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園寺公望告辭的時候,吳畏一直把他送出了大門外,看著西園寺公望上了馬車才回去,給足了西寺園公望的面子。
共和**方駐日本最高指揮官和日本現任內閣總理私交甚洽這件事,現在的東京幾乎盡人皆知,下層市民和流浪武士固然大罵西園寺公望是****,上層人士對於西園寺首相也是責難重重。一面享用著以此帶來的便利,一面大罵西園寺公望跪舔侵略者。
事實上對此感到不安的不僅僅是日本人,就連程斌都曾經提醒過吳畏,不要對日本政要表現出太強的傾向性,可惜讓吳畏用西園寺公望是杜迪夫人的朋友,私交不影響公事為由給頂了回去。
程斌當然知道杜迪夫人和吳畏之間的關係,也知道在俄國艦隊到來之前,共和國上下一片悲觀的時候,杜迪夫人就曾經托西園寺公望來調停戰事。
此時共和國的政治家們還要講一點讀書人的節操,程斌如果對杜迪夫人表現苛刻,很容易引起質疑,所以聽到吳畏扯出杜迪夫人來,也就只能捏著鼻子認了。只是對吳畏更加失望,覺得他正在朝跋扈的武人形像加速靠攏。
可惜吳畏又不打算追求程斌,當然不會在意他的觀感。
日本意外投降後,國內很有一些人爭取過程斌現在的職位,畢竟誰都知道這是個油水豐足的實缺。
不過葉知秋知道吳畏的性子,派的人權力小了鬥不過吳畏,權力大了說不定吳畏就會掀桌子,到時候還是自己頭大,所以乾脆把程斌和葉黛派過來。他知道這三人私交不錯,偏偏吳畏和程斌又理念不合,互相牽制之餘又不會撕破臉,算是上上之選。
吳畏自然明白葉知秋的想法,對程斌也就不怎麼假以顏色,不然以他的為人,怎麼也不可能不給程斌這樣的老朋友面子。
其實這樣對兩個人都好,只可惜程斌這人太有節操,就算能想明白也不願意明白,倒讓吳畏氣悶不已。
送走西園寺公望後,吳畏回到辦公室,繼續寫自己給葉知秋的信。好容易寫完了,正想通讀一遍,看看需不需要繼續修改,就聽到門外一陣腳步聲響,接著就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吳畏猜到是誰,心中一曬,抬頭說道:「上午好。」
杜迪夫人穿了一身黑色的緊身衣裙,漫步從門外走進來,上午的陽光從她身後照射過來,彷彿她臉上的皮膚都是透明的。
她向吳畏笑了一下,點頭說道:「你起得倒早。」
杜迪夫人的白百合傭兵團戰鬥力極強,雖然以白人為主,但是隊伍中也有為數不少的亞裔士兵,甚至有少量的黑人。
這支部隊如果不看膚色,只看裝備的話,估計有很多人都會把它和陸一師混為一談,因為這兩隻部隊的武器和裝備都實在太像了。
除了彈倉式半自動步槍外,白百合傭兵團也裝備迫擊炮和手榴彈,就連野戰迷彩也學了個十足。
再加上杜迪夫人不遠萬里來援,以民間身份進攻日本支援吳畏,要說吳畏和這支部隊沒有關係,那是誰也不肯相信的。
可惜天地良心,吳畏和這支傭兵團一點關係都沒有。
實際上只要從細節上就能看得出來,白百合傭兵團的建制裡沒有陸一師標配的衝鋒鎗和霰彈槍,班級支援火力比起陸一師來嚴重不足。
這支部隊在連級雖然配屬迫擊炮和重機槍,卻沒有工兵部隊,單兵操課裡也沒有爆破和土木作業。就連刺殺的要領也比國防軍簡單得多,只有一刺一防。
從這些細節就可以看出來,這支部隊只是偷學了陸一師的外形,但是並沒有學到真正的精髓。
所以當這支部隊出現在吳畏面的時候,吳畏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山寨自己帶去歐洲的那支警衛部隊,顯然零一年式半自動步槍比較容易仿製,但是衝鋒鎗的構造複雜,不是那麼容易山寨的,所以並沒有裝備部隊。
至於迫擊炮和手榴彈的製造就比較容易了,葉知秋訪問歐美的時候在美英法德等國家都推銷過這種武器,杜迪夫人拿到樣品來仿製再容易不過。
