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霽,我去給你買機票。老闆娘走到哪裡,我們就追到哪裡。」陪寧修霽在機場裡呆坐了許久的束冠博,慢慢的站起來,扯了扯已經被拉扯的歪歪斜斜的領帶,打算去購票窗口。
「沒有老闆娘了。我們回去。」寧修霽聲音異常靜靜,抓著一旁的欄杆站起來,脫掉脫了線條的西裝,掛在手臂上,面無表情的往大廳外走。
「修霽。你聽我說,不要任性,童曉欣走肯定有她的苦處。你是男人,低個頭,退讓一步,就能挽回了。」束冠博追上去,此刻他不在是寧修霽的特助,而是他的朋友,很多年的朋友,知心知底的老朋友,應該去關心對方的、情同手足的好兄弟。
寧修霽沉默不語,逕直走上車,什麼也沒聽見一樣的對束冠博說:「開車,回家。」
「唉!」束冠博無奈的搖頭,只能上車開車離開機場,往別墅開去。
寧修霽坐在車上,扭頭盯著窗外,看見漸漸熟悉的風景,便回頭眼神森冷的望向束冠博:「我說回家!」
束冠博聽見寧修霽憤怒的聲音,忽然知道自己領會錯了意思,人家說的家是有陸婉儀的那個家,不是跟童曉欣一起買的別墅,所以急忙掉頭換方向開。
寧家別墅。
陸婉儀抱著她喜歡的茶杯犬,坐在大廳的沙發裡,臉上愁雲不展。
而從國外回來的則手裡拿著一隻小水壺,在澆灌家裡的盆栽,那些花花草草樹樹的,都是他的最愛,好些還是國外弄回來的,稀罕的打緊。
「你到底是管不管你這個兒子了?寧家都要絕後了,你還成天只顧著你的那些個寶貝。」陸婉儀不滿的對丈夫抱怨。
「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寧榮威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因為兒子從小沒在他身邊長大,所以他覺得愧對於兒子,因此對寧修霽管的比較寬鬆,一般是不會阻止兒子做什麼的。
「怎麼不嚴重了?童曉欣流產,我親自問了醫生,這姑娘之前就不能生養的,以後就更不能了。而且聽說她不生養的緣故,是因著前頭流產過孩子。」陸婉儀只知道童曉欣身子不乾淨,卻不知道人家的身子是被她的兒子給破了的,所以就一個勁兒的抓著這些個細節說個不停。
「不能生養自有不能生養的辦法。若不然,你也學顧老爺子的,讓修霽在外頭養個小的生孩子?」寧榮威還是不急不緩的語調。
「能有什麼辦法?我說你怎麼就不急呢?我都快急死了。」陸婉儀真心的被寧榮威的沒脾氣給氣的火了,放下茶杯犬,走到老公跟前,從他手裡搶走小水壺,一臉怒氣的瞪他,「你到底是不是修霽的父親?兒子執迷不悟,你還跟著瞎攪和。」
「我說你能不能一天到晚瞎操心,修霽不是小孩子,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再說了,你把人家童曉欣給趕走了,修霽就能好了?」寧榮威說著,又從老婆手裡奪過來水壺,繼續對著一盆綠油油的植物的葉子噴水。
「我不趕走童曉欣,修霽就能好?」陸婉儀沒好氣的看著老公澆花,修理樹葉,「童曉欣就該能離我們修霽多遠,就離多遠。」
「那你去趕走吧。只要你能。」寧榮威經常不在家,見過童曉欣的次數也極為少,但是對她的印象還算不錯,最重要的是兒子喜歡,所以他覺得這事兒沒自己說的什麼,
「趕走就趕走。」陸婉儀賭氣著,一臉撒嬌的模樣,「我就趕走童曉欣怎麼了?」
