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後院裡冒起了裊裊的炊煙,老瘸子在後院做飯,本來我在這看木料,理應跟著老瘸子吃飯,但昨晚一見面就蹦出了火星兒,我還真沒臉再過去了,正打算著回棺材鋪子蹭頓飯去,後院裡老破鑼的聲音吆喝了一聲,「瓜娃子,趕緊起來吃飯了!」
我心裡頭一樂,趕忙是應了一聲,跑到後院裡,老瘸子在院子裡搭著鍋灶,裡面居然是蒸的我窩窩頭,打小從村子裡出來了,在城裡這稀罕東西見得還真不多,老瘸子這一鍋窩窩頭還真勾起了我肚子裡的饞蟲。
老瘸子指了指鍋灶,意思是讓我自己拿,自己坐在門檻兒上嚼著窩窩頭,吃飯的工夫,我本想著再向老瘸子解釋解釋,可是我還沒張嘴,老瘸子卻是先說話了。
「瓜娃子,昨晚還睡得踏實嗎?」老瘸子瞅著我問道,我應聲點了點頭,「還行吧,睡得還算踏實!」
老瘸子忽然就笑了,「踏實?睡得踏實還能大晚上的敲我門?看你這臉色就知道,昨晚一宿都沒消停了!」
我一聽,也沒再說什麼,本來晚上做個噩夢什麼的也沒什麼,我也沒放在心上,不過昨晚老瘸子一個勁兒的咳嗽,我好心的還是問了一句,」大爺,我沒什麼事,倒是你,天涼了,注意點兒,昨晚聽見你咳嗽的挺厲害,我不放心,所以就起身瞅了你一眼!「
老瘸子聽著愣了幾秒,低聲叨咕了一句,「想不到你個瓜娃子心眼兒還不賴兒!」不過轉瞬又是對著我嘟囔了一句,「那你小子就更不能在這呆著了!」
我沒說什麼,其實也是懶得說什麼,吃完了窩窩頭,起身幫著老瘸子把鍋端進了屋裡,順手又把院子掃了幾把。本來我也就是幹幹雜貨,這些還算是份內的事兒,再說,我也不能眼瞅著老瘸子動手啊。這尊老愛幼的常識,咱還是曉得的!
幹完了活,剛打算出門,老瘸子忽然叫了我一聲,「娃子,你過來,我老頭兒有些話要告訴你!」
我湊過去,坐在個板凳上,老瘸子歎了口氣,「娃子,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在這鬼地方呆著也是迫不得已,你這還年輕,在哪都能混口飯吃,咱聽我一句,收拾收拾,趕緊著走吧,這地方,不是什麼人都能待的!」
原來,這老瘸子又是要趕我走,我心裡就彆扭了,我忙來忙去的,也不爭你一口飯吃,就是為了賺個路費,找個下腳的地方,你這又是何必呢?
我笑了笑,「大爺,你老說的也是,我這年輕力壯的,其實也不願意在這窩著,可這可這我不是也是沒辦法嘛!」接下來,我就把我來柳州找女朋友,丟錢包回不了家的事兒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聽完我說的,老瘸子皺著眉頭愣了會兒,說道,「娃子,要不這麼辦,我老頭子這些年還有點兒閒錢兒,我把路費給你墊上,趕緊著回吧!」
話說到這,真是說的我啞口無言了,我就不明白了,為啥這老頭兒就這麼容不得我,忍下去三分火氣,我問了句,「大爺,您這一片好意我謝了,可我就納悶了,您為啥就這麼容不得我在這呢?容我多問一句,就是走,您也讓我走個明白吧!」
老瘸子不說話,掏出煙鍋子點上砸吧砸吧的抽了幾口,「有些事你小子還不夠格知道,別的你也別管,你就知道我老頭子一番好意得了。走吧,你說我又不圖你個什麼,還能害你不成啊!」
