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間,薛桐桐能聽到有人在耳邊說話。
她想仔細聽,卻聽不真切,就好像耳朵裡被塞了兩團棉花。薛桐桐的意識很混沌,但是卻能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疼痛,哪裡都痛,痛到連呼吸都牽扯到每一根疼痛的神經。
薛桐桐轉了轉眼珠,緩緩地睜開雙眼:「烈……」但是,入眼的便是一片雪白,還有一股熟悉的醫用酒精的味道。
這裡是……醫院!
「你醒了?」
薛桐桐聞聲,微微側過頭,看到是康玨。
「康玨……咳咳……」薛桐桐不停地咳嗽著,喉嚨和肺部有股灼燒感。這肯定是和她吸入大多一氧化碳和二氧化碳有關係。但薛桐桐這麼一咳嗽,身上又好痛。
「要不要喝點水?」康玨拍了拍薛桐桐的脊背。
薛桐桐搖了搖頭,深吸一口氣:「不用……」等她不再咳嗽的時候,她的手第一個反應就是摸向自己平坦的腹部,然後眼眶通紅,喃喃地問道:「康玨,我的寶寶,是不是沒了?」
康玨看著薛桐桐受傷卻又含了一絲期待的眼光,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的問題。雖然孩子掉了是事實,但是他覺得那話從自己嘴裡說出來,多少有點太過殘忍的。
「……」康玨只是抿緊了嘴唇,桃花眸靜靜地望向薛桐桐。
「康玨,你說話呀!」薛桐桐推了推康玨,眼眸內的淚水再也無法停留在眼眶裡,便只能從眼角順勢落下:「你不要不說話呀……就算你沒說出來,但是我知道,我和南宮祁烈的寶寶沒了……」
她的寶寶,才一個多月的寶寶,沒了……
是啊!在那種情況下,她吸了那麼多一氧化碳,即使寶寶還在肚子裡,但是那種氣體對寶寶的發育和出生有很大的傷害。最後,還是要做流產的打算。
薛桐桐緊緊咬著自己的唇瓣,咬得很用力。
明明那張血色全無的臉,但是她的雙眼卻紅得那麼駭人,像是有人把她的身子完全掏空了一樣。
「薛桐桐……」康玨反握住薛桐桐的手,執著地說道:「寶寶就算沒了,你和南宮祁烈以後會有很多機會的!你們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的寶寶!真的……」
如果說,之前康玨沒有放下,沒有真正放下。
但是,到了現在,看到了薛桐桐和南宮祁烈之間的種種,他已經真正做到放棄了。
這樣的情深……他自以為自己不會比南宮祁烈少愛南宮祁烈一分,但是當南宮祁烈抱著薛桐桐,滿頭鮮血地衝出火海的一剎那,饒是他,也不由被眼前的畫面給震撼到了。
他們真的很愛彼此,愛到兩個人之間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他決定放手,對薛桐桐真正地放手!
康玨的話一下子提醒了薛桐桐,她旋即慌亂了起來,杏眸在病房內環視了一圈兒,急切地說道:「南宮祁烈呢?他在哪裡?他怎麼樣?有沒有事?」
薛桐桐從病床上一掙扎,整個人就摔在大理石地上。
「我要去看他!」
康玨即使決定放手,但是看到薛桐桐這樣,他也慌了神:「薛桐桐,你……」說著,他用力的手臂,把薛桐桐整個人從地上撈了起來,重新放在病床上。
他的手剛要放開薛桐桐,就被薛桐桐抓住胳膊,她的雙眸緊張地望向他:「康玨,烈呢?他怎麼樣了?你快告訴我啊!」薛桐桐後面因為一氧化碳吸入過量,而陷入昏迷之中,對於後面的事情完全沒了印象。她逃了出來,但是南宮祁烈呢?他有沒有安全地逃出來?
「薛桐桐,你的腳還沒好,不能用走的!」康玨迎上薛桐桐的視線:「他現在還在急救室,他的頭部被鋼材打中,現在人還沒有完全脫離危險!情況不太明朗!」
薛桐桐聽後,瞳孔一下子緊縮。
「他……他受了那麼重的傷?」薛桐桐的淚水越流越洶,但是隨即說道:「康玨,麻煩你幫我借一張輪椅。我的手臂燒傷,我的手指還能活動。你推我到急救室裡,我要做第二刀位的醫生!」
「薛桐桐……」
「快!」薛桐桐說道。她是薛家第十三代傳人,她六年前,她把手術刀改成了剖屍刀,現在要為了南宮祁烈,重新拿起手術刀做手術!她要去救南宮祁烈,和死神爭取南宮祁烈!
