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黃沙飛舞。
東方莫離拍拍有些疲憊的踏雪,取下水袋倒了些水在手掌中餵給踏雪,隨後自己也喝了幾口水。
將近半月的路程,人困馬乏,越走越荒涼,一路上行人也是越發的少了,到現在已經好幾天沒有看到除了他們之外其他的人了。
隨意的坐在地上,東方莫離看向幾步之外的獨孤月和他身後那個全身罩在黑衣中的人。臨走前,為了方便行事,蕭梓陌特意派遣了專門負責照顧獨孤月的一位近侍,從第一次見面,他就是一身黑衣打扮,寬大的黑袍穿在身上讓人看不出他的身形胖瘦,再加上頭頂的幃帽,沉默寡言的性格,都個人都如一潭死水般沉寂,神秘而又乏味。
但不可否認的是,對於獨孤月,他還是很上心,照顧的無微不至。
「念,我沒事,你也休息一下吧。」獨孤月喝了幾口水,潤了一下乾燥的嗓子,開口說話,但依然帶著點沙啞的味道,想來是身體還是有些吃不消這惡劣的天氣。
「我沒事。」被稱做「念」的男子放下水袋,纖長白皙的手伸出,直接抵在獨孤月的後背上,源源不斷的內力被輸送到他身上,以緩解他的不適。
「不用了,我真的沒事。」獨孤月想拒絕,奈何背後的那雙手無動於衷,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沉默。
東方莫離眼神微動,然後又不著痕跡的移開,若是她剛剛沒有看錯,那雙手,是女人的手,這個被蕭梓陌認為是近侍的人,原來是個女子。
那麼,獨孤月,又是否知道呢?
東方莫離忽然間覺得,這趟南疆之旅,看來很熱鬧啊!
「東方姑娘,翻過了這座山,再往前百里就是南疆的地界了。」獨孤月開口,眼睛卻並沒有看東方莫離,而是望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前輩喚我莫離即可。」
「呵呵---」獨孤月笑出聲來,看著東方莫離微微點頭,「請恕我冒昧,南疆一直是處於避世隱居的狀態,不知莫離此去所為何事?」
東方莫離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獨孤月,心裡卻是一瞬間閃過千萬種想法,最終選擇如實相告,她想的很清楚,獨孤月是蕭梓陌的師傅,蕭梓陌為人坦蕩,光明磊落,而且據他所講,血玉簪乃獨孤月所贈,還救過自己,況且,作為南疆人,勢必比自己更瞭解南疆的情況,說不定到時候還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實不相瞞,莫離此去南疆是為了傳聞中南疆的異術。」東方莫離開口,右手無意識的摸向腰間隱藏在衣衫下的聚靈鼎。
「莫離只是一介凡塵女子,只想安靜的生活,無奈天不遂人願,我離城百姓一夕之間全亡與魔族之手,為了這些冤死之人,莫離日日寢食難安,即使莫離只是一介女子,也要為了這些為了莫離而死的百姓討回公道。」
獨孤月微微抬首看著這個即使風塵僕僕也依舊散發著光芒的女子,忽然間就笑了,笑的格外溫暖,直至眼睛有些濕潤。
而他身後的念,沒人注意到,那一直靜默不動的帷帽,在東方莫離提到南疆異術的時候微微動了動,彷彿被風吹過一般,紗幔飄飄。
「月雖垂垂老矣,但對莫離甚是投緣,若有需要,莫離無須客氣,月定當竭力相助。」獨孤月誠懇的開口,「只是,莫離剛剛提到魔族,你是否能確定毀你離城百姓的確實是魔族中人呢?」
「前輩為何有此一問?」東方莫離直視獨孤月的眼睛,離城被毀是他親眼所見,況且她也知道東方雲天和爹爹之間的事情,就現在的情況來說,一切矛頭都指向魔族東方雲天。
獨孤月沒有回答東方莫離的話,反而是上下打量了一遍東方莫離:「梓陌說莫離最近修為又有所突破,月觀其形貌,確實如此,不知莫離在蓬萊修仙師從何人?」
「莫離拜在蓬萊萬俟詠雋上仙門下。」儘管不知道獨孤月到底想問什麼,但是東方莫離依舊還是如實回答。
「萬俟詠雋?是他!」獨孤月似乎非常驚訝,眉毛微挑看著東方莫離,最終只說了一句話。
「莫離,這世上人心難測,切記,不可被仇恨和表象蒙蔽了你的雙眼,還有心,其他的,一切自有定數。」
東方莫離不懂,但是她隱隱覺得,獨孤月似乎知道些什麼。
穿過漫天黃沙飛揚的戈壁,走過渺無人煙的荒山,東方莫離一行人終於踏上了南疆的土地。
獨具異域風情的建築、街道、還有那繁複精緻的異族服飾,充斥著東方莫離的眼簾,但是她現在無心欣賞這些,越是靠近南疆,她的心越是難以平復。
入了南疆,東方莫離中原人的打扮也引得無數人矚目,而獨孤月則是早早的換上了南疆服飾,也許是毀了故鄉的緣故,他整個人的起色看上去比之前好了很多,至於念,永遠是一身黑衣打扮,看不出什麼特別。
「少小離家,如今我已垂垂老矣,終於回來了。」獨孤月微微瞇眼看著頭頂的天空,頗為感慨,「一切都沒有變,唯一變得,就是我已經老了。」
獨孤月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很平淡,僅僅是帶著點感慨,但是在外人聽來卻頗為心酸,身後推著輪椅的念似乎尤為介意獨孤月這樣說話,雙手用力,指節泛白。