大廳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嚇得剛說完話的陸婉儀朝著那邊看去,連寧榮威也直起身看向了門口。
寧修霽手上一把傘,已經被他狠狠地甩出去,砸壞了一扇玻璃。
「修霽——」陸婉儀沒想到兒子這個時間會回家,而且是回了她這個家,又思及剛才她說的話,不免臉上不怎麼自然。
「媽,你趕走了曉欣?」寧修霽不給陸婉儀說話的機會,直接問道,聲音冷厲的嚇人,好似眼前的人不是他的母親,而是一個惹怒了他的陌生人。「你給了她多少錢?」
「我……」陸婉儀剛想說自己沒給童曉欣給錢,因為人家不收,但她忽然想明白了一點——寧修霽的眼神跟表現都說明童曉欣已經走了,所以她又急忙改口說,「給了三百萬。她嫌少,還想多要一百萬,我沒給。就給了三百萬。」
寧修霽的心一下子空了,空的連他自己都感覺不到什麼東西存在了。
「她收下了?」他如同一隻洩了氣的皮球,聲音忽然低了下來,有氣無力的,渾身散發出一股子疲倦氣息。
「嗯。」陸婉儀點頭,毫不猶豫,又添油加醋的說,「她收下了,很乾脆的就收下了。收下後,她就說會離開,以後不會纏著你了,還說說到做到之類的。」
寧榮威默默地看了妻子跟兒子一會兒,臉上表情不再好看,聲音略帶慍怒的問陸婉儀:「你什麼時候給人家童曉欣給的錢?」
「我什麼時間給的,還要跟你們說?我跟你們說了,你們會同意麼?」陸婉儀說著,扭頭回到沙發前,抱起茶杯犬坐下。
「你——」寧榮威對妻子是無言可說了,只能放下水壺給小剪刀,過去對兒子小聲說,「修霽,你跟我來。」
寧修霽眼神空惘,動作機械的跟上寧榮威的腳步,兩人來到了屋外的廊子下。
「童曉欣走了?」寧榮威給兒子發了一支煙,父子二人一起點燃,在廊子下吸著可以暫時讓人覺得安定的香煙。
「嗯。」寧修霽狠狠地吸了一口,沒用的有些哽咽道,「很絕情。」
/>「看來這孩子是用結婚穩定了你的心思,其實早就想好要離開了。」寧榮威是寧家唯一知道寧修霽要跟童曉欣結婚的人,他還偷偷的跟兒子瞞著陸婉儀商量過婚禮事宜。他拍拍兒子的肩膀,「童曉欣不是愛錢的姑娘,不會因為收了錢就走。你媽的話,你聽聽就過去,別當真。」
「或許是真的。」寧修霽有種預感,覺得童曉欣是真的收了陸婉儀的錢,不然今天在機場,她不會那樣的絕情,絕情到一點兒留戀都沒有。她是不愛錢的人,但是為了離開,她或許會故意收了那些錢。
「那也是有苦衷。」寧榮威理性的分析道,「她離開你的原因,不外乎就是以前流產過,現在懷不上你的孩子,被你媽說的真以為不給我們寧家生個孩子,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你媽成天逼著她,又逼著你,她心裡有你,自然是心疼你壓力大,想走的念頭也就跟著有了。修霽,別怪爸爸說話直接,以我來看,這姑娘想離開你的念頭,一直都有,只是最近發生的一切,更堅定了她的做法而已。」
寧修霽仔細的聽寧榮威說完,覺得是有些道理,因為有段時間,差不多就是他剛買了別墅,讓童曉欣搬家的那段兒,她每天都不怎麼開心,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卻是也不跟別人說。他問,她總說沒事,要麼就用學業壓力來搪塞他。但沒多久,她自己貌似調節過來了,心情也好了許多,他就沒怎麼在意了。
「修霽,爸爸從來沒問過你,但是現在很想瞭解一下,童曉欣之前未婚懷孕究竟是怎麼回事?」寧榮威問完,怕寧修霽多想,畢竟兒子現在的情緒很敏-感,而且脆弱,所以就又說,「你媽很介意這個,我回頭得給她做思想工作。」