當康玨把薛桐桐推到急救室門外,所有人都怔住了。
薛桐桐卻戴上了橡膠手套,口罩,還有手術服,讓一名護士推到了裡面去。
門外的萍姨滿是擔憂:「薛小姐臉色那麼難看……她都站不穩,還要幫少爺做手術,行嗎?」
凌風也附和道:「嗯……總裁的手術很重要,她……」
倒是一旁的秦潔安慰眾人說道:「你們攔著她也沒用的!薛桐桐倔強起來,沒幾個人能扭過她的!而且,我們應該對薛桐桐的醫術有信心!她在沒做法醫之前,很多人夢寐以求花上百上千萬來求她做手術!」
康玨的桃花眸內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放心吧!焱琛還在裡面……薛桐桐要是無法完成,焱琛可以繼續下去的!」他現在心裡在想的是,南宮祁烈能不能救回來?
薛桐桐沒了寶寶,已經是一個打擊。
她現在完全是想要把南宮祁烈從死神手裡救回來!
但是,萬一救不會來呢?那她所有的信心,所有的精神支柱都會一下子崩塌。
到時候,她該怎麼辦?
薛桐桐進入了手術室之外,穿過護士,把輪椅停在南宮祁烈的身邊。
南宮祁烈憔悴地躺在床上,臉上滿是血污,康焱琛正在使用微創手術。
薛桐桐對康焱琛點了點頭,對他說道:「你把聲納刀給我……」
康焱琛微微遲疑,但還是把聲納刀遞給了薛桐桐的手裡。
薛桐桐望了一眼南宮祁烈,明明她已經沒了力氣,很想就這樣嚎啕大哭下去,但是她卻執著地拿起聲納刀,開始為南宮祁烈做手術。
他可以為救她付出生命……
她現在做的,實在太不值得一提了!
他要是救不會來的話,那她……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這個手術一做,就是長達六個小時。
本來薛桐桐想做第二刀位的醫生,卻變成了第一刀位的。康焱琛配合薛桐桐做著手術,看著她的手勢,和專業的手法,康焱琛不禁微微欽佩。
他知道薛桐桐是法醫,法醫也是醫,應該懂得基本的醫學知識。
但是,現在看來,薛桐桐的厲害早就超過他對她的認定。
她的醫術超過自己……這樣的醫術,在國內外都應該算是首屈一指。這樣的她,做一名法醫,真的猶如一顆蒙塵的珍珠,實在是太過可惜!
等縫完最後一針的時候,薛桐桐的手拿不出鑷子,整個人才開始拚命喘氣。
康焱琛連忙換下薛桐桐的位置,對身邊的兩個護士道:「趕快拿牛奶給她補充體力,送她出去……」然後,康焱琛對薛桐桐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後面的,交給我!」
薛桐桐點了點頭:「麻煩了……」
然後,護士把她推出了病房外面。
當在急救室外的眾人看到薛桐桐出來,不禁圍了上來。
「總裁,怎麼樣了?」
「少爺,怎麼樣了?」
「祁烈,怎麼樣了?」
薛桐桐看了一眼眾人,努力擠出一絲微笑:「沒有生命危險,會好的……」她很累。其實她的身體很弱,這樣一連六個小時,她覺得自己都快沒什麼力氣了,連嘴角的微笑都很虛弱。
「太好了!」
「yes!」
「……」
眾人都在慶幸南宮祁烈能夠活下來。
但是,宋佳音蹲下來,對薛桐桐說道:「你的身子不行……我送你回病房!」
薛桐桐點了點頭:「好!謝謝!」
「你不行……」康玨睇了一眼宋佳音腳上的石膏:「你都要拄著枴杖走路,怎麼推她回病房?我來!」
宋佳音看了一眼自己腳後跟的傷,擺了擺手:「這種小傷算什麼?我可以不用枴杖的!」
「你摔了不要緊,她怎麼辦?」康玨的桃花眸內眸光涼涼地說道。
這話,讓宋佳音一下子住了手,鬆開自己的手,倚靠在牆邊不說話。
康玨推著薛桐桐往病房走的時候,薛桐桐淡淡地說道:「康玨,明明是關心人家,害怕她多走動,對腳傷不好,為什麼要和她這麼說話?你就是這樣,明明是好心,想要對人好,但卻用這種方式!」
康玨沉默了幾秒,桃花眸內的光芒閃爍:「誰說的?」
薛桐桐抬起頭,盯著康玨看了幾眼:「康玨,你總是喜歡口是心非!明明很在意,卻假裝不在乎。佳音喜歡你,你應該知道的!你這樣對她,她會很傷心的!」
「傷心傷心就習慣了!」康玨把薛桐桐推到了病房,把她抱到了病床上面。
薛桐桐斜睨了康玨一眼,直接揭老底:「康玨,你討厭女人是出了名的!你很討厭女人碰觸你,和你說話,但是除了我,宋佳音,你似乎不討厭吧?」
康玨惡狠狠地盯著薛桐桐,警告道:「薛桐桐,你要再胡說八道!我就對你不客氣!」
薛桐桐卻是暗自偷笑。
她這算是說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