不圖我個什麼?我心裡開始窩火,不就是怕我搶了你這口飯吃嗎,說的還這麼大公無私高風亮節似的,泥菩薩還三分火氣呢,老瘸子這一番話還真點著了我心口的火苗子,「大爺,我就跟你直說吧,我雖然沒什麼本事,但這看場子的活兒我還是看不上眼的,你放心,咱不搶你這口飯吃!」
「呸」老瘸子忽然吐了一口吐沫,「娘的,老子好心還被你小子當成了驢肝肺了,搶我這口飯吃,就他娘的你小子也配,愛走不走,老頭子我還懶得管了呢,娘的」老瘸子一扭頭踹開門,氣哄哄的走了進去,我在門口愣了半天,這老頭兒他娘的是屬狗的是吧,翻臉比他娘的翻書還快呢。
「要你管小爺我還就告訴你了,這地方我還就不走了,你這口飯我還就吃定了!」我對著門口吐了口吐沫,看他年紀大了,處處一忍再忍,這老東西還蹬鼻子上臉了,我扭頭也氣哄哄的出去了,老瘸子在屋子扯著嗓子罵了幾句龜孫子,也就沒聲兒了,這第二次見面,又鬧的差點兒兵戈相向。
當天中午,棺材鋪子用木料,派人過來,我忙東忙西的幫著收拾,木料都放在西邊兒偏房裡,上好的油沙杉木,還有松柏木,都是上百年的木頭,聽說這做的棺材都是整木,不加拼合,完完全全走的是精品路線,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來柳州棺材長盛不衰的門道。
老瘸子整天沒見人影,聽鋪子裡過來的夥計說,這老頭平時都不管這些,說是在這看著木料,其實也就是在這閒住著,老闆人不錯,平時也沒怎麼說過老瘸子,反倒是逢年過節的還時不時的送上兩瓶好酒,夥計們都說,這老瘸子與老闆關係不淺,多巴結著點兒,沒事可別招惹了他。
聽著夥計們說,我心裡忽然沒底了,看這關係,這老瘸子還真有可能是這棺材鋪子裡元老級別的人物,別說巴結,我這剛來就和他鬧得仇人似的,這以後的日子沒準,還就沒以後了。
不過說到這,我就有點兒不明白了,這老瘸子和老闆的關係這麼近,那為啥還怕我搶了他這口飯吃呢,他一句話的事,我不就屁顛兒屁顛兒的滾蛋了嗎?
想不明白的事兒多了去了,我也懶得在費腦子了,過一天算一天,反正只要老闆不張嘴,我就不出這個門,我心裡打定了主意,這老頭子我還就和他槓上了。
中午跟著幾個夥計出去吃的,到了晚上我這飯就沒了著落,路過後門的時候,我見老瘸子的鍋還在院子裡,可我也沒臉去噌這頓晚飯了,想著明天去老闆那先預支點兒工資,可這晚上我可就只能餓著了。
回到屋子我就悶頭睡過去了,睡覺的時候體能消化最少,興許能熬到明天,可沒想到一直到了大半夜,肚子咕咕叫的,餓得我就實在是頂不住了。
我剛起身,就有點兒頭暈眼花,我揉了揉眼,就在扭頭的一瞬,瞅見床邊兒的破銅鏡子裡一張俏生生的小臉兒,我當時愣了幾秒,湊過去望了一眼,鏡子裡也沒什麼東西,餓了一頓,沒想到我居然就開始出現幻覺了。
我心裡叨念著,咱大丈夫能屈能伸,總不能在這餓個好歹吧,想起老瘸子院子裡的鍋,我過去摸他幾個窩窩頭,他還能把我怎麼樣啊!
出了門我就直奔老瘸子的院裡,鍋還在灶台上,老瘸子看來還真忘了端進屋子裡,我貓著腰兒過去,鍋裡還剩五六個窩窩頭,我一手摸出三個,順手在老瘸子院裡的水缸裡舀了一瓢水,躡手躡腳的溜了出去。
大晚上的,一手捧著窩窩頭,一邊兒喝著涼水,出了後院邊吃便往回走,這人倒霉了啊,什麼狗屁的倒霉事兒都能用上,當時也就是扭頭隨意的瞟了一眼,沒想到正好瞅見一個黑影從西房裡竄出來,像是個人影,但速度極快,眨眼的工夫就沒了影。
we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