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往家裡趕,這車轱轆幾乎都沒停下過,六七個人輪流著開車。人歇了車轱轆還轉。
我因為做夢的緣故,能不睡就不睡,即便是稍微打個盹兒,一到關鍵時刻,老古怪一準會一巴抌拍醒了我,我這一個激靈,夢裡的事兒又給忘了,這來來回回的幾次,我醒著熬眼兒,睡了又做夢,整個人連軸兒轉的折騰著,這精神上幾乎是不眠不休。熬得我一雙熊貓眼兒黑的都快發紫了!
攤上我這麼個倒霉徒弟,可算是苦了我這個師父了,開車不說,還得一直注意著我這個倒霉徒弟,一雙瞇瞇眼兒幾乎都沒閉上過,這熬了兩天一夜,我是實在看不過去,從後面把龐然招呼來,老古怪好歹才算瞇了會。
到了第三天晚上,我們到了河北,過了高速,直奔那老林子走。索性這一路上還算平妥,沒出什麼亂子!
一進了這老林子,我就想起了當初老跟老爹見鬼的事兒,現在想想,當初被忽悠進了破磚窯。還是老古怪的兩聲鞭子救了我的命呢。說來,我欠這老古怪的,可算是一輩子換不完的人情了!
我隔著窗戶瞅著外面發愣,回家了總算是回家了,這奔來跑去的一路上,我感覺整顆心一直是吊著,一顆心都快累成了八瓣兒,而現在總算是快到家了,我這一顆心,也算是落下去了!已上傳
我長歎了口氣。一進了這眼熟的老林子,心裡頭反倒是踏實了許多,老古怪聽我這一歎氣,張嘴問了句,「傻小子你這又咂了,唉聲歎氣的!」
「沒事這不要到家了嗎,我這可算能喘口氣兒了!」我笑著搖了搖腦袋,「你說一會我這一敲門,還不得把我爺爺個嚇一跳,嘿嘿,算得上給他個驚喜不?」
老古怪聽著咧嘴就樂了,「驚喜嘿嘿,等著瞧吧,回去了還指不定誰給誰驚喜呢!」
他這一說,還真把我說愣了,「咋了,這我不聲不響的回去了老爺子還能給我個驚喜咋滴?」
老古怪搖著頭不言語,咧嘴笑了笑,瞇上了眼!
我努努嘴,也沒再打擾他,我這快到了家,老古怪也算是放了心,讓他安心睡會吧!
這瞅著窗外,走了一段兒,影影綽綽瞅見了前面的幾個老松樹,這老林子算是到頭兒了,出了林子,離著村子也就是十幾里路,這時候已經到了深夜天兒,開始起風了!
北方的冬天可是冷的很,小冷風兒隔著窗戶呼呼地刮著,煙塵霧繞的,吹著一片灰塵騰土,我瞅著窗外,離著村裡還有四五里路,隱隱約約著瞅著前面,一道人影正杵在那風塵之中!
瞅見前面一瞬,我當下就伸直了脖子,離著還有老遠,但瞅著那幾道人影卻是熟悉的讓我心裡有點兒
我趕緊叫醒了老古怪,他探腦袋一望,咧嘴笑了笑,「咋樣嘿嘿,誰給誰驚喜,這不用說了吧!」
「嘿嘿那個老東西,別人不知道他,我還不知道他?就一老狐狸啥事恐怕都瞞不過他那鬼心眼兒!」老古怪笑了笑,吱紐紐的拉開了窗戶,刮起的飛塵騰土劈頭蓋臉的吹了一臉,我瞅著前面幾百米遠的地兒,一個小老頭兒伸手朝這邊兒招了招手,瞅著這一瞬,我眼前恍然就模糊了!
吱車停了!
我一拉車門跑下了車,離這不足十幾米遠,那個小老頭兒,那個我熟悉的爺爺,老爺子咧嘴正朝我笑著
「爺爺爺!」這一句話說出口,竟帶出了幾分哭腔,一張嘴,淚就在眼眶裡打起了轉兒,我撒腿朝著老爺子奔了去!
老爺子抿嘴正笑著,這歪嘴老頭兒一笑,笑的我心裡酸溜溜疼,這深冬大冷的天,這小北風呼呼地吹著,爺爺他他恐怕是在這等了好久吧!
「九斤兒回來了,咱們回來了!」
老爺子咧嘴笑著,伸手拍了拍我這肩頭兒,一把把我擁進了懷裡,「九斤兒,咱們咱們到家了!」
老爺子這一句話,我聽著鼻子一酸,眼眶的淚就忍不住了,老爺子伸手給我抹了把淚,咧嘴笑的燦爛,「傻孫子這都多大了還哭鼻子,瞅瞅後面的人,也不怕人家笑話你!」
「來著這客人到了咱們先招呼客人!」
老爺子攬著我肩,拍了拍我這肩頭,扭頭朝著前面望著,這時候,老古怪他們也都下了車,老爺子朝前一拱手,「各位我代九斤兒先給各位道一聲謝了!」這說著,老爺子還真彎腰鞠了下躬!
老古怪咧嘴樂的,「哎呦你個老東西,別以為低頭兒道個謝,咱這就算完事兒了,你想得美告訴你,一壺老酒,二斤牛肉,你老東西別想跑了!」
「嘿嘿,酒管飽了,肉吃夠了,咱就怕你這老鬼的肚量,撐不下!」老爺子咧嘴一笑,那老古怪跟著也樂了,話不用多說,兩人一笑,這意思都融在了笑裡頭。
這熟人話不多說,老爺子招呼了兩句句老古怪,扭身望向了老瘸子,本來,我以為老瘸子和和爺爺應該算是舊識,可老爺子張嘴一句話,當下是打消了我這念頭兒!
