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成敏也沒想到溥覺回答得這麼痛快,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問道:「這麼說你是承認曾經虐待過這個人了?」
「那叫審訊。」溥覺說道:「你們審犯人的時候不也動刑?」
溥覺從前在巡防營的時候,巡警局的大牢也沒少去,要說起這個來,他可是有第一手資料的,四九城裡幾個刑訊的老手他都認識,不但可以叫出名字來,有幾個家住哪裡都知道。
蔣成敏和程選傑不一樣,他從前是前清刑部的小官,沒事的時候喜歡研究一點律法,也算得上精通,建國後才接受培訓成了法官。
所以他並不像有些法官那樣天真的以為送到自己手裡的供詞都是犯人心甘情願說出來的,只是沒想到溥覺對這些事情會比自己還門清,沉著臉說道:「沒問你的就不要亂說。」
溥覺脾氣起來,一個高跳起來指著蔣成敏罵道:「誰一腳沒踩住,讓你跟到這裡來替小鬼子主持正義來了?」
蔣成敏也火了,瞪著溥覺說道:「你自己說說,你們突圍之後都幹了什麼?連『三光』政策都出來,我看了都替你們害臊。」
溥覺跳起來的時候,站在他身後的兩個首都警衛師的士兵連忙過來抓住他的胳膊,試圖把他按回到座位上,可惜溥覺力氣不小,雖然不打算反抗,卻也不肯就這麼被按下來,三個人支撐起來,誰也奈何不了誰。
溥覺從小混跡市井,到了吳畏手下,時刻以小舅子自居,要注意形象,從前在四九城裡的痞子樣都收拾了起來。現在脾氣發作,也就顧不上裝模作樣,跳著腳大罵蔣成敏。
蔣成敏被氣得不輕,偏偏他身為法官,又不能和溥覺對罵,抖著手叫道:「把他抓起來。」
胡光在心裡忍著笑,擺手說道:「把他送回司令部去。」
然後又對蔣成敏說道:「程組長可吩咐了,咱們只取證,不抓人。」
蔣成敏根本沒意識到胡光居然當著溥覺的面把底都漏了,氣得身子直顫,罵道:「跋扈,太跋扈了。」他指著坐在一邊記錄的書記官,「把這些都記下來。」
那書記官一愣,心說這又不是罵人寶典,記這個幹嘛?難道你還要照本宣科再罵回去?問題是剛才這位罵得太快,自己也沒記住啊。
像溥覺這樣反應的人並不是少數,陸一師的官兵在吳畏手下,都學到了一些匪氣,再加上打下本州島後,大家回想起來整個過程,都覺得成不可能為可能,算是國家的功臣,多少都有一點驕兵悍將的意思,難免和調查組的各位負責人產生了一些衝突。
其中一個軍官被問得急了,居然搶過衛兵的手槍要斃了問話的法官。要不是身邊的衛兵反應快,程選傑的調查組就要再一次的減員了。
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牢記程選傑的叮囑,胡光又分身乏術,所以還是有人被扣了起來,那個試圖擊斃法官的軍官更是被五花大綁的捆了起來。
都說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調查組的這面牆還是四下漏氣的,很快消息就傳了出來。
溥覺被架出來的時候比較晚,他痛罵了蔣成敏一頓之後,火氣也就消了,想想和這些大腦殼也沒什麼好說的,而且最重要的是,蔣成敏並沒有回罵。溥四爺是講究人,自己一個人罵街也沒意思,也就消停下來。
沒想到剛剛把進來時上交的手槍拿回來,就有一個陸一師的士兵溜到他的身邊,小聲的嘀咕了幾句。
溥覺一聽就急了,罵道:「誰敢扣咱們的人?」
這個士兵就是搶槍那個軍官帶出來的,他們雖然不是溥覺的手下,卻都是二團的,所以認識曾經是二營長的溥覺。過來和溥覺嘀咕,也是希望溥覺能回去找吳畏來救人。
溥覺聽了他的話,把頭一搖說道:「司令去見日本首相去了,這種小事還要麻煩他?咱們把人要出來就是了。」
在他想來,調查組這裡軍銜最高的也就是李炎芝,倆人都是少校,又曾經打過一仗,算是熟人,要個人應該沒問題。再說剛才胡光也說了,只記錄不扣人,現在抓了陸一師的軍官,本來就是不合規矩。
沒想到李炎芝聽了溥覺的話,連連搖頭。程選傑就算真有這句話,那也是對著法官們說的,他可沒聽著。扣人的命令也不是他下的,自然不可能交給溥覺,不然那邊法官們抓人,這邊都讓自己給放了,還成什麼事情?
溥覺也不是不講禮的人,既然李炎芝已經把話說得明白了,也就不再堅持。只提出要看看那個軍官。
李炎芝當然不好拒絕,於是溥覺很快就見到了那個被捆起來的愣頭青。
看著鼻青臉腫被捆起來的軍官,溥覺當時就急了,一把揪住李炎芝的衣領,罵道:「這是你們幹的?」
李炎芝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軍官,雖然覺得有些過份,總要維護自己的手下,和溥覺爭執了幾句。
溥覺在四九城裡沒少拔橫砸場子,知道現在是人家的地盤,點頭說道:「成,咱找個能說理的來。」
說完轉身就走。
李炎芝冷笑一下,以為他回去搬吳畏,看著溥覺遠去,才回頭向士兵罵道:「怎麼下手這麼狠?」
士兵互相看看,有人給李炎芝解釋了一下,這才知道下手的是那個差點被殺的法官,要不是士兵們攔著,只怕這個軍官命都沒了。
李炎芝這才知道自己出錯了頭,隨口罵了兩句,正想離開去找程選傑報告這件事,就聽到院子外面一陣喧鬧,然後乒乒乓乓的槍聲響了起來。
調查組的院子就在赴日使團隔壁,離軍營不遠,安全自然是有保障的,李炎芝也沒想到在這裡會受到襲擊,頓時嚇了一跳,抽出手槍指揮士兵們準備戰鬥,他先往院門外跑去。
沒跑幾步就遇到一個回來報信的士兵,這士兵上氣不接下氣的叫道:「營長,陸一師來要人了。」
「那槍是誰開的?」李炎芝一邊罵,一邊腳下不停,跑到院門口看了一眼,頓時也傻了。
只見溥覺挽起袖子拎著兩支盒子炮,正站在院子外面,身後黑壓壓一片陸一師的士兵,都是全幅武裝,手裡拿著各種武器,最重要的是,旁邊的地上,一隊士兵正在組裝馬克沁機關鎗,眼看著兩個機槍陣地就架了起來。
溥覺大叫道:「姓李的你給我聽著,老子數十個數,交槍交人,不然殺光了你們,老子給你們償命。」
說完這句,他揮了揮手:「開一炮給他看看。」
話音剛落,就聽到砰的聲,人群後面冒起一陣煙,一顆最小裝藥的迫擊炮彈飛了出來,一頭扎進院子裡。院子裡正亂成一團的士兵們頓時趴下了一片。
李炎芝這才明白,溥覺講理要找的不是吳畏,而是機槍和迫擊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