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以茹送走顧冬甯上班,服裝店的人就送來了寧可嫆訂做的衣服,她順便簽收,並送到樓上去。
「媽,衣服回來了。」她上樓後就開口喊道,寧可嫆的房間離樓梯口不遠,她每次只要看見門開著就會直接叫人,但這一次她卻是後悔自己莽撞了。
寧可嫆聽見兒媳婦叫自己,就回頭看了看她,面無表情。
白以茹手裡拎著袋子,懊惱極了,寧可嫆此刻站立的地方,不是她的房間,而是顧正豪的書房門口,而書房裡傳來的是《甜蜜蜜》的音樂聲。
「拿過來我看看吧。」寧可嫆先打破了這尷尬,勉強笑了笑,對白以茹招招手。
白以茹走過去,跟著寧可嫆進了她的房間去試衣服。
衣服合身,沒有什麼問題,兩人就放好衣服重新走出來,路過顧正豪的書房,裡面還在播放音樂。
「已經放了一夜了。」寧可嫆貌似不在意的說道,昨天顧正豪回來之後,就一直待在書房,不斷的重複著這首曲子,一如好多年前。
「媽。」白以茹挽著寧可嫆,不知道該說什麼,大人們的感情,他們做小輩的無法參與其中。
「沒事。我習慣了。」寧可嫆淡淡一笑,「走,帶七夕跟嘉義散步去。」
「嗯。」白以茹答應。
書房裡,顧正豪盯著留聲機,一圈一圈轉動中傳出他已經能默背出每一個音節的調子,好聽的女聲沒有被歲月帶走,依舊停留在二十多年前,正如那時她那年輕的臉龐一樣動人心弦。
他沉迷在音樂聲中,默默的倒計時,五秒之後,很準確的,唱腔中出現了一些小瑕疵。閉上眼睛,彎著嘴角笑,回憶當初錄製這首歌的場景,她有點緊張,自己笑出了聲,所以才會在副歌部分有丁點了跑掉,但並不影響整體效果,反而給人的感覺更像是在聽現場版。
一遍又一遍,天亮又天黑,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
顧冬甯下班回來,從白以茹那裡聽說了顧正豪在聽歌,母親不開心,便走上樓來敲了敲父親的書房門。
在夢中跟那個她重逢的顧正豪,隱約聽見敲門聲,眉頭皺起來,不太愉快,可也沒有醒來。
夢中的他坐在歌廳裡的最佳位置,看著台上唱歌的她,對著他笑,唱的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時候她唱的曲子《甜蜜蜜》。
顧冬甯又敲了敲門。
顧正豪還在夢中,歌廳裡常有地痞流-氓給歌女找事,她被人糾纏,他出手漂亮的收拾那些小流-氓,保護了自己最愛的女人。
她笑著靠在他的懷裡,激動的說:「正豪,我懷孕了,我們有孩子了。」
「卡嚓」一聲,門被推開,顧冬甯走進來,看著被自己驚醒的顧正豪,「爸。」
顧正豪捏了捏眉心,頭有些疼,腦海中回想的還是夢中她說的那句「正豪,我懷孕了,我們有孩子了。」
「我們談談吧。」顧冬甯去把留聲機關掉,那在父親心中動聽,卻在他跟寧可嫆眼裡刺耳的音樂聲終於消失。「這幾天又去h市了?有沒有什麼新發現?」
顧正豪聽完顧冬甯的話,臉上有一瞬的怔愣,但旋即瞭然,自己的兒子怎麼可能對他的行動不瞭解。
「有相當於沒有。」他悲慟的抹了一把臉,「我找到了她以前做歌女時候那家歌廳的老闆,他說她最後被人販子賣到貴州山區去了,從此杳無音訊,有人說看見她被人販子強女干致死……」
「那只是有人說,沒有找到證據,就不能成為事實。」顧冬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跟父親交談,他拍了拍父親的肩膀,「爸,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別太難過。」
「我就怕謠言最後成了事實。」顧正豪閉了閉眼睛,無法抑制的悲傷難過,當初她懷了他的孩子,他說要她等他娶她,結果他無法做到,她也消失了。如果沒有給她承諾,她嫁了別人,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們不要猜測。猜測沒有用,只會傷害人。我跟媽,都希望你能開心。」顧冬甯算是明白了,為什麼好多年都不再聽這首曲子的父親,為什麼又開始不分日夜的聽起來了,父親心裡無法原諒自己。
「我這一輩子對不起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她,一個是你母親,我無法顧她們的周全。」顧正豪痛苦的揪著自己的頭髮。
「爸,或許那位阿姨現在生活的很好,不想被你打攪,所以才不讓你找到她。所以為了她好,你應該不要去打擾她的生活才是。至於媽媽,你應該多關心她一些,你不快樂,她也不會快樂。」顧冬甯頓了幾秒又說,「媽沒吃午飯,午飯前進了臥室就一直沒有出來。」說完,他轉身離開了書房。
