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天的火光照亮黑夜,明亮的刀光閃過,碩大的人頭飛起,熱血灑在白皚皚的雪地上,鮮艷而猙獰。
一雙死不瞑目的眼睛怒睜著,
「王忠!」劉禹大聲叫著,卻發現喉嚨就像被人掐住一般,什麼也發不出。
不遠處,妞兒還未長成的身體痛苦地扭曲著,身無寸縷,會笑的大眼睛滿是驚恐,讓人不忍直視。
「畜生!」劉禹怒吼,依舊什麼也聽不到。
全副武裝的軍士提著滴血的彎刀,獰笑著圍上來,皮靴踩在積雪的地上發出吱呀的聲音。
「大郎!」眼前掠過一道身影,飛快地閃向身後,劉禹掙扎著奮力轉過頭去。
「妾先走一步了,黃泉路上切勿相忘。」兩行淚水滑下,身形絲毫未停地撲進了熊熊燃燒的大火之中。
「晚霞!」劉禹用盡全身的力氣吼叫著,為什麼,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滿臉虯鬚的大漢大聲呼喝了一句,高舉著鋼刀向劉禹的頭上劈下。
「啊!」眼睜睜地看著刀光劈落,他不由自主地大喊,上身猛地坐起。
「禹子!」身體被人緊緊抱住,劉禹猛力掙扎著。
「是我啊,你怎麼了?」聽到胖子的聲音,劉禹停止了掙扎。
「我這是在哪?」雪白的牆,床,還有身上的衣服,如同夢中的雪地一般。
「人民醫院。」幾乎沒有合眼地守了一夜,胖子有些疲憊。
「我怎麼進來的?」劉禹的記憶畫面只停留在了那場大火中。
「我也不清楚,接到醫院的電話,就趕來了,你怎麼進的醫院還沒來得及問。」
「有煙嗎?」頭疼地厲害,劉禹不知道要如何排解。
胖子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掏出煙連同打火機一塊遞過去,看劉禹手在顫抖幫著他點燃,順手抽出一根給自己點上。
劉禹猛地吸了一口,幾乎吸掉三分之一,深深地吞了下去,強烈地刺激感讓他猛地咳了起來。
胖子沉默地看著他一支接一支地抽著,那根本不叫抽,就是點燃了然後兩三口吸盡,長長的煙灰落在被單上,卻渾然不覺。
「麻煩你了。」劉禹覺得頭疼減輕了不少,彷彿才看到低著頭吸煙的胖子。
「發生了什麼事?晚霞是誰。」胖子見他平靜了些,忍不住出口問道。
晚霞是誰?劉禹腦海裡浮現出那個飛速旋轉的身影,還有輕輕的呼喚「大郎。」
「一個女人。」劉禹的思緒飛舞著。
「她出事了?是在非洲?」胖子放低了聲音。
「我救不了她。」劉禹閉上眼向後靠去,右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非洲?差不多吧,那是另一個世界。
「哥們,不管你想做什麼,現在你得先養好身體。」胖子歎了口氣。
「哪兒能買到核彈?」做什麼,劉禹的對手是蒙古鐵騎,還是其中最精銳的那一部分,他只有一個人,能做什麼?
「烏克蘭」胖子順嘴答到,接著就是一哆嗦,這得多大的仇恨!
「怎麼回事,你們怎麼能在病房內抽煙!」推門進來的護士mm皺眉看著屋內,大聲呵斥。
「對不起,護士小姐,我們錯了。」胖子趕緊站起身道歉。
「不知道抽煙對身體不好嗎?」護士走過去拉開窗簾,打開窗戶,清晨的陽光透進來,刺得劉禹瞇了下眼睛。
「我想出院,幫我辦下手續。」劉禹轉向胖子。
「出院?你開玩笑吧,昨天才進來,能不能出院得醫生說了算,再說你昨天那樣,怎麼可能這麼快好。」護士mm的語氣很快。
「禹子,我也覺得你應該再觀察一下。」胖子勸他。
「我沒事了,不能在這裡浪費時間。」劉禹的心裡像藏了一團火,燒得他無法平靜。
沒能拗過固執的劉禹,胖子還是去辦了出院手續,在醫生的要求下,爽快地簽了保證書。
急於回到家的劉禹沒有答應胖子的陪伴,堅決把他趕回了家。
其實劉禹只是想找個能發洩的地方,那種無法對人言明的痛苦讓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在地下室裡,劉禹用拳頭一拳一拳地砸向牆壁,看著血印慢慢浸透,手變得麻木,直到精疲力盡。
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他痛悔著自己的無能和軟弱,一直以來為平靜的表面所迷惑,完全忘記了自己身處一個什麼樣的年代。
「為什麼?」劉禹仔細回憶著,本來他以為只是那百戶的個人報復,可是想著事情的經過。他們根本沒想過要殺死自己,他們要抓自己去哪裡?為什麼要抓自己?
地下室裡一箱箱堆砌到天花板的黃金,這是他全部的資本,這是很多人一生都無法企及的巨額財產,下半輩子的衣食無憂本來是他的夢想。
可是想到四個無辜慘死的人,劉禹的怒火猛得升騰,復仇的念頭像毒蛇一樣吞噬著心扉,再也無法自抑。
「晚霞,妞兒。」劉禹站起身,緊握雙拳走向樓上的臥室,一滴血珠滾落在灰塵裡。
sd論壇是一個國內很著名的軍事論壇,這裡集中了很多充滿奇思妙想的人。
包括一天到晚做著穿越夢的傢伙,這夥人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整天討論穿越到某個時代的行動和計劃。
《穿越到1275年要怎麼做才能打下大都城?》劉禹用馬甲發了個貼子,自己去查閱這一年代的所有資料。
「做夢。」這是沙發的回復。
「1275年,太晚了,除非有很大的金手指,帶支軍隊一起穿之類的,否則絕不可能。」地板還是很理智的。
「限定太死了,一個人,開輛坦克也殺不死幾個人。」有地方學習開坦克嗎?
