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畏坐進車裡,看到溥覺一臉疲倦的湊上來,皺眉說道:「不是讓你在家睡覺嗎?」
「哪睡得著啊。()」溥覺搓著臉說道:「我看到葉總統來了,怎麼你還比他先走?」
畢竟是葉知秋搶了愛新覺羅家的江山,溥覺雖然對皇家沒什麼認同感,但是對葉知秋也說不上尊敬,叫一聲「總統」已經很給面子了,不過讓他奇怪的是,葉知秋的身份尊貴,怎麼進了國會這麼久還沒離開,吳畏倒先走了。
吳畏嗯了一聲,沒有給他解釋葉知秋的事,問道:「李重光你認識嗎?都叫他李鬼子,是個慣盜。」
溥覺想了想,說道:「好像聽說過,我對這些事不熟,老劉應該能知道,怎麼了?」他以為吳畏要他去打聽這個李重光的事情,這種市井八卦的事情,還是劉義守比較門清。
吳畏靠在座位上,閉目沉思,過了好一會,溥覺都以為他睡著了,這才突然說道:「你不要跟著我了,看看能不能把你的兄弟們拉出來,幫我在北京弄個情報網。」
溥覺被他的第一句話嚇了一跳,聽他說完才明白不是要趕自己走。他想了想,試探著問道:「要弄什麼情報?」
「什麼都弄。」吳畏揉著眉心說道。他的手下除了兵還是兵,要找分析歸納情報方面的人還可以勉為其難,要找人去收集情報那就算是難為人了,倒是溥覺從前的那幫滿人手下,這輩子的主要事跡就是混跡三教九流,旗兵的差事倒是兼職,算是現成的人選。
四九城這個地方地面邪性,沒人能夠徹底保守秘密。吳畏要在京城培養自己的情報網,很容易就會被人察覺到,其他人也就算了,要是讓葉知秋知道了,肯定會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起疑心,他一個軍人,收集京城的情報幹什麼?
但是現在秀雲失蹤,官方束手,吳畏決定自己擼胳膊上,出發點就說得過去,共和國高層估計也都習慣了吳畏經常性秀逗的行為模式,至少在情報機構養成初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
考慮清楚了這些後,吳畏決定告訴溥覺一些事情實情,騙過別人的最好辦法,就是讓自己也相信編出來的謊話,雖然溥覺以為這個情報網只是為了尋找秀雲和珠兒,可能會有所偏頗,但是至少不會被別人看出破綻來。如果葉知秋對李重光的評價沒錯的話,溥覺要想找到他,對於情報網的要求肯定會很高。
聽吳畏說了李重光的身份,溥覺破口大罵:「這傢伙是什麼毛病,拐別人老婆算怎麼回事?我們愛新覺羅家怎麼會有這種怪胎。」
吳畏沒有出聲,雖然不知道李重光想幹什麼,但是吳畏覺得肯定和自己有關,珠兒跟著一起離開,只怕也是因為她要跟著秀雲,倒不是李重光對人妻有什麼企圖。不過要說愛新覺羅家的奇葩,好像這家人裡從來就沒缺過,也虧了溥覺好意思說別人。
聽說了姐姐和珠兒的消息,溥覺就來了精神,他可不相信葉知秋的判斷,搓著手說道:「我就不信,他在四九城這塊地面上能藏到哪兒去,回頭我就開始找人。」
吳畏想了想,說道:「現在就去,不過也別搞得滿城風雨,萬一把人嚇跑了就更難找了。」
說到這裡,他遲疑了一下,向溥覺說道:「你先去找於靖支一筆錢,回頭我再回給他。」
溥覺也知道這種事情沒錢不行,皇帝還不差餓兵呢,讓人跑腿怎麼也得管飯,連忙答應,招呼司機停車,自己下車走了。
吳畏看著溥覺關上車門,向司機說道:「去黃將軍家。」
司機愣了一下,回頭說道:「黃將軍?」溥覺心裡有事,司機又一直戴著軍帽,所以他從上車到下車,根本沒有注意到,給吳畏開車的是許晨劍,許晨劍也沒有主動和溥覺說話。
要不怎麼說溥覺這小子有時候比較缺心眼呢,他就不想想,吳畏和他說這麼秘密的事情,怎麼可能會放心讓司機聽到。
聽到許晨劍的問話,吳畏嗯了一聲,說道:「還有哪個黃將軍,當然是黃有為將軍。」許晨劍想了想,慢慢發動車子,過了一會才說道:「我應該怎麼做,要配合溥營長嗎?」
「不用。」吳畏說道:「他們算明線,給別人看的,你們還做原來的事情,不過必要的情報交流還是要的,不要搞小圈子。」
