺在床上。
「第二格抽屜裡面有藥。」顏倩一陣胸悶氣短,捂著心口的地方,短促的呼吸,接過藥瓶子,分出三顆來,吞食進去。
「你的病不是早就已經好了嗎?怎麼現在還在吃藥?」厲姍姍驚訝的看著手裡的藥瓶,疑惑不解。
「都怪我這幅身體不爭氣,當年雖然已經治癒,但是還是有殘根遺留,這些年一直都靠著藥物在維持,才能下地走路,而且,醫生告誡我不能進行劇烈運動,可能是這些天忙著婚禮的事情,身體有些疲勞了,不礙事的。」
吞下藥粒,顏倩的臉上恢復了一些血色,紅潤了許多,在床上躺了半日,覺得肚子有些餓:「姍姍,你能不能幫我讓廚房送一點點心來。」
「顏倩,你的病沒有完全好,這件事兒我哥知道嗎?」厲姍姍沒有聽話的出去給顏倩弄點心,反而是低頭再三把手裡的藥瓶子顛來復去的看了兩遍,美麗的臉上呈現出從未有過的排斥和質疑。
「呵呵,」顏倩抬手撫摸自己的臉頰,視線從厲姍姍的身上轉移開,笑道:「你怎麼會突然這麼問呢?」
「肯定是要問清楚的啊,要是你的病還沒有好的話,我哥娶你進家門,就算是我和我媽同意,那我爸也不會同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為什麼之前這麼久都沒有和你提結婚的事情,還不是因為你的病,萬一加入我們厲家,沒過多久就有個三長兩短,豪門世家,這樣的事情最喜歡被人拿來說三道四了……」
厲姍姍說到一半,意識到自己話多了,扯著顏倩的袖子又笑著說道:「顏倩姐,你別怪我說話直,你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有的事情,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的吧。」
顏倩當然知道,豪門世家娶妻的三大忌諱,一忌病,二忌艷,三忌門戶不當。其中病首當其中,這關係到傳宗接代。二忌艷,指的是品行不端正,口風不好的女人,三忌門戶不當,也不用再多加解釋。
「傅曜當然知道我的情況,我的主治醫生說最近國外有一種新藥,能夠完全治癒好我的舊疾。」顏倩眼神淡淡,長睫毛垂下形成一片陰影,蓋住眼中的情緒。
「真的能治好?」把藥瓶子放回原處,厲姍姍坐在床上,一隻腳盤起,挑著眉角歪頭看顏倩的臉,再次質疑。
「當然能治好了,否則的話,傅曜又怎麼會娶我呢。」抬起頭,對這未來小姑子的厭惡情緒全部壓在眼眸的最深處,顏倩瞇著眼睛微笑著,燦爛甜美。
「那就好。」放心的點了點頭,厲姍姍起身笑得親熱:「那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弄點東西來吃!」
雪白的蕾絲邊棉被下,顏倩一雙纖細的手掌心裡,印出深深的半月牙印,白皙的皮膚被尖利的指甲掐的快要滲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