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只睡了三個小時的吳畏就被於靖叫醒了,他躺在行軍床上,用惺忪的睡眼看著床外初升的陽光,無比懷念從前可以睡懶覺的日子。
李康和於靖是來向他辭行的,這兩個人不需要吳畏來指導業務,所以準備先行回國打好基礎。
相比之下,許晨劍和他的士兵們行程就要晚得多,那取決於吳畏給他們準備的訓練大綱。
吳畏並沒有去港口送別,只是在司令部的大院裡和戰士們道別。
看著李康等人離開,吳畏這才準備回辦公室,正好看到幸德秋水走了出來。
昨天晚上他被帶到這裡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雖然說司令部裡有發電機,但是功率不大,這時代的電燈泡也說不上有多亮,所以他並沒有看到多少東西。
他看著一隊向吳畏敬禮後走開的士兵,向吳畏說道:「你是什麼官?」
「我?」吳畏攤了攤手,笑道:「我是這裡最大的官。」
和明顯被嚇了一跳的幸德秋水一起吃過了簡單的早餐,他就驅車送幸德秋水去西園寺公望的首相辦公室。
現任日本政府的辦公地點就在皇宮附近,是一棟很有歷史的房子。
吳畏親自送幸德秋水過來,也是有些昨天沒有說出來的話要對西園寺公望說。他早就看出來西園寺公望和伊籐博文之間並不像他們宣稱的那樣有默契,而從心理上來說,吳畏也更願意和西園寺公望打交道,畢竟伊籐博文的名氣太大,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吳畏心裡壓力太大,就算是忽悠也不能完全放開。
吳畏的司令部設在東京都的邊緣,離佔領軍的駐地不遠,這也是為了安全考慮。
同樣的原因,程斌的使團駐地也在這一帶,畢竟使團的安全還要依靠吳畏的士兵來保障。
所以當吳畏看到駐日使團的一號車從另一條道路緩緩駛來的時候,並沒有覺得驚訝,反而讓司機減速讓路。()
幸德秋水對此感到很難理解,他沒想到駐日佔領軍的司令居然要給文官讓路,這顯然不符合他對軍隊這個暴力機構的認識。
但是吳畏的司機對這件事倒是並不覺得奇怪,很多人都不知道的是,駐日使團雖然配有汽車,但是程斌並不怎麼喜歡乘坐,他出行的時候,通常都是乘坐馬車。
按照官場上的習慣來說,一號車既然是配給程斌的,那麼即使他不坐,其他人也不應該來打這輛車的主意,讓它放在那裡落灰也比讓程斌覺得自己窺伺他的位子要好得多。
但是現在程斌的副手是葉黛,別說她知不知道這種潛規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會在乎。所以程斌的一號車裡通常坐的都是葉黛。
使團和司令部的高層基本都知道這件事,所以對於吳畏主動給葉黛讓路的舉動,並沒有人覺得不對,就算不拼爹,吳畏也不會和一個女人爭這種排場。
看著葉黛的座車從車邊緩緩駛過,吳畏發現葉黛也正在隔看車窗看自己,於是向她揮了揮手。整個東京都的汽車就沒有幾輛,雖然沒有車牌,但是仍然可以很容易的分辨出來。
幸德秋水也發現那輛車坐的是一個女人,疑惑的問道:「那是誰?」
「你不是想開報館嗎?她就可以審批。」吳畏說道。
幸德秋水嗯了一聲,問道:「那是您的朋友?」
日語中對於敬語的使用非常重視,幾乎已經融入到了日常的生活當中。幸德秋水被吳畏的社會理念折服,又剛剛知道他是現在東京都裡最有權力的人之一,很自然的使用了敬語。
吳畏「嗯」了一聲,正想說話,突然聽到車外傳來一聲沉悶的槍聲,然後他的汽車就一下子停了下來。
吳畏的第一個反應是自己遇到了襲擊,所以很自然的身子下滑,同時伸手去摸槍。然後一眼就看到坐在身邊的幸德秋水居然還直著脖子往車外看。
他在心裡給臨危不懼的幸德秋水點了個贊,然後伸手拉了他一下,大叫道:「趴下。」
一面說,一面按著手槍透過車窗向外看。
槍聲還在響著,但是並沒有子彈擊中他的汽車,突然停車是因為他的司機聽到槍聲後下意識的反應,因為當時他的車速很慢,所以幾乎是在司機踩下剎車的瞬間就停了下來。
吳畏定了定神,看到坐在後面車上的衛兵們舉著槍衝了過來,於是推開車門鑽了出去。
街道兩側的行人正在四散奔逃,但是看到吳畏這邊荷槍實彈的士兵,倒也沒有人撞上來。
吳畏看到前面不遠的地方,葉黛乘坐的使團一號車的車身上濺起一溜火花,有子彈擊中了車身,火花是產生跳彈時的情景。他這才明白過來,遇到刺殺的不是自己,而是葉黛。
