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畏在二十八師師部裡用冷水洗了個澡,吃飽了之後一覺睡了個昏天黑地,再賺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又一次黑了下來,肚子餓得咕咕叫,於是從床上爬起來想找點吃的東西,這時一個軍官走了進來,示意他跟著走。
國防軍正在試行軍銜制,剛剛給將官們授了軍銜,所以吳畏出現在黃有為面前的時候,多少被他肩膀上的兩顆星星閃了一下,下意識的立正敬禮。
他到師部後看過門前的衛兵換崗,德式軍禮雖然和pla的不同,但是基本要領差不多,只要不是三哥家那種需要特殊柔韌性和平衡能力的儀仗,學起來倒也不難,所以這個軍禮做得還算有模有樣。
黃有為揮手讓帶吳畏進來的軍官離開,然後示意吳畏稍息,看著吳畏岔開腿負手而立,點頭問道:「從前幹過軍隊?」
吳畏猶豫了一下,總不能說自己是一百二十年後的高技術兵種,大聲回答道:「沒有,看過軍隊會操。」
這話也就騙騙鬼,好在黃有為並不打算深究,他在吳畏面前踱了兩步,招手讓吳畏到桌子前面來,那裡鋪著一張吳畏搶來那張俄國地圖的仿品。
他指了一下地圖:「你認識字,能看懂地圖嗎?」
吳畏點了點,走到地圖旁邊低頭看了看,然後轉頭用詢問的目光看黃有為,心說這玩意我比你先看了好幾天,都快背下來了,有什麼話直說不行嗎?
黃有為站在他的身邊,目光落到地圖上面,「知道我們在什麼地方嗎?」他問。
吳畏忍著翻白眼的衝動,伸手在地圖上指了一下,黃有為點頭說道:「你果然能看懂地圖。你懂俄文?」
「不懂。」吳畏趕緊搖頭,這個是真不會。
「那就更不簡單了。」黃有為說,他看著地圖,又問道:「你怕俄國人嗎?」
吳畏愣了一下,不明白黃有為想說什麼。黃有為笑了一下,說道:「你當然不怕,敢一個人跑到俄國人背後搗亂,那是聶政竇隱娘一流的人物。」說到這裡,他歎了一口氣說道:「可是有人怕啊,俄國人怎麼說也算是歐洲列強,國力比咱們富強百倍,當初和日本人硬抗,就有人說大總統好戰,現在咱們又和俄國人交上手,北京城裡都鬧翻天了。」
吳畏這才明白黃有為的意思,他撓了撓頭,苦笑道:「總有人會害怕打爛罈罈罐罐。」
黃有為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點頭道:「這個說法有意思。大總統和我起兵,可不就是想打爛一些人的罈罈罐罐嘛。」
他停了一下,搖頭說道:「難啊!」說完這句,才想起來自己在吳畏面前說這個有點無謂,不禁自嘲的笑了一下,轉回正題問道:「你覺得這仗能打贏嗎?」
吳畏猶豫了一下,他雖然沒上過軍校,但是基本的戰略判斷能力還是有的,特別是他來自二十一世紀,深知戰爭打的就是後勤和國力,這個時代國內的國力怎麼樣他不知道,光看後勤就知道夠嗆,於是老老實實的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黃有為倒沒有因為吳畏的誠實生氣,苦笑了一下說道:「我來的時候,統率部做過戰棋推演,如果我們能在冬季到來之前想辦法脫離接觸還好。如果拖到冬季,我們的後勤條件沒辦法支撐二十八師撐過西伯利亞的嚴寒,明年春天就是二十八師覆滅的時候。」
他看著吳畏,嚴肅的說道:「很多人以為我來到這裡,是為了尋求勝利的,其實不對,我只是來帶二十八師的戰士們回家的。」
吳畏目瞪口呆的看著黃有為,一方面是被這個消息震撼到了,另一方面也不明白黃有為為什麼要告訴自己。他想了一下,才問道:「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開戰。」
「因為我們要作出這個姿態。」黃有為說道:「只不過俄國人的反應比預想的更激烈罷了。」
吳畏愣了一下,他對近代史不怎麼清楚,但是並不代表他完全不知道,這就像一個不知道李治是誰的人一樣可以對玄武門事變津津樂道一樣,所以聽了黃有為的話,立刻反應了過來,脫口說道:「是作給英國人看的?」
黃有為大吃一驚,在這個時代,大多數國人還沒有睜開眼睛看世界的能力,即使是國內的很多高官對於洋人的認識也只是片面而膚淺的,在這些人眼中,世界上只有兩個國家,一個是中國,一個是外國,洋人當然是要合起伙來欺負中國的,怎麼可能自己還會勾心鬥角?背後使絆子不是中國人的劣根嗎?
他吃驚的看著吳畏,並沒有問他是怎麼知道的,只是慢慢說道:「還有德國人。」他說道:「只要我們能表現出牽制俄國人的能力,德國皇帝會提供無息貸款和工業以及軍事上的援助。」
「那麼英國人一定還希望我們牽制日本對不對?」吳畏說道。
黃有為搖了搖頭:「這個倒沒聽說過,英國人應該還沒把日本人放在眼裡。」
吳畏頓時恍然,這個時候日本應該還沒有完成工業化革命,在歐洲列強眼中,地位顯然遠遠比不上擁有龐大國土面積的中國。
他出了一會神,轉頭問道:「師長想要我作什麼?殺毛子我沒二話。」
知道黃有為到這裡來兼任二十八師師長目地的人恐怕一共也沒有幾個,他把這個消息告訴自己當然不會是嫌一個人保守秘密太難,才想多找幾個人一起來幹這事,所以肯定是有什麼目地。
黃有為讚許的笑了一下,從吳畏帶回來的情況上判斷,俄國人一直在增兵,那個牛皮盒子裡還有一份俄國國內發給前線的電報,嚴厲申斥了前一段時間俄軍與國防軍隔河對峙的動作,要求俄軍在雨季結束之前結束戰鬥。
在這種情況下,二十八師想要從敵前撤退,需要極大的運氣,稍有不慎就會演變成一場大潰敗,那甚至會影響到大總統的地位,所以他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出現。
在得知葉知秋在敵後活動的經歷後,黃有為模糊感覺到了一絲可能,所以才會讓藍曉田安排這次會面,現在應該說的事情都已經說過了,也到了攤牌的時候了。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向吳畏說道:「我要你帶一支部隊過河去,切斷俄國人的後勤補給線,給國防軍撤退爭取時間。」
就算黃有為完全不瞭解這種作戰方式,也知道這個命令當中蘊含的危險,吳畏不可能帶著大部隊從敵前滲透進敵後,而且二十八師現在也抽不出足夠的兵力,所以吳畏最多能有一支連級規模的部隊,這樣的一百多人潛入幾萬人的俄軍背後,無論得手與否,能活著回來的機會都不大,幾乎就是去送死的。
果然吳畏沒有立刻接受命令,他伏下身子,在地圖上仔細的看了一會,才抬頭向黃有為說道:「我要一個連的老兵,要絕對的指揮權,還要有至少一個月的時間。」
黃有為搖了搖頭,「沒有那麼多老兵,最多一個排,新兵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我也不能給你一個月的時候,雨節馬上就要來了,到時候我們的後勤補給只會更糟糕。」
他伸出右手,張開五指合攏後又張開,「十天,最多十天,我就要安排撤退。」他說道:「二十八師將士能活著回去多少,就看你的了。」
吳畏深深的看著他,緩緩立正敬了個軍禮:「保證完成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