「那孩子是我的。」寧修霽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大致給寧榮威說了一邊,回憶使人痛苦,他說著說著,聲音就更加的哽咽了,手裡的煙被他幾下子吸完,又掏出來一支續上。
「這個你怎麼不早點給你媽說。」寧榮威搖搖頭,這些話早點兒說,也就不至於造成現在的誤會了。
「我不清楚媽知道這個。」寧修霽從來不知道陸婉儀還瞭解到童曉欣流產過一次,而他為了不提起童曉欣的痛苦,從來沒說過這個事兒的。
「我回頭跟你媽解釋解釋去。人家孩子不能生養,還不是因為我們來著。現在我們反倒是去怪人家了。」寧榮威跟寧可嫆兩人脾氣很相像,就是對人從來沒壞心,也心軟又心善,也正是因為這個,寧家的公司到了他的手裡,才被人給搶走了。
「不用解釋了。」
「怎麼就不用了?」
「曉欣不會回來了,她不會再跟我在一起的。我瞭解她。」寧修霽說的十分艱難。
童曉欣就是那樣的人,決定了的事情,就倔強的會堅持到底,她既然從一開始就想著離開他,那麼就算再回來一次,也還是會離開。所以與其她這樣一次一次的離開,讓他心痛難過,還不如讓她一次走的乾淨利落,誰都別悲傷失落。
「隨便你。你的感情跟婚姻,爸爸不想干涉。你不是小孩子,爸爸知道你懂你自己想要什麼,該要的是什麼。」寧榮威又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扔掉手裡的煙頭,負手順著廊子往回走。
寧修霽靠在柱子上,揪了一下頭髮,「爸,今晚我回來住。」
寧榮威駐足,回頭望,「這是今晚,還是從今晚以後?」
「從今晚以後。」寧修霽低著頭,鼻子眼睛都酸的厲害。
那個別墅,是屬於兩個人的,而如今,她已經不在,他一個人住著還有什麼意思。
夜裡,寧修霽就在寧家別墅睡了,第二天一早起來,慢悠悠的吃了早飯,出門去了。
「你看看你,都做的什麼事。兒子現在這樣丟了魂似的,吃飯都沒精神,還能做什麼?」寧榮威望著寧修霽失魂落魄的背影,對陸婉儀多少有了點兒埋怨。
「過幾天自然就好了。哪有過不去的坎兒。」陸婉儀雖然已經知道童曉欣第一次流產的孩子是寧修霽的,但是她還是不能接受童曉欣,畢竟對方現在沒辦法生孩子了。
「那你為什麼不自己跨過去,非得逼著別人跨過去?」寧榮威斜睨一眼陸婉儀,拿了修剪盆栽的剪刀,又關注他的盆景們去了。
陸婉儀被噎的沒話可說,翻眼瞅了老公一會兒,也出門去了。
她本來是跟牌友約好了要打牌的,但是心情瞬間不好了,心裡堵得慌,所以就沒去,而是逛街買了幾套衣服,叫人送回去,她自己則到顧冬甯家找寧可嫆。
兩人在寧可嫆的書房嘮叨了一會兒,終於說道了童曉欣的事情。
「曉欣這孩子,還真的走了。」寧可嫆多少有些覺得可惜,當初她是極其看好對方跟寧修霽在一起的,對方跟白以茹是好友,成了兩對,不管從男女哪一方來看,關係自然只會更好。
「我就怕她出爾反爾。」陸婉儀現在又開始擔心這個了,真的怕哪一天她一睜眼,童曉欣就又出現在了她眼前,再給了她一個驚嚇。
「妹妹,你擔心的也太多了。你這叫杞人憂天。」寧可嫆搖搖頭,目光落在陸婉儀臉上,「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這些當大人的,自己想開一些,什麼都會過去。沒有什麼接受的了、不接受的了的事情,一切都只是遲早的問題。」
