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兒碎布的壽衣,兩眼瞪得滾圓,一張臉皺巴巴的慘白。浮腫中帶著一股子鐵青色,這打扮兒,這架勢,跟當初我老家炕頭兒上遇見的死屍,是一模一樣。而現在我正一隻手摸在她臉上。
冷不丁的這麼一下,我猛地側了下脖子,脖子上的那陣子冰涼,那就是這李家婆子的一隻手,側身一瞬,那手爪子擦著我脖頸子劃了過去,黑漆漆的指甲蓋兒,跟刀子似的。一抹就是道血口子。
我閃身退開了幾步,一抹脖子,幾絲血痕不算嚴重,那李家婆子微呲了下牙,悶頭就朝著我撲了過去。
夢,我知道這是夢,現實中打架動手,我是個廢柴,可這到了夢裡,我依舊是廢物的要死。
李家婆子撲了我幾下子,我連躲帶閃避開了,上去猛地一腳踹在她肚子上。雖然現實裡,她還算得上是我干奶奶呢,可這是夢,咱也顧不得什麼禮節,再者說了。就這干奶奶。老家的時候,隔三差五想要我的命,我這就是八字兒跟她老人家犯沖,到哪她都得給我找麻煩!
這一腳踹過去,死屍無懼無痛,也就退開了半步,悶頭有朝我衝了過來,硬扛我哪是她的對手,腦子裡記得什麼符篆印法,到了這夢裡頭。模模糊糊的我卻記不清楚了,這三兩下兒的工夫,李家婆子兩手把我堵在了牆角兒。已更新
正巧著,牆角上有根手指頭粗細的豬肉鉤子,我順手一摸擋在身前,這肉鉤子一晃,直接勾在了她那張老臉上。
肉鉤子勾肉,那是一鉤一個洞,這猛地一招呼著,肉鉤子直接扯下來半塊子臉面,那李家婆子連愣都沒愣一下,悶頭頂著肉鉤子就撲了過來,這猛地一擋,肉鉤子一頭直接橫了過來,三個鉤子倒勾著橫在了我這脖子上,最多也就半寸大小,那張血肉模糊的老臉呲牙朝我脖子啃了過來。
砰的一拳,我揮拳頭砸在她臉上,砸的她推開兩步,這濺起來的血沫子都濺到我嘴裡了,酸臭的死人血肉,到嘴邊兒我就一陣作嘔,但這逼到了牆角兒節骨眼兒了,這張血肉模糊的臉,外夾著這把肉鉤子,死是不容易死,但這要命的疼可是真真切切的!
砰砰兩拳過去,那張臉都被我砸扁了半塊兒,人都是被逼出來的,別人被人逼的,被錢逼的,被這事態種種逼的,而我是被鬼逼出來的。
想著老古怪的話兒,知道是夢裡頭兒,那就放開了膀子干,逼到這份兒上了,我就是想不干都不行了。
退是沒法退了,我索性咬牙沖了一步,掄圓了胳膊朝著那張爛臉來了下子,一把扯起那橫起來的肉鉤子,心裡大罵句,「娘的我還整不了你了!」
一鉤子掄下去,帶刺的鉤子直接勾住了後腦勺兒,這猛地一勒,一鉤子把那李老婆子拉了個跟頭,後腦勺兒紅白一片,腦漿子夾著血。
噁心,那是絕對的,但相比起噁心來,我心裡反倒是說不出的解氣,且不說被這夢折騰的咋樣,就這李老婆子,當初死裡活裡的折騰了我好幾遭,這現實中不能咋樣總不能挖墳兒鞭屍了吧,這夢裡我還真出了這口惡氣,還別說,我就是這麼個記仇的人!