不過杜迪夫人在危難之際調兵來救自己,吳畏怎麼也不好意思指責她山寨自己的創意,反倒是讓人送給杜迪夫人幾支衝鋒鎗和霰彈槍來做參考,他給趙運鐸提供的風冷機槍設計圖,漢陽廠方面已經掌握了,據說開始試制樣槍,衝鋒鎗的保密程度也就沒那麼高了。
這支傭兵團上岸後,一部分主力就駐紮在東京都城內,說是為了保護杜迪夫人,但是實際上,杜迪夫人到達東京都後,就直接住進了吳畏的佔領軍司令官邸,真正保護她的是正牌子的陸一師警衛營。
看到杜迪夫人進來,吳畏招呼於靖上茶。他的官邸裡除了杜迪夫人和她的兩個使女,就再沒有一個女人,甚至連傭人都不用,除了兵還是兵,伺候人這種事,也只得於靖這個副官來臨時客串。
好在於靖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出身,對各種禮節所知甚深,倒也不會失禮。
杜迪夫人款款坐到沙發上,向吳畏笑道:「我可是來求你的。」
吳畏一笑,說道:「你我之間,還說什麼求字,就說什麼事吧。」
杜迪夫人當日托西園寺公望搭救吳畏,本來是以為吳畏凶多吉少,誰知道和西園寺公望接觸後,她的情報人員發現吳畏的部隊不但沒有被日軍消滅,反而一路向北潰圍而出,不但沒有被包圍消滅,反而攪得本州島一片大亂。
知道了這個情況後,杜迪夫人就再不肯等下去,立刻調集自己的艦隊準備接應吳畏,沒想到卻從葉知秋那裡得知葉卡捷琳娜已經派遣馬卡洛夫率領太平洋第一艦隊到達了黃海。
都說女人最懂女人,杜迪夫人立刻知道馬卡洛夫的艦隊並不僅僅是為了給大敗的第二艦隊找場子。於是當機立斷,命令自己的武裝艦隊在東京灣登陸,牽制日本陸軍。
結果房總半島的日本陸軍一觸即潰,吳畏居然出現在東京都,控制了日本天皇,日本政府直接宣佈戰敗。
後來每當杜迪夫人回憶起當時的情景,都會覺得面前這個年青的男人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總能做到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
她看著吳畏,笑道:「我想讓我的傭兵團跟著你的士兵一起訓練。」
吳畏沉吟了一下,看著她說道:「你為什麼這麼重視自己的軍隊?」
杜迪夫人笑道:「我的軍隊當然是用來保護我自己的,重視他們就是重視我自己。」
吳畏失笑道:「聽起來像資本家的良心。」
「我讀過《資本論》。」杜迪夫人提醒道。
吳畏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在這件事上面真是慚愧。他想了一下,說道:「一起訓練不行,我想想別的辦法吧。」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向杜迪夫人說道:「你的團長叫什麼來著了?我聽兩次都沒記住,又不好意思多問,他好像不是法國人。」
「他是德國人。」杜迪夫人笑道:「我好不容易從德國挖來的軍事人才,可是格羅斯利希菲爾德高級軍官學校的畢業生。」然後慢慢的給吳畏讀自己傭兵團團長的名字,「卡爾。馮。倫德施泰特。」
吳畏讀了兩遍,點頭說道:「這個人不錯。」
杜迪夫人笑道:「你要看好了,調他到你的部隊裡好了。」
吳畏頓時失笑。國防軍建軍之初,還是傚法的德國陸軍,沒想到這麼快就有德**官要到自己的部隊裡來學習了。
他搖了搖頭,說道:「有時間我和他交流一下吧。」
杜迪夫人對自己的支持那是沒話說,但是她的身世太過神秘,就算再怎麼富可敵國,一個商人也不太可能擁有一支擁有數艘現役戰列艦的武裝商船隊,再加上一支精銳的陸軍兵團。
所以吳畏寧可以身相許,也不願意替杜迪夫人訓練士兵,誰知道這會不會是自己潛在的敵人?