「姐姐,你說的很在理,但是我就是沒法眼睜睜的看著寧家到了修霽這裡沒有孩子,讓修霽做了這個不孝的罪人。」
「當時不是說了,還可以試管嬰兒的麼?」寧可嫆心裡也是不想寧家沒有下一任繼承人,畢竟她是寧家的姑娘,對娘家的感情並沒有因為嫁了人
人就淡了。
「我聽人說了,童曉欣身體不適合做試管,要不然修霽早就帶著她去做了,不管怎樣弄出來一個孩子,就說服我,讓他們結婚。」陸婉儀說著說著,臉上的神色又難看了幾分,歎一口氣,才開始說她今天來找寧可嫆的目的,「姐姐,既然童曉欣依舊走了,你就幫我勸勸修霽,讓他早點兒重新找個。我們修霽年紀不小了,而且這孩子從小就愛聽姐姐你的話。」
「我試試看吧。」寧可嫆只能這樣回答陸婉儀,具體要怎麼做,她還得跟寧修霽交流之後才清楚。
「我來最主要的就是拜託你這個事情。說完了,我就走了。這心裡不舒坦,幹什麼都不舒坦。」陸婉儀站起來拿了包就走,她心裡不好受,先前想通過購物來發洩一番,結果是一點兒作用都沒起到。
「這都要吃中午飯了,你吃了再走吧。」寧可嫆也站起來,跟著陸婉儀往樓下走。
「不了。我去公司看看修霽去。」陸婉儀擺擺手,心塞,哪裡還有心情吃的下飯。
「那我看看廚房現在有什麼,妹妹給修霽送點兒去。」寧可嫆說著往廚房走,一邊還回頭叮嚀陸婉儀,「你且做會兒,我馬上就來。」
陸婉儀拗不過,就只好等了寧可嫆回來,拎著兩隻保溫桶去了集團。
已經是中午吃飯的點兒了,集團樓上陸陸續續有員工下來,去餐廳吃飯,見了陸婉儀紛紛禮貌的打招呼。
樓上寧修霽的辦公室門緊鎖,只有女秘書還在崗位,熱情的迎接了陸婉儀。
「修霽哪裡去了?」陸婉儀問女秘書,來的路上,她給兒子打過電話,但是人家沒有接聽。
「夫人,這個我也不清楚。」女秘書翻看了一下行程安排,又抬頭微笑著說,「今天中午寧總沒有什麼工作安排,時間是他自己的,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知道了。」陸婉儀沒好氣的答應一聲,將兩隻保溫桶放在桌上,「這個你回頭給修霽,讓他吃了。」
「好的,夫人,寧總一回來,我就送過去。」女秘書謹慎的將保溫桶收起來,放在一旁的櫃子上去。
陸婉儀又叮囑了幾句,這才走了。
寧修霽是過了三點才回來的,身上一股子濃濃的酒味,臉色陰沉沉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
女秘書吸吸鼻子,努力適應了刺鼻的酒味,拎著保溫桶,跟在心情很不好的寧修霽身邊。
「寧總,這是夫人送來的,讓您按時吃了。夫人還說了,讓您小心些身體,別太累。」她說的小心翼翼,時刻觀察寧修霽的情緒變化,深怕自己被波及。
而就算她已經很小心了,但還是不可避免的被波及了,只因為她說了兩個字——「小心。」
小心。
諧音就是曉欣。
現在不管是童、曉、欣這三個字,怎麼組合,在寧修霽這裡都是忌諱,連諧音都得注意著悠著點兒來,一不小心就踏進了他的雷區,要面對粉身碎骨的危險。
「按時吃了?現在幾點了才給我送來?你是讓我吃中午還是吃晚飯?」寧修霽臉色更陰了幾分,眼神狠戾的盯著女秘書,聲音又大又冷,「你怎麼不明天早上再給我?」
「寧總……」女秘書低著頭,比剛才更小心翼翼了,她囁嚅道,「中午飯點的時間,您不在集團。」
「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