不用吳畏吩咐,衛兵們就已經向著刺客們開火了。
因為吳畏總是乘車出行,他的衛兵總不能跟著跑,當然也只能坐車。零一年式步槍槍身太長,很難帶進車裡。所以伴隨吳畏出行的衛兵隨身攜帶的都是衝鋒鎗和毛瑟手槍。
在衝鋒鎗的彈雨下,刺客使用的轉輪手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吳畏眼看著一個從街道上衝出來的男人被子彈在身上打出一片血雨,攤手攤腿的摔倒在地上。
雖然轉眼間就遭到了巨大的傷亡,但是那些刺客居然並沒有選擇逃跑,而是繼續撲了上來,向著葉黛的汽車射擊。
吳畏看著在彈雨中一動不動的一號車,心中大急,大叫道:「掩護我。」然後在舉槍射擊的同時,彎腰向著前面的汽車跑去。
看到師長親身涉險,衛兵們也急了,連忙追了出去。一個士兵剛跑了幾步,就被子彈擊中,身子一晃,摔倒在地上。
另外的士兵們毫不猶豫的從他的身上跳了過去。一個士兵扔出一顆乙型手榴彈,直接扔進了刺客當作掩體的店舖裡面。
乙型手榴彈其實就是漢陽廠試制的卵形手榴彈,因為結構複雜,裝藥量也比甲型木柄手榴彈要小得多,威力當然也不可同日而語,所以雖然定型,但是一直沒有大量生產。主要是擔心沒有部隊肯要。
吳畏倒是比較歡迎這種東西。他拿到樣品後,就把這種手榴彈定位成進攻型手榴彈,進一步減少裝藥量下發使得。可惜的是,漢陽廠沒有辦法製造出氣浪殺傷彈,仍然只能依靠破片增加殺傷力,未免讓這種進攻型手榴彈名不符實。
手榴彈爆炸後,刺客們的火力明顯減弱,衛兵們得到了提示,一面保持火力壓制,一面連續向街道兩側的建築物裡投擲手榴彈,至於由此造成的平民傷亡,那就不是他們要關心的事情了。
爆炸聲中,吳畏已經衝到了汽車旁邊,伸手拉開車門,一具人體從車門中滑落到地上。
吳畏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個穿著軍裝的男人,應該是葉黛的護衛。他的身上染滿了血跡,看不出哪裡中了槍。但是落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顯然是不行了。
在屍體滑落的同時,車裡響起了女人的驚叫聲,吳畏鬆了一口氣,葉黛還能叫得這麼大聲,顯然沒受什麼傷。
坐在前面的司機和另一個女人都已經死了,屍體歪倒在座位上,到處都是鮮血和破碎的玻璃。
殘存的刺客仍然在向著汽車開槍,只不過火力已經很弱了,而且刺客使用的都是轉輪手槍,沒有長槍,無論是精度還是殺傷力都不怎麼樣,剛才那個中槍的衛兵很快就又趴了起來,依托著汽車繼續射擊,顯然傷勢不重。
吳畏不敢直起身子,伸手進車裡拉住葉黛的衣服往外拽。
葉黛剛才被那個護衛壓在身上,所以並沒有被子彈擊中,但是受到的驚嚇非常嚴重,感覺到有人拉他,嚇得拚命掙扎。
吳畏差點被葉黛的高跟皮鞋踢中腦袋,只好停下手大叫了起來。這時衛兵們終於趕了過來,成片的子彈傾瀉出去,木製的建築物根本沒辦法提供足夠的掩護,剩下的幾個槍手全都沒了聲息。
槍聲停息下來後,吳畏鬆了一口氣,看到士兵們散開來準備向前搜索,連忙招呼他們回來。
這不是他們的戰爭,士兵們也沒有必要打掃戰場,那是日本警察的活。
但是隨著他的叫聲,街道上響起一陣尖銳的叫聲,然後一群身穿黑衣,用布巾包裹頭臉的人手執長刀從暗處衝了出來。顯然這些人是埋伏在暗處準備襲擊過來查看的衛兵們的。看到計劃失敗,就準備轉入強攻。
看到這些人出現,吳畏愣了一下,心說還真有隱者這種東西?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不知道隱者為何物的衛兵們就開槍了,神秘莫測的隱者們在衝鋒鎗的子彈面前毫無抵抗力,紛紛中彈倒下,長刀扔得滿地都是。
看著面前的一幕,吳畏揉了揉鼻子,心想這幫傢伙忘了請神上身了。
這時葉黛終於安靜下來,也認出了吳畏,驚叫道:「怎麼了?」
吳畏向她伸出手,說道:「你要出來嗎?」
葉黛這時才看清車裡的情景,大叫了一聲,然後就暈了過去。
吳畏罵了一句,繞到另一邊拉開車門,把全身是血的葉黛從車裡抱了出來,很無奈的想,為毛你們爺倆遇刺總是能讓自己碰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