杜迪夫人像是猜到了吳畏的顧慮,也沒有繼續堅持,點頭說道:「你這裡也沒什麼事情了,我準備回美國一趟,卡爾要跟我走,我在日本留個人和你聯絡吧。」
這倒是一個意外的消息,吳畏聽說杜迪夫人要走,心裡升起一絲不捨,想想她動用了這麼多的力量來救自己,自己卻連幫她訓練士兵這件事都不肯做,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勸道:「有什麼急事嗎?」
「托馬斯已經就任新澤西州州長了,我要去見他。」杜迪夫人說道:「聽說他的競選綱領還是你給寫的?」她笑道:「我真是越來越想不通你是什麼人了。」
吳畏笑了一下,走過來和她擁抱了一下,說道:「盡快回來吧,等你回來的時候,我這邊應該也不那麼忙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爬富士山。」
「富士山很好玩嗎?」
吳畏笑了起來,說道:「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在富士山的最高峰插上一面旗,現在總算有機會了,怎麼也要去做一下。」
杜迪夫人一雙美目上下打量了一下吳畏,顯然猜不透他為什麼會這麼想去插旗,卻笑道:「既然是這樣,我一定會陪你一起完成。」
吳畏點了點頭,在她耳邊說道:「那麼你願意讓我陪你一起完成心願嗎?」
杜迪夫人把頭埋在吳畏的肩膀上,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和杜迪夫人一起用過午飯後,吳畏又送杜迪夫人出門,結果杜迪夫人的汽車還沒有開走,一輛掛著共和國使團牌照的汽車就開了過來。
看到是程斌的車,吳畏也覺得頭痛。說起來兩個人算是故人,相識的時候還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那個時候還能相談甚歡。沒想到短短幾年之後,兩個人就都已經身居要職,卻再難找回從來的感覺。
頭痛歸頭痛,吳畏這個佔領軍司令從原則上來講,還是有配合程斌的義務,所以示意杜迪夫人的司機開車後,就走到程斌的汽車旁邊,等著程斌下車。
結果車門一開,下來的卻是葉黛。
見到葉黛,吳畏更是頭痛。說起來葉黛和程斌的情事在共和國已經不是秘密,出國前兩個人就已經在北京城裡舉行了訂婚儀式。
不過葉黛和吳畏私下裡的交情也不錯,最重要的是她一直以吳畏的好朋友自居,發現未婚夫和好朋友之間有了矛盾,就很主動的擔負起調節的任務,卻根本沒有弄清楚這兩個男人之間到底為什麼會發生矛盾。
不過讓吳畏看到葉黛就頭痛的還不是這個原因。
葉黛下了車,看了一眼剛剛絕塵而去的汽車,問道:「是那個女人?」
「拜託。」吳畏說道:「別說得和來捉姦一樣。」
「我只是替秀雲不值。」葉黛說道:「你在日本的時候,她天天在家裡替你擔心,你倒好,居然有這麼多紅顏知己。」
吳畏離開京城的時候,曾經托葉黛和秋衛卿照顧秀雲,沒想到葉黛居然和秀雲成了好朋友。
「這還是我的錯嘍?」吳畏攤手說道。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是一顫,葉黛其實說得不錯,自己這些天來,可有想過秀雲的時候?
