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生是在半夜,接近黎明的時候被吵醒的。
被人從睡夢中吵醒,使得他的心情十分的糟糕,臉色也陰沉得可怕。
前來打擾他休息的人,如果說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那麼其下場已經可以預見。
「什麼事那麼大驚小怪的?」古月生披著睡袍,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黑著臉看向站在對面瑟瑟發抖的人。
「先生,是醫院打來的電話,說……說……」來人吞吞吐吐,話還未說完,冷汗卻把衣襟打濕。
古月生正雙手捧茶,還未喝上一口,聽到這句話,便從鼻中『嗯?』了一聲。
這一聲,看似平靜,卻嚇得來人雙腿一軟,險些摔倒在地。
「哼!」
光當——!
瓷器破碎的聲音在來人腳前響起,四濺的茶漬還有陶瓷碎片亂了一滴,打濕了他的鞋面,他卻不敢吭一聲。
「若再吞吞吐吐,就什麼也不必說了。」隨後,古月生陰沉的聲音響了起來。
「先生,我錯了!」來人一驚,當即就要跪下求饒。
可是,在最後,理智還是挽救了他。在下跪之時,他同時說出了此行的目的:「先生,醫院來電話說,峰哥他……他死了。而且是全身骨頭盡碎而死的。」
說到阿峰的死因,說話的人都忍不住打了幾個寒顫,感到自己的骨頭發出一聲聲的脆響。
人的身體中有多少塊骨頭?
骨頭斷裂的痛又是如何?
阿峰全身骨頭盡碎,這樣的死因說明他死之前遭受了多大的痛苦?這簡直就是常人難以想像的!
「阿峰死了?」古月生雙眸一瞇,眼縫中翻湧著冰寒的冷意。
任務失敗,全軍覆滅。阿峰也變成了一個廢人,已經讓他古月生淪為了容城黑道的一個笑話。
而如今,阿峰卻以這樣一個極其痛苦的方式死去,這分明就是對方給他的警告。
古月生的臉色越發難看,可怕。
他還從未被人如此威脅警告過,而且對方還是一個小輩。
「查出來是什麼人幹的了嗎?」雖然心中早已經有了猜測,但是古月生還是問了一句。
「不,不知道。」來人提著腦袋回答,根本不敢與古月生對視。
「嗯?不知道?」古月生的語氣裡滿是陰蟄和戾氣。
來人體如抖篩,結結巴巴的回答:「醫院那邊沒有人所見,咱們安排守在附近的人也沒有看見。還是護士給峰哥查房的時候才發現的。」
「哼!」古月生怒喝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指著來人罵:「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要你們何用?」
「先生息怒啊!」來人跪在地上,拚命求饒。
可是,盛怒中的古月生卻絲毫不理會,在他眼中,眼前此人已經是一個死人。「來人,把他給我拖出去,我不想再見到這個沒用的東西。」
很快,幾個黑衣人從外面闖入,拖著哭喊求饒的人退出了房間。
待房中只剩下古月生一人之後,他重重的朝著桌面錘了一拳,眸光陰冷的咬牙道:「九天盟!」
他不在乎阿峰一個廢人的死活,可是,九天盟的做法卻狠狠的打了他的臉!
