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程斌說今天這頓飯是給鍾笛三人接風,但是吃到這個份上,三個人也都明白不可能有單獨的時間來敘舊,基本上就是大家坐在一起熟悉一下。
吳畏基本沒有吃什麼東西,所以酒精吸收得很快,精神變得亢奮起來,視力和聽覺都變得敏銳起來。和幸德秋水說話的時候,就聽到酒館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然後聽到有人大聲叫道:「站住,幹什麼的。」
這個聲音很熟悉,那是留在酒館外面的衛兵發出的聲音,然後就是很熟悉的拉動衝鋒鎗槍栓上膛的聲音。
直到現在為止,漢陽廠也沒能解決衝鋒鎗連續射擊後因為槍管材質不良,在高溫下很快燒蝕膛線的問題,倒是有個天才覺得可以用降低射速的辦法來減少槍管發熱,從而設計了一種彈藥阻隔器來延長子彈上膛時間。
但是加上這個東西後,槍機拋殼後復進時,只能完成子彈上膛,卻無法連續擊發,衝鋒鎗就失去了自動功能,變成了半自動步槍,需要扣一下扳機才能射出一顆子彈,精度和射程又比不上零一年式步槍,所以被吳畏直接否決了。
現在陸一師使用的是可以更換槍管的改進型號,雖然從理論上延長了使用壽命,但是實際作戰時,戰士又不可能扛一麻袋槍管上戰場,而且採用的螺紋連接方式還存在發熱後膨脹的問題,熱機狀態下更換冷槍管,裝配精度很成問題,其實性能沒有多大的改變。
所以現在吳畏手下的部隊當中,衝鋒鎗仍然是被當成班用支援火力配備,並沒有大規模配發,實際造成這個現象的另一個重要原因是吳畏也承擔不了那麼大的彈藥消耗量。
倒是他的警衛營和火力偵察營因為任務需要,大量裝備了這種東西。
衛兵發出喝問後,門外的腳步聲停了下來,然後傳來一陣日語,想來是在解釋什麼。可惜門外的衛兵聽不懂,仍然大聲叫道:「退後。」
接著又一陣腳步聲響起來,這回就是國防軍標配的軍靴聲音了。
共和國現在仍然以農業為主,要保護大型牲畜,所以沒那麼多牛皮給士兵做靴子。整個世界上的石油化工也剛剛起步,弄不出合成橡膠來,天然橡膠還是戰略物資,所以陸一師戰士的鞋子都是布納的千層底,只有少校以上的軍官才配軍靴,而且校官和將官的質量也完全不一樣,國內的一些二線部隊甚至還在穿草鞋。
吳畏算是國內部隊當中比較財大氣粗的,所以警衛營大部分都借光用上了牛皮夾布底的軍靴,不過鞋面還大多是布制的。
為了減少磨耗,警衛營士兵的軍靴都打鐵掌,所以走起路來聲音很響,特別是集體行動的時候,簡直聲勢驚人。
吳畏沒聽清外面的日本人說什麼,卻也知道出了問題,起身和程斌說道:「我出去看看。」
酒館裡就有一個衛兵一直站在角落裡,吳畏完全可以讓他出去看看,但是吳畏這個司令還沒養成有事秘書幹的好習慣,更願意親臨現場瞭解情況。
程斌當然也聽到了外面的聲音,皺眉說道:「怎麼了?」
吳畏笑道:「估計是風聲鶴唳了。」
早上的刺殺事件,使團死了三個人,日本軍警正在全城搜捕,使團這邊的治安歸佔領軍司令部,所以國防軍自然也比平時要緊張一些。
走出門外,吳畏一眼就看到街道上站滿了國防軍士兵,大多數是警衛營的兵。
吳畏不在司令部,溥覺就要留守,所以帶隊的是劉弛,他現在已經升任副營長,總參批復受獎名單後,他也是少校了。只不過因為立功名單的事情,吳畏扣著嘉獎令沒發,所以劉弛現在還扛著一毛三的標誌。
因為早上的刺殺事件,所以他這次把自己的老連隊都帶了出來,街上當然站不開,所以留了接應部隊後,他把大部分人安排在使團的大院裡,順便和食堂聯繫了一下,分批吃飯。
陸一師的傳統,執行任務的時候,軍官吃睡都要在士兵後面,所以劉弛這個時候正在院子裡等著第一批吃完飯的士兵回來。
結果就看到一隊日本陸軍打扮的士兵扛著槍沿著街道走了過來。
有前世美國人在世界各地治安戰的例子擺在那裡,吳畏一直擔心自己的士兵遭到抵抗分子的襲擊,所以很大方的把東京都的治安交給了西園寺公望,由日本軍警負責城裡的治安情況,國防軍憲兵只在華人聚集區和軍營等幾個特定的地點巡邏。
這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分工,吳畏少了麻煩,西園寺公望則淡化了日本被佔領的印像,顯得自己還保留著軍事力量。