許晨劍不是溥覺,他會自行掌握分寸。而且像他擔任的工作,也沒辦法事事請示,必須保留很高的自主權,從某個方面來說,許晨劍的重要性不在於靖之下,甚至比李康的工作更重要。反倒是溥覺的情報網,讓吳畏很難預計前景,這小子的能力太不靠譜了。所以吳畏要專門提醒許晨劍,不要弄出像後世cia和fbi那樣的經典內鬥來。
許晨劍雖然回京時間不長,對城裡的道路情況倒還熟悉,轉了幾個圈子,就來到了黃有為的家門口。
黃有為的中年管家聽到汽車的聲音就迎出門來,很慇勤的過來給吳畏開車門,吳畏笑道:「你怎麼知道是我?」
「坐這個上我們家來的,您是獨一份。」管家笑道。
吳畏不由一曬,北京城算是這個世界上除了汽車廠外,汽車最集中的地方,雖然還算稀有,可是怎麼也有百十來輛了,開始的時候還只有政府機關和部隊使用,現在就連一些接受新鮮事物比較快的大商號也開始養車了,比如大通洋行的陳家豪就有一輛美國產的福特汽車。
概括一點說,現在京城能坐得上這玩意的肯定非富即貴,那是妥妥身份的象徵。管家說來黃家的只有他這一個,可見世態炎涼,黃有為賦閒在家,已經淡出權貴圈子了。
吳畏下車後習慣性的整理了一下軍裝,隨口問道:「將軍在幹什麼?」
「這會應該在讀報吧。」管家說道:「他說您今天一準會來,不過可沒說會這麼早。」
吳畏點了點頭,他一直懷疑黃有為對京城裡發生的事情另有掌握的渠道,只是不知道效率怎麼樣。現在看來,顯然他的情報力量還不沒迅速到能夠及時通知國會的會議結束了。
見到黃有為的時候,老先生正穿了一件裌襖,坐在書房裡讀書,手裡捧著的竟然是一部三國評話。
黃有為此時還在軍史研究所掛職,也算有軍職在身,不過軍史研究所不要求著裝,甚至連崗都不查。黃有為天天在家泡病號,也沒人來找他上班,月月的薪水倒是按時送上門來。
這麼多日子不穿軍裝,黃有為此時身上的軍人氣息已經淡得看不出來了,倒像是一個面團團的富家翁。
吳畏進黃有為的書房是不需要通報的,所以看到吳畏進來,黃有為明顯有些吃驚。他抬頭看了看放在桌子上的座鐘,疑惑的說道:「出了什麼事?」
「大總統去給我站場子。」吳畏說道:「就沒事了。」
黃有為神色古怪的看了他半天,搖頭說道:「這個不對啊。」
吳畏沒好氣的說道:「怎麼說我也是他手下重將,總不至於看著我吃憋吧?」
黃有為搖了搖頭,「你是他手下重將,又不是他女婿,有人替他敲打你一下才好,不應該就這樣輕輕放過才對。」
「他倒是真說如果有兩個女兒,就嫁給我一個,可比你老大方多了。」說起這個的時候,吳畏不由自主的想起秀雲,覺得心中一痛,心想自己怎麼能夠這麼冷靜,似乎像溥覺那樣才是正常的吧!到底對她的感情有多深?如果失蹤的人是秋衛卿,恐怕現在早已經把四九城翻過來了。
黃有為倒是沒有想到吳畏的思維瞬間發散到兒女情長那邊去了,沉吟道:「他又沒有兩個女兒……這不對啊,正常來說,他應該願意看著你和國會互相鬥上一鬥,狗咬狗一嘴毛才好。這還沒開始咬就站出來拉偏架,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他抬頭看向吳畏:「他還說什麼了?」
「他說了李重光的事。」吳畏說道。
「什麼?」黃有為「biu」的一下跳了起來,瞪著他說道:「他為什麼告訴你這個?」
吳畏立刻意識到黃有為的反應有些不對,就算李重光和他一樣是「五虎上將」裡的人物,現在共和國已經成立這麼多年,李重光又明顯已經淡出政壇,就算身份洩漏,也用不著這麼大反應才對。
他想了一下,說了秀雲的事情,然後才說道:「也許大總統是怕我發飆。」
黃有為沒看過星爺點秋香,當然不知道發飆有多可怕,所以也沒有在意,想了一下,慢慢坐了回去,看著吳畏說道:「你老婆都丟了,還有閒心去國會?」
「我習慣有明確的敵人。」吳畏說道:「就算是為了宣洩情緒,也比宅家裡強。」
他說道:「不在沉默中變態,就在沉默中變壞。所以沉默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沒事的時候最好不要沉默。」
黃有為早就習慣了吳畏滿嘴跑舌頭胡說八道了,所以根本沒有理他這個茬,皺眉想了半天,突然說道:「他知道有人給你送信了。」
他說道:「你見到『長江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