不滅九天盟,他今後在容城便混不下去了。
阿峰被虐殺的消息,在太陽升起之後,便在容城黑道上傳開。這個消息快速的傳播,連旗門都沒有反應過來,等他們想要阻止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單聞義一大早就被敖天叫來別墅,陪著他吃早餐。
但其實,他心中知曉,吃早餐只不過是借口,敖天想問的,還是旗門古月生得力助手阿峰死亡的事。
敖天坐在餐桌的首位上,身上還穿著睡袍。
在他面前,擺放著的時廚房準備好的煎蛋、吐司,還有熱牛奶。
這樣的早餐算不得多豪華豐盛,卻十分有營養。
單聞義坐在他的右手邊位子上,面前同樣是一份營養早餐。
只不過,相對於敖天的好胃口,他似乎並沒有什麼食慾。
「旗門阿峰的事,你都知道了吧?」敖天往口裡塞了一口煎蛋,突然開口。
單聞義點頭:「略有耳聞。」說著,他苦笑的道:「這件事,甚至不用去刻意調查,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敖天輕蔑的笑了笑:「雖然我看不慣九天盟那幾個小輩妄自尊大的樣子,但是這一次我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的手段夠狠!」
先是屠盡了一倉庫的人,之後又把阿峰全身骨頭弄碎,令他痛苦死去。
如此殘忍的做法,實在是令人膽寒,這威懾力可不是一般兩般。
「是啊,這一次旗門算是踢到鐵板了。」單聞義點了點頭,附和道。
古月生打著什麼主意,他們自然明白。明白的同時,也樂得一旁看戲。卻不料,這一場戲,居然以如此意外的局面落幕。
不,應該是,這場戲才剛剛開始。只不過,導演這場戲的人不再是古月生,而是九天盟的葉雪飛。
單聞義眸光一閃,心中的這句話並未說出來。
「聞義,這件事雖然是旗門不對在先。但是這九天盟的手段也太過殘暴狠戾,你說說,我們青蛟會在這件事中,是否要做些什麼?」敖天放下手中的刀叉,用潔白的餐巾擦著嘴角,看向了單聞義。
來了!
單聞義心中一動,暗道了一聲。
這才是敖天邀他而來的真正目的。表面平靜的容城,是時候要起些風浪了,敖天又怎麼會錯過任何一個機會呢?
單聞義收斂心神,此時此刻,他還是青蛟會的智囊,那就要盡職盡責。
他沉吟了一番,將自己心中的想法全盤托出:「老大,這一次旗門主動挑釁九天盟,如今看似沒什麼,但實際上已經相當於和九天盟宣戰。在我看來,咱們最好就是按兵不動,坐看龍虎鬥,之後再看準時機,爭取一擊必中。而且,耀社已經和九天盟正式聯盟,咱們也要放著耀社出手。若是旗門那邊問起來,我們大可以回答我們不動是為了防備耀社,以免秦昊暗中偷襲。」
單聞義的這番話,可謂時一種聰明人的做法。
不攪入別人的渾水,卻打算渾水摸魚,以最少的損失換取最大的利益。
可是,敖天聽完之後,卻微微蹙眉,似乎對他的主意並不滿意。
懂得察言觀色的單聞義自然看出了這一點,但是他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垂眸下來,正襟危坐,等待著敖天的開口。
敖天輕敲了幾下桌面,突然看向單聞義道:「若是我聯合容城眾幫派,以九天盟手段殘忍凶戾為由,滅了它,如何?」
單聞義心中苦笑,不由得暗自搖頭。
敖天的自負還是讓他如此選擇。
實際上,這件事根本與青蛟會無關,敖天根本不用去躺著蹚渾水。只要等著九天盟和旗門相鬥,兩敗俱傷的時候出手就能獲得巨大的利益。
可是,他卻太看重這容城黑道第一的名頭,太在乎自己的威信,太自信他在容城的地位和勢力。想要跳出來替旗門接下這道梁子,古月生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是在整個局勢上青蛟會的位子可就全變了。
「這……老大,這是古月生自己惹出來的麻煩,我們何必替他們出頭?」雖然心中失望,但單聞義還是出於盡責勸了一句。
誰知,敖天卻擺了擺手:「咱們青蛟會畢竟是容城的黑道之首,在這個地界上,有幫派內鬥,我們出面調和本就是責任。若是坐視不理,豈不是讓別人背後議論我們怕了九天盟?這樣一來,恐怕青蛟會的威名會大減。」
這個時候誰會在乎這些?
大戰在即,容城黑道面臨新的洗牌,所有人只需要知道最後的贏家是誰,誰會管其中的細節?