東方莫離心裡越發疑惑,據蕭梓陌的介紹,這個念是在獨孤月來長安城後不久出現的,那時他正張貼佈告廣招名醫,而念就是最終被留下來的那一個,此後一直照顧獨孤月,但是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臉,包括獨孤月。
「念,沿著這條街一直往前走然後左拐,去獨孤府。」獨孤月緩緩出聲,雙手摸索著身上的南疆服飾,嘴角帶笑。
三人停在同樣具有南疆特色卻氣勢恢宏的獨孤府門前,引得一群人圍觀,即使因為東方莫離的與眾不同,也因為他們所到的地方。
「請這位小哥轉告宗主,就說不孝子獨孤月回來了,前來拜望宗主。」
話音剛落,一片嘩然,人群中一片議論紛紛。
「獨孤月,傳聞中年少前往中原修仙練道的獨孤二公子獨孤月?」
「是啊,話說這個二公子天資聰穎,但從小就不喜歡南疆術法,而是沉迷於中原的武學,最後放棄了繼承南疆宗主的機會,只身前往中原修仙。」
「可是後來不是傳回消息說二公子得道修仙了嗎,怎麼會這幅樣子?」
「你小聲點,傳聞宗主一向疼愛二公子,想把宗主之位傳給二公子,可見二公子在宗主心中的份量,也不怕宗主怪罪!」
儘管大家竊竊私語,聲音都盡量壓低,但是東方莫離卻也從中明白了一二,看大家的樣子,對獨孤家族,又或者說對這個「宗主「還是頗為忌憚和敬重的,若獨孤月真的是獨孤家的二公子,依獨孤家的身份地位,事情就好辦多了。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略帶蒼老但依然精神的聲音傳來,讓大街上的人紛紛退後幾步,讓開了一條路來。
「可是老朽的孫兒回來了,快讓開,快然老朽看看!」隨著說話聲,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大步流星的往外本來,身後跟著一群人,神色各異。
「人在哪兒,快讓老朽看看!」獨孤行話音剛落,就看到門前那坐在輪椅之上的獨孤月,瞬間老淚縱橫,雙腿顫抖著不能前行,兩人就隔著幾步的距離看著對方。
「爺爺,孫兒不孝,孫兒回來看你了!」獨孤月同樣是淚流滿面,掙著著想要站起來,卻差一點跌倒在地,,就在身後的念伸出手想要扶住他時,一雙手卻更快的拖住了獨孤月。
小心的將獨孤月攙扶到椅子上坐下,獨孤行聲音哽咽,拍著獨孤月的後背淚水漣漣:「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繼而轉身吩咐下人,「趕緊把二公子的房間打掃乾淨,準備熱水和膳食,請巫師大人。」
一時間,又是一陣忙碌的腳步聲響起。
「父親,快進屋吧,月一路奔波勞累很是辛苦,就不要站在外面了。」
「是啊父親,快進屋吧!」
「我們進屋,讓爺爺好好看看你。」獨孤行笑中帶淚,親自推著獨孤月的輪椅進了獨孤府。
東方莫離靜靜的跟在後面,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如明鏡一般看的透徹。
就在獨孤行出來的那一刻,後面跟著的眾人在看到坐在輪椅上的獨孤月時,眼睛裡流露出的驚訝,疑惑,傷感,同情,幸災樂禍,亦或是算計,真真是讓人五味雜陳,又看了看輪椅上神色有些激動的獨孤月,東方莫離微微垂眸,在這個大家族中,獨孤月,曾經又扮演著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裝飾的寬闊威嚴的大廳裡,獨孤月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噓寒問暖,不管是真情假意,至少這一刻,東方莫離很是羨慕。
「爺爺,還沒有跟您介紹,這是孫兒的朋友,東方莫離,此次回南疆莫離幫了不少忙。」獨孤月示意東方莫離靠近,笑著介紹。
「晚輩東方莫離拜見宗主。」東方莫離上前拱手行禮。
「不用多禮,既是月的朋友,也就是我南疆的客人,姑娘不用客氣。」獨孤行笑瞇瞇的開口,之前一直沒來得及估計東方莫離,此刻待東方莫離抬頭看清她的容貌時,一張笑臉頓時變得冷硬,「是你?」
東方莫離有些疑惑,不明白為何對方一時間就變了臉色。
「爺爺,你認識莫離?」獨孤月也很是驚訝,據他所知,爺爺一生都在南疆,為了南疆的百姓奉獻了所有,根本沒去過中原,怎麼會認識莫離?
獨孤月這樣一問,獨孤行有一瞬間的遲疑,繼而從頭到腳打量著東方莫離,身形,樣貌都如出一轍,雖已多年未見,但自己絕不會記錯。
「剛才月說姑娘的名字叫東方莫離,可是魔族東方凌天的女兒?」獨孤行蹙著雙眉,一雙眼睛如雷如電,如獵鷹一般探究的眼神,狠狠地盯著東方莫離。
「宗主說的沒錯,東方凌天乃是家父。」
東方莫離的話音剛落,獨孤行眼神一厲:「來人,將此人趕出獨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