那李老婆子猛的一扯腦袋,手裡的鉤子直接被拉了過去,三個?兒勾在了後腦勺兒上,白腦漿子帶著血留了一片。
沒等他爬起來,我一手拽起那肉鉤子,一拳朝他腦袋掄了過去,他弄不死我,我就得想法子弄死他,可這一拳掄過去,我腦子忽然恍惚了一下子。
一睜眼,眼前依舊是一張血肉模糊的臉,我這一拳頭兒掄過去,小臂上猛地被劃了一爪子,血肉翻飛,那張疼真實的有點兒過頭了。
也就這片刻的工夫,眼前那玩意猛地被倒拉了出去,只聽見嗷嚎的一嗓子,「九斤兒這不是夢,這他娘的是真屍!」
「真屍」我猛地一激靈,張嘴這一說話,當下就醒過神兒來了,我能說話了,這不是夢裡頭,這是現實,眼前的這個這他娘的居然是真屍!
想歸想,我這眼前一瞅,趕緊著起身退了兩步,青麻衫布衣,雙手平伸,腦袋上的黑布袋子早就不知去向,光禿禿的一個血肉模糊的腦袋,這東西是趕屍匠送的屍!
「九斤兒小心著點兒,這村子裡鬧起了僵!」老古怪甩手一鞭子勒到了一具屍,一咬中指,縱手在右手掌畫了幾道血色符印,迎著額頭一貼,那殭屍直接愣在了那!
我剛退開兩步,背後這勁風一陣,兩隻黑指甲蓋兒的手爪子猛伸到了我脖子前面,我一彎脖子側過去半個身子,扭身避了過去。
這放眼一瞅,一具殭屍躺在了那,一具被老古怪攔了下來,在加上我眼前這具,三具殭屍這趕屍匠鬧得是什麼事兒啊!
老古怪三拳兩腳的招呼過去,我瞅著他那架勢,徒手符印,一巴掌就能定住這殭屍,可眼前這殭屍一甩身子,一把掐住了我雙肩,我這愣下神的工夫,這殭屍已經把我按在這了。
那殭屍脖子一彎,兩抹子獠牙一露,悶頭朝我脖子咬了過來,我右胳膊肘猛頂在他脖子上,瞅著老古怪徒手畫符的架勢,一口咬破左中指,右手上筆走龍蛇的抹了幾下,這黃符我都不知道畫了多少遍,早就爛熟於心了,幾筆畫成了黃符我一歪胳膊肘,右手掌直朝他腦門子拍了去。
啪的一巴掌,拍著這張血肉模糊的臉,這都差點兒拍出血來,可沒想到的,那殭屍不但沒定住,然而跟打了雞血似的,一悶頭直朝我脖子咬了過去。
我這一晃手,還沒反應過來,後面一隻手摳住了殭屍的脖子,反手一按,一手把那殭屍按倒在了地上,啪的一巴掌,拍的脆響,那殭屍直接定在了那!
老古怪咧嘴瞅著我,我瞅著更是傻了眼,這是咋回事老古怪一巴掌能震住屍,可我這一巴掌反倒像是打了雞血!
老古怪撇嘴笑了笑,「傻小子別愣著了,老子手裡畫的,是震屍符,你小子手裡那個是驅鬼符,一碼歸一碼,瞎胡鬧什麼啊!」
老古怪一腳把那殭屍踹出去老遠,這四下一瞅,喘氣兒的也就剩我倆了,我張嘴問了句,「程曦和瘸子大爺他們他們都哪去了!」
「還能幹嘛,找殭屍唄」老瘸子說著,眉頭就皺了起來,「死屍店舖裡面,那個田家趕屍匠送的屍,應該是都進了這村子,這裡有三具,另外三具應該也在這村子裡貓著呢。現在看來啊,那個田家人,恐怕是凶多吉少嘍!」
我一聽就瞪了眼,聽這意思,那個田家漢子莫非是出了什麼意外,那人雖然是長得磕磣了點兒,但待人還算和善,我對他印象還算是不錯,我這還真不希望他有個啥萬一
老古怪抬頭瞅了我一眼,「別瞎想了,那漢子十有**是出了意外,這田家人趕屍,趕得都是體內留魂兒念家的死屍,一般趕屍不成僵,田家人趕腳的屍體,一般是成不了殭屍的,看眼前這個指不定是出了什麼亂子的!」
「還有這趕屍匠裡頭的規矩,如果趕屍途中出了什麼茬子,要麼通過自有的法子,找人接屍,要麼就直接毀了屍,只要他留一口氣兒在,那是斷不可能放出趕腳的屍,這事兒恐怕是個麻煩啊!」
老古怪念叨著,那眼神兒瞇成了一條縫,好像是在思量著什麼,也就這時候,外頭亂糟糟的幾聲腳步聲,老瘸子帶著程曦他們趕了回來,後面泱泱的還跟著一片的村民,這哭哭啼啼的聲兒連成一片,我伸腦袋一望,後面還抬著幾個人!