單聞義在心中連連歎氣,卻也無可奈何。
他早就明白,敖天的心只在容城,只看到容城這偏安一隅的地方,毫無雄心壯志。但今日之後,他卻還是會心中升起頹然之情,感覺自己所托非人。
離開敖天的別墅後,單聞義心中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最終,敖天還是沒有接受他的建議,而是堅持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知道結果如何,但是卻能肯定,此刻的發展,正是葉雪飛想要的結果。
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女,從來目標都不僅僅是旗門。她的心很大,要的是整個容城,她要九天盟取代青蛟會。
而敖天的作為,無疑是給了她一個上位的借口。
搖了搖頭,單聞義將腦海中的雜念拋開,坐車離開了敖天的別墅。
他盡責了,至於後面的事,他只能說自己無能為力。
……
九天盟總部。
這處位於西北角負責拆遷工程的辦公室,是九天盟的臨時總部。葉雪飛離開容城前赴md後,今日還是第一次來到這。
當然,這只是她和秦壽幾人知曉的秘密。
在九天盟眾人眼中,她甚至從未離開過容城。而她的出現,也打破了之前的傳聞,穩定了人心。
阿峰慘死的事,自然是九天盟傳播出去的。
這件事在容城黑道中足夠攪起一番風雲,她怎麼能夠任由旗門將其掩蓋?
而且,事情的前因後果也以不同版本,相同含義的在底層傳播,讓所有人都知道,為什麼阿峰會死得如此慘,九天盟又為什麼對他下手。
一時間,旗門被推到了風頭浪尖之上。
「雪飛,這次md之行,收穫如何?」柳玉書給葉雪飛斟了杯茶,放在辦公桌上。
葉雪飛坐在桌後的老闆椅上,慵懶的斜靠著椅背,指尖輕敲扶手。聽到柳玉書的詢問,她大眼一彎,如同月牙一般笑道:「十分好。」
柳玉書和秦壽相視一笑,能從葉雪飛口中吐出『十分好』這三個字,說明這次前去md的收穫匪淺,甚至已經大大超出預期了。
兩人有心想詢問經過,但也知道如今時機不對。
只要知曉結果很好就行了,如今他們必須把心思放在容城這盤棋局上。
「古月生恐怕此刻恨透了我們,正在想辦法將九天盟一網打盡呢。」秦壽得意的搖頭晃腦。
對於葉雪飛的手段,他並不覺得反感。
誰讓旗門不對在先?
不過,他倒是好奇另一點:「到底是誰把那些人都殺得乾乾淨淨?還故意留下了阿峰。」秦壽說完,轉眸看向了葉雪飛。
葉雪飛幾不可查的挑眉:「這一點不重要,不會影響什麼。」隨意搪塞之後,她看向柳玉書問道:「青蛟會那邊有什麼動靜?」
柳玉書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架:「今日一早,單聞義便去了敖天的別墅,快一個小時後才出來。」
葉雪飛撮了撮牙花,瞇著眼若有所思的問:「你覺得他們討論的結果是什麼?」
柳玉書無聲一笑,胸有成竹的道:「敖天為人自負,又以容城黑道第一人自居。眼下這件事,恐怕就算是古月生不打算請他出面,他都會亟不可待的跳出來,主動扛旗。我認為,他覺得眼下是個好時機,正好一震青蛟會的威風,順便打壓九天盟,吃下西北角。」
這一番分析,讓葉雪飛幾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卻又問道:「那單聞義呢?以他的聰明,不會任由敖天如此做吃力不討好的事吧。」
「他自然不會,只不過還是那句話,敖天太過自負,恐怕聽不進單聞義的提議。」柳玉書的聲音溫潤如玉,似乎帶著一種說服的力量,令人不由自主的會相信他的話。
這是以前沒有的……
葉雪飛看了他一眼,眸光閃動了一下,心中知曉,這也是柳玉書的一種進步。他越來越契合謀士這麼一個角色。
收回眼神,葉雪飛撐著椅子扶手站起來,雙手撐著桌沿,前傾身子,對兩人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既然如此,我們要玩就玩個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