「唐平山陳老歪,朋友這救命的情份兒,我先替九斤兒謝過了!」老爺子這拱手鞠躬,江湖禮節分毫不差,不過一瞅這架勢,我感覺反倒顯得生分了,這些世俗禮節,那都是留給生人的,要是熟人舊識哪還用得著這些俗套玩意兒!
「陳老歪?」老瘸子瞇眼兒瞅著老爺子,眼神裡忽明忽暗,像是透著股子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其中又夾雜著一股子陌生感,這眼神兒總感覺說不出的怪異!
老瘸子拱手笑了笑,「魯班門魯瘸子,陳家的朋友我也算久仰了!」
老爺子樂的一笑,「嘿嘿,你久仰的那是個人物,我這鄉村子裡的俗人可是應不起久仰倆字!」
老瘸子點頭兒笑了笑,兩人相視一望,感覺這很多話倆人都明白了,也就我自始至終到現在,一直是蒙在了鼓裡!
剩下的人,老爺子都伸手示意了下,因為都是些晚輩了,老爺子不可能再行什麼江湖禮節。也就到了程曦跟前,老爺子沒說話,就抿嘴笑了笑,那眼神兒瞅了瞅我,又瞅了一眼程曦,恐怕這老東西早就看出了端疑,程曦也是個鬼機靈的丫頭,小嘴甜滋滋的叫了兩聲爺爺,老爺子一張嘴都笑的合不攏了!
我瞅著心裡苦笑,沒說啥,也不知道該說啥!
這三兩句客氣話張羅著,老爺子招呼了句,「各位,到了這各位也就算是到了家,一路上車馬勞頓,客套話兒我也就先不說了,咱們走著回家先歇息會兒,飯留著明早吃,事兒咱也留著明早論!」
老爺子側身讓出了路,一揚手,老古怪是最不客氣的,當下打了個哈欠,「走了走了老子都他娘的累死了,先回去睡一覺,有啥事兒明天再說!」
老古怪一招手,大步流星的朝前走著,老瘸子被這一句話說的愣了下兒,但也沒吭聲兒,緊跟著一群人也就跟了上去,老爺子帶路,領著一群人風風火火的就進了家門,一進門,奶奶早就安置好了屋子,甚至連洗漱的熱水都燒好了,一群人稍微洗漱了一下,奶奶安排著,一個個沒廢話,都安心的歇了去!
這時候已經是了深夜三點多,我沒說我身上的毛病,老爺子也壓根沒說讓我睡,奶奶囁眼瞅了兩眼,眼圈兒是紅的,沒說啥話,給我們爺兒倆沏了壺茶,關門就回了屋子!
這一間屋子裡頭兒,就剩了我爺倆,老爺子叼著個煙卷兒抽著,沒說話,一直是在那抽著煙,我也沒敢吭聲,倆人就在這,就這麼耗著!
等到老爺子一根兒煙卷兒沒了,拎起茶壺給我倒了杯茶,老爺子這才開了話嗆兒,「九斤兒你身上是不是有啥東西?」
我聽著點了下頭,「對,是有個東西,我那古怪師父說,是個咒,夢裡的咒!」
「師父是那個老古怪?」老爺子臉色當下就變了,皺著眉頭兒,一張臉瞬間是陰了好幾度,不過愣了半晌,老爺子歎了口氣,「算了,咱們先不論這個先說說,你那夢裡的咒,到底是咋回事!」
老爺子這麼一問,我也就把這一路上聽說的、經歷的,甚至連帶著老古怪他們的猜測之類的,一股腦的跟老爺子說了遍兒,老爺子一邊兒聽著,不時地點點頭兒,我不知道他點頭兒是啥意思,他這是知道這個咒呢?還是僅僅表明他在聽著我說話兒?
一直等我說完,老爺子臉色一直很平靜,本來老瘸子說的挺邪乎兒,我這表面上雖然沒事,但我這心裡還是一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懸著,但瞅著老爺子這臉色,我心裡忽然就踏實多了。
老爺子愣在那沒說話,一直是愣了好久,瞅著老爺子這臉色,有幾分毫不在意的意思,又帶著點兒山雨欲摧前的那股子寂靜,這是好是壞,我一時間也看不透徹,不老爺子,我是一直都看不透徹!
愣了半晌,老爺子點頭兒應了句,「行了這事兒啊,我心裡有個掂量兒,九斤兒不早了,你也閉眼兒歇會吧,瞧這一路上,都把你累的瘦了好幾圈兒了!」
「可是爺爺,我這夢」我忍不住問了句,老爺子隨意的搖搖頭兒,「怕啥啊,有我在這守著你,你就安心的睡吧,放心,這事兒我掂量著呢!」
老爺子這一說,我勉強算是放了心,脫鞋上炕,這剛要捂被子睡會,我忽然想起個事兒,趕緊又是坐了起來,「爺爺那小花旦兒的事兒」
我說著,從懷裡摸出了那個竹筒兒,「她在這竹筒兒裡頭兒,現在還昏迷不醒呢,您想想法子,先不論能不能投胎,能讓她先醒醒不!」
老爺子接過那竹筒兒,墊在手裡一瞅,眼瞅著老爺子臉色就給愣了下,這臉色很不對勁兒,或喜或悲的一瞬,老爺子這臉色變得很快,眨眼又是那股風雨不驚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