所以在東京都內看到成隊的日本士兵其實沒什麼好奇怪的。只不過現在吳畏和程斌都在這裡,負責警戒的衛兵就不敢大意,立刻要求那隊日本兵停住腳步。
那些日本人雖然不願意得罪佔領軍,但是看到出來交涉的是個上尉連長,也就沒怎麼在意,帶隊的少佐對著劉弛伊裡哇拉的說了一通。劉弛只聽出了幾個單詞,好像是說他們在抓捕什麼逃犯。
劉弛對於日本人的事情沒什麼興趣,對方的軍銜雖然比自己高了一級,不過整個日軍陸軍都是陸一師的手下敗將,自然也尊敬不起來,揮手說道:「今天這裡戒嚴,你們明天再來吧。」
日本少佐一愣,搖頭又說了一通,他是來抓日本犯人的,自然也沒帶翻譯,隊伍中沒人能說中文,他根本不知道劉弛說的是什麼,只是看他的手勢,應該是不准自己通過。只好又和劉弛比劃了起來。
劉弛對日本人沒什麼好感,登陸加上突圍,國防軍一師一旅損失慘重,這筆帳自然要算在日本人身上。所以他看日本少佐不肯離開,立刻揮手叫人。
本來一直注意著這邊的警衛營士兵看到信號,立刻端著槍衝了出來,把這隊日軍包圍了起來。
日本少佐軍銜不低,但是西園寺政府為了不刺激佔領軍,所以要求日軍在城內活動時不得以小隊以上的規模行動,所以他這一隊人只有十幾個人,人數和裝備比劉弛的連隊差了太多。
其實就算沒有這些差距,難道他還敢和佔領軍對峙?所以連忙用日語高聲叫喊,讓手下的士兵不要反抗。
正在日本少佐冒汗的時候,吳畏從酒館裡走了出來。
幾個衛兵看到他出來,連忙擋在了吳畏的身前。
吳畏拍了拍前面士兵的肩膀,笑道:「別緊張,這不還沒遇到刺客呢嗎?」
說起他走了過去,正好看到一隊憲兵跑了過來。帶隊的也是熟人,是原來山地旅的張榮鋒。
房總半島突圍後,山地旅旅長李武揚陣亡,山地旅在突圍過程中也損失很大。等到日本投降時,山地旅的七個營已經沒有完整的建制了,曾經一度縮編成一個團。
鑒於日本投降後,國防軍在短時間內再沒有了假想敵,所以總參暫時沒有恢復山地旅的計劃,就把這支部隊編入了駐日佔領軍的建制當中,歸吳畏指揮。
要是換一支部隊,主官陣亡後整個部隊劃給了友軍,連自己的番號都沒了,官兵們的士氣怎麼說也要大跌一下,不進混亂狀態就得說主官統御高。
但是山地旅是從前二十八師特務營擴編出來的,大部位骨幹都是吳畏的老部下,現在雖然和陸一師混編,但是大家用的都不是原來的番號,也不存在誰吃掉了誰的問題,最高長官又是從前的老首長,自然也就沒什麼牴觸情緒。
因為馬寶重傷,張操自己就算是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所有的事情,所以吳畏臨時提拔了趙琅琊為副司令員,吳晨為副總參謀長兼山地團團長。
國防軍師以下部隊並沒有常設的憲兵建制,所以現在的憲兵都是各部隊輪流擔任,今天就輪到山地團的人。
張榮鋒一向不喜歡這個見天在街上晃的活,憲兵不管城裡的事情,日本人不敢到佔領軍的地盤來鬧事,現在佔領軍的軍紀已比剛進城時好了太多,基本上晃一天也撈不著一件正經事幹,簡直都能閒出屁來。
好不容易看著天快黑了,張榮鋒正琢磨著下值之後找點什麼樂子,軍營裡雖然不許喝酒,但是像他這樣的軍官還是可以偷偷溜出去小酌一口,只要回來的時候不被憲兵發現,躺到床上一覺悶到天亮就什麼事都沒有。
這個時候突然聽說使團駐地出現了衝突,張榮鋒立刻就高興了,心說總算是來了件提神的活,連忙帶著人就趕了過來。
他的部隊是臨時客串的憲兵,除了胳膊上的憲兵袖標和臨時配發的手槍之外,用的還是從前的裝備。
結果跑過來一看就發現,這裡的國防軍士兵拿的是清一色的衝鋒鎗,而且每個士兵也都佩戴著手槍。
張榮鋒是特務營的老人,當年在遼陽城下就用過衝鋒鎗,所以一眼就看出這支部隊應該是司令部直屬的,不是警衛營就是強偵營。這支部隊出現在這裡,周圍肯定是有大人物在。
他的眼睛也毒,隨便一掃就看到了剛剛走出來的吳畏,有機會在老首長而前單獨露臉,張榮鋒不是一般的高興,連忙跑過去敬禮。
吳畏倒是還記得他,還禮後問道:「這是怎麼了?」
張榮鋒心說我也剛到啊,他不好說自己也不知道,就用眼睛去看身邊的劉弛。
兩個人當年都是特務營的兵,雖然幾年沒見,關係也不見得疏遠,當然不好互相拆台。
劉弛遲疑了一下,向吳畏大聲說道:「報告司令……我也不知道小鬼子想幹什麼。」
吳畏歎了一口氣,心想果然互聯互通很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