我瞅了老古怪一眼,老古怪像是回過神兒了,跟我撇了撇嘴,「走著,看看這情況咋樣?」
老古怪在前,我緊隨其後跟了過去,湊到人群兒,老古怪兩指翻了下那幾人的脖子,瞅著要麼是指甲印兒,要麼直接就是牙印子,那幾個人臉上已經是鐵青的不成人色了,這一邊兒瞅著,老古怪搖了搖腦袋,起身望了老瘸子一眼,兩人都不由得歎了口氣。」八個死了四個,那四個還有救,東西,我已經讓人弄去了,一會兒就送過來了!」老瘸子言語了句,老古怪跟著點頭兒問了句,「那個趕屍匠現在找著了沒?」
「沒呢估計啊,找著了也就是個屍體了!」老瘸子搖了搖腦袋,這各門的一些規矩,內行人都知道點兒,這屍都闖進了村子,趕屍匠九成是沒命了!
老古怪皺著眉頭,臉色陰的發沉,愣在那半晌是沒有說話,我瞅著他這臉色,總感覺有股子山雨欲摧不好的預感!
這沒多久,村裡的一群人送來的東西,老瘸子給那四個喘氣兒的拔毒,趁著這空當,一群人堆起了一堆子木頭樹枝,搭起了一個木頭架子!
我瞅了那架子一眼,扭身望了望老古怪,老古怪當然是明白我意思,「這木頭架子沒啥就是用來燒屍的!」
「燒屍」我瞅了一眼那四個斷了氣兒的,老古怪點點頭兒,「這中屍毒死的,容易起了僵,一把火燒了一了百了,也省了以後出什麼亂子!」
這正說著,老瘸子忙完過來了,兩個老東西相視瞅了一眼,起身朝著屋子走了去,老古怪沒吭聲叫我,我也沒起身跟著,我知道,這該我知道的事兒,他們不瞞我,不該我知道的他們也絕不會告訴我!
這雖然沒跟過去,但看臉色我心裡也能清楚幾分這事兒,恐怕是個麻煩事兒!
院子裡哭喪聲喊成了一片,四具屍體被扔上了木頭架子,那木頭架子上面澆了油,一個火苗子竄上去,這一片的轟轟的火光兒就竄了老高,四個大活人就這麼沒了!
瞅著這一片熊熊的火光,我心裡感覺著空落落的,這一走過來,我是到哪,哪出事兒,不是見了鬼,就是遇上屍,我這不光是個倒霉蛋,還他娘的是個大災星呢!
這愣著愣著,一晃子人影映在了眼前,我抬頭一瞅,陳漢彪、程曦還有龐然,幾個熟人都在。
陳漢彪咧嘴笑著,「九斤兒在這發啥愣呢,看你這沒精打采的樣兒!」
我搖了搖頭,咧嘴笑了笑,「沒事沒事,可能是睡不好累的唄!」
我這一笑,程曦反倒是搖了搖腦袋,眼神兒瞅著我,就跟看穿我心思似的。
也就這時候,兩個老傢伙的出了屋子,我趕緊扭過了頭兒,程曦他們幾個也湊過來幾步,可我剛邁開一步,耳朵邊兒上,冷不丁兒飄過來一句話,「別多想了,這又不是你的錯!」
這一句話,我還真是傻了眼,瞅著程曦與我擦肩而過,這一晃神兒的工夫,我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縱歲農技。
原來她真的能看穿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