葉黛當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擺手說道:「去你的辦公室說。」
葉黛和秋衛卿在一起時間久了,沒學到秋衛卿俠骨柔腸的氣質,卻把她強勢的一面學了個十足,偏偏她不但是葉知秋的女兒,本身又是個大美女,就算這時候還不是看臉的時代,大家也都要給她面子,就更助漲了她的氣焰,面對吳畏的時候也不客氣。現在日本政壇已經有很多人知道共和國談判代表團的副團長是個很厲害的女人,連被稱為軍神的吳畏司令都敢不假顏色。
可惜吳畏對她太瞭解,又幾乎是看著她完成從女學生到女強人的轉變過程,還記得歐美之行的時候,葉黛天天纏著自己講歐美風土人情時的情況,自然不會吃她這一套。
在他的眼裡,葉黛就算再強勢,也只是一個逐漸成長的鄰家小妹而已。
他搖了搖頭,向葉黛說道:「你就不能和我客氣點,凶慣了,當心程斌不敢娶你。」
「他敢。」葉黛說道,然後立刻意識到自己上了吳畏的當,改口說道:「他才不會像你這麼無聊。」
「那是那是。」吳畏說道。他不知道自己在葉黛心中是什麼定位,但是卻知道葉黛一直崇拜程斌,在自己面前可以傲嬌,在程斌面前可是老實得很。
兩個人一起來到吳畏的辦公室裡,看到於靖輕車熟路的上茶,吳畏笑道:「我這裡的茶葉最近可是消耗得快,你能不能多給批一點?」
葉黛掌握著從國內運來物資的分配權,吳畏的軍需品雖然不走葉黛的渠道,但是像茶葉這種奢侈品卻是要從葉黛那裡要的。
葉黛笑了一下,看著於靖收起茶盤走出去,才皺眉說道:「聽說你把大公報那個記者抓起來了?」
吳畏沒想到葉黛跑來居然是說這件事的,皺眉說道:「這件事我還真不清楚,回頭有時間了我查查。」
「你別打馬虎眼。」葉黛說道:「那傢伙不就是寫了幾篇揭露你的部隊軍紀敗壞的文章嗎?你的人把他抓起來明顯是報復,大公報的抗議電報都打到代表團來了。」
吳畏哼了一聲,繞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來,沉吟著說道:「他擅闖軍營,可不是我的人逼的。」
葉黛啊了一聲,指著他說道:「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你剛才還說不清楚。」
吳畏也沒興趣和葉黛打馬虎眼,看著她說道:「直說了吧,這小子鬧得太厲害,現在既然自己作死,犯到我手裡,不扒一層皮就別想出來。」
他擺了擺手,制止葉黛開口,又說道:「跟你說吧,他擅闖軍營的時候,我的兵根本就不知道是他,要是知道,直接就開槍擊斃了,他還能咬我?你回去和程斌說,他想要活人,就等著哪天我消氣了再說。想現在要人,就讓大公報等著收屍吧。」
葉黛沒想到吳畏會這麼說,氣得一下子站了起來,指著吳畏說道:「你……怪不得他說你現在越來越像個軍閥了,簡直是草菅人命。」
吳畏冷笑了一聲,向葉黛說道:「程斌要是真這麼想,他自己怎麼不來要人?當初海戰失利,誰都以為必死無疑,我的兵寧可死戰到底,也沒想過投降,要說軍紀敗壞,那也是從我這個總指揮開始敗壞的。起碼我們禍害的是敵國的老百姓。現在勝利了,什麼牛鬼蛇神都跳出來想踩我們一腳。你回去告訴他們,想往死去的人身上扣帽子,先問問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手裡的槍答應不答應。」
葉黛愣了半晌,才頹然坐下,說道:「我知道你們當時是迫不得已,可是罪行就是罪行,到什麼時候,都要面對自己的錯誤。」
吳畏搖了搖頭,說道:「我們沒有錯,要說有錯,那錯的就是世界。」他看著葉黛,說道:「在這件事上,全體佔領軍是一體的,要審判的話,我們這一萬七千人一起扛。」
葉黛愣了一下,說道:「不是八千人嗎?」
吳畏冷笑道:「當初登陸部隊一師一旅,一共一萬七千人,八千人只是他們留下來的眼睛。」他說道:「我們既然當初沒有投降,現在也不會投降,誰敢來,就試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