看來自己太心急了,劉禹等不了十年,可是短時間根本辦不到。
跟貼的人越來越多,討論也越來越激烈,逐漸分成兩派。
暴力黨主張在現代採購足夠多的武器裝備,用最短的時候訓練出一支現代化軍隊。
穩健派則嗤之以鼻,沒有工業作基礎,後勤保障都無法做到,子彈打完了當燒火棍掄嗎?
劉禹拿筆的手血糊一片,但他似乎感覺不到痛,飛快地在筆記本上記下認為有用的東西。
「傷腦筋啊。」不知過了多久,劉禹扔下手裡的東西,撫著額頭站著身,窗外,雷聲隆隆,一場大雨蓄勢待發。
令人絕望的年代,蒙古大軍的推進如催枯拉朽一般勢不可擋,史書上充斥著諸如『某某畏遁』『某某以城降』之類的句子。
沒有一個地方能堅持超過四個月,半個南中國幾乎是傳檄而定,最後的小朝廷被趕下了海。
最關鍵的是沒有人才,所謂的「宋末三傑」也不過是忠勇有餘,能力平平之輩。
反觀對手,忽必烈就不說了,一時雄傑,手下也是能人輩出,就連那宋人降將,反過來攻擊舊主也是凶狠異常。
宅男劉禹仰天長歎,自己這種吊絲,除非突然獲得太祖那種超能力,短時期內,實在看不出有成功的可能。
可就算是太祖,從圖書館管理員成長為一代天驕也用了好幾十年。
「穿越大神啊!賜予我力量吧。」劉禹對著暴雨怒吼,回答他的是一道躍目的閃電。
春節已經臨近,坐在回家的動車上,劉禹的腦海裡仍然在回想著各種方案。
蕪湖,魯港,再過一個月,避開兩淮防線『浮漢入江』的蒙古軍就將和宋軍主力展開關鍵一戰。
聽著列車員甜美的報站聲,劉禹看向窗外,阡陌縱橫,高架橫江,已經沒有一點古戰場的影子。
晉陵在望,劉禹背起簡單的挎包,隨下車人流緩緩走出車站。
整個春節,劉禹都宅在家中陪伴父母,慢慢地,睡眠也恢復了正常,噩夢不時也會有,但已經不像前段時間的那麼頻繁。
雖然極力掩飾,細心的父母還是覺察出異樣,兒子連電話都沒往外打一個。
「不是和女朋友鬧彆扭了吧?」劉母一邊嘀咕,一邊攛掇劉父去打聽。
吃完晚飯,劉父叫上劉禹去散步消食。
晉陵,前臨長江,後依太湖,兩人走在沿湖路上,遠處湖光山色,美不勝收。
「來,陪我坐坐。」走了一會,劉父找了路邊一排石椅坐下。
劉禹坐在一旁,看著天邊落日映照在湖面上,金光閃閃,不由心中就是一歎。
「和晚霞吵架了?」劉父拿出一根煙遞給他。
劉禹接過來一看,是自己買回家的蘇煙金沙,100塊一包,他知道父母有錢也捨不得買。
拿出打火機給父親點上,看著火苗想了想,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父親的話。
「年青人,吵吵鬧鬧地很正常。」劉父見他不想說,也沒勉強。
「爸,你年青的時候遇到過什麼坎嗎?」劉禹看著父親臉上的皺紋問了句。
「要說坎啊,當初娶你媽的時候,你外公家死活不同意算是最大的一個坎了吧。」劉父笑笑說。
「那後來怎麼成的呢?」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唄。那時候的人都很單純,就想著兩人能在一起,最關鍵的是你媽的心很堅定。」
「那你這輩子有沒有碰上生死攸關的時候?」劉禹吐出一口煙霧,心裡很亂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傾吐。
「178歲大的時候,正趕上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那時候也沒有學上,憑著一腔熱血,坐上卡車就走了。」劉父奇怪地看了劉禹一眼。
「我們去的是貴州山區,雖然沒有北大荒那麼遠,卻也是窮鄉僻壤,每天幹得都是重體力活,開山,修路,炸石,挑土。」
劉父講的故事很長,裡面有友情,愛情,還有恩情。所謂友情自然是指『一起下過鄉』,愛情應該是父親的初戀,當然最後因為種種原因沒有開花結果。
恩情則是一個捨己救人的故事,劉父所在的連在一次放炮開山任務中,年輕的連指導員為了掩護他們幾個,用身體擋住了啞炮爆炸所飛濺起的石塊,自己卻壯烈犧牲。
「張指導員才28歲,婚都沒結,就這麼去了,家中還有一個沒成年的小妹。」說到這裡,劉父眼中已經泛起了淚花。
看著沉默下來的父親,劉禹知道他想起了回城時的艱難,可能其中還有那段埋沒了的戀情。
「其實吧,我們這一代相比你們來說,是不幸的,因為國家的動盪。但也是幸運的,因為那是一個充滿激情的年代。每個人都充滿理想,而這些是現代這個社會最缺失的東西。」
突然,劉父的聲音變得高冗而激昂。
「如果有一天我要做的事是為了讓自己不後悔,我應該去做嗎?」劉禹問出了想問的話。
「相信你不會做犯法的事,既然這樣,那當然要去做。只不過,要注意安全。」劉父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問他想做什麼。
謹小慎微了20多年,劉禹決定要衝動一把,就算不成功,至少自己曾經努力過。他看著遠處的湖光,目光異常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