顧正豪會不會去安慰寧可嫆,顧冬甯不清楚,但他作為兒子,必須得努力緩和父母之間的關係。
他不是父親,無法理解同時愛著兩個女人的感覺,但他卻清楚深愛一個人的感受,就是欲罷不能。
大家各有心事,好幾天整個家裡氣氛都不太對,緊張的讓人小心翼翼。
鍾果借口有事,跟同學出去玩了。
顧七夕跟顧嘉義就算是小孩子,也敏銳的嗅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乖巧聽話的不可思議。
轉眼到了週五,第二天就是頒獎典禮了,吃過晚飯,顧冬甯吩咐阿四準備私人飛機,週六一早飛法蘭克福。
顧老爺卻說他要去見老朋友,早就安排好了用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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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冬甯瞭然,這是老人家不想他陪白以茹去法蘭克福,想盡辦法把他留在家裡,去參加emilia的party。
「以茹,我們現在走。」顧冬甯上樓去隨便收拾了幾樣東西,拉著白以茹就走。
「孩子怎麼辦?」白以茹以為週六才走,就還沒有交代孩子的事情。
「我跟媽說了,她跟爸照看。」顧冬甯早就預感到顧老爺會這樣,所以早早叫阿七訂了機票,坐不了私人飛機,民航又不會聽爺爺的指揮,不給他顧冬甯賣票。
頒獎典禮比以往白以茹參加的任何一次都要隆重,畢竟這是國際化的大獎,請來的頒獎嘉賓也都是畫壇的重量級人物。
白以茹領完獎,跟顧冬甯一起參加了後面的座談會,並且跟舉辦方談妥了畫展的事情。
他們打算再住一晚才回去,顧冬甯卻接到顧老爺的電話,說家裡的飛機來接他們了。
顧冬甯跟白以茹上了飛機,才知道顧老爺也在飛機上。
顧老爺對白以茹的問好不予理睬,斜睨了一眼她沒來得及換掉的禮服,暗罵顧冬甯真是捨得,這禮服加上她身上的打扮,哪一樣不是出自於名設計師的手下,光是裙子的價錢就已經夠普通人家買三套房子了。
白以茹不自在的低頭,那天顧老爺的質問,她一直沒有忘記。
顧冬甯摟著她坐下,讓她倒在自己懷裡,「睡覺。睡著了就什麼都聽不見也看不見了。」
白以茹感動顧冬甯時刻都護著她,可她終究不能做到沒心沒肺,她閉上眼睛,心裡煩亂無章,卻不想下飛機後還會遇見更讓她煩躁的事情。
停機坪出口那裡,emilia一身時尚青春的打扮,對著走下飛機的顧老爺跟顧冬甯跑過去,臉上是開心的笑。
「爺爺,您回來了?」她挽住顧老爺撒嬌一般的打招呼,然後又抱住顧冬甯的胳膊,「lukas,我來接你嘍!今晚你可是我的舞伴,就等你回來呢!」
顧冬甯不動聲色的推開emilia,拒絕的話還沒出口,她就有主動的挽上了他的胳膊。
「lukas,你今天好帥,我好喜歡喲!今晚我們要一起做人群中最閃亮的星星啦!」她自顧自的跟顧冬甯說著話,拚命的挽著他的胳膊不放開。
顧冬甯推不開,只能無奈的先忍著,回頭看了看白以茹,懊悔自己居然又上了爺爺的當。他把爺爺當可信任的親人,可爺爺卻總是算計他,心中一股子莫名的情緒不斷的溢出來,讓他想要殺人。
白以茹對他微微一笑,但是握成小拳頭的雙手卻是出賣了她的緊張不安。
汽車在停機坪外,只有一輛。
顧老爺站在副駕駛那邊的門口,司機扶著車門。
「lukas上車,跟我去參加emilia的party,白以茹自己解決。」他強勢的宣佈命令。
「我不同意。」顧冬甯堅決反對,帶著白以茹往一邊走,不打算上車,也不打算去參加什麼破party。
「lukas!」顧老爺的枴杖使勁兒的在地上拄了拄,「你給我站住!」
白以茹回頭看了一眼顧老爺,猶豫了一下,拽著顧冬甯走到車門前,「你上車,去參加派對,我自己打車回家。聽爺爺的沒錯。」
「你的意思是同意爺爺的安排,叫我跟emilia去相親?」顧冬甯不可思議的眼神落在白以茹臉上。
白以茹臉色有些發白,「不是。但是這個派對不能不參加,舒爾茨家族不能得罪,我相信你能處理好的。」
「那你跟我一起去。你不去,我也不去。」顧冬甯明白了白以茹的擔心,但他不能一個人去,他要帶著她一起,告訴大家,他顧冬甯是有老婆的,他只愛自己的老婆,其他的人別再有有什麼非分之想。
「emilia的父親只邀請了我跟lukas。」顧老爺聽見了顧冬甯跟他們的對話,就直接從已經鬆動了心思的白以茹身上下手。
「要麼我跟我妻子一起去,要麼我們都不去。」顧冬甯決絕的看著顧冬甯,毫不妥協服從。
「lukas!」顧老爺十分生氣,但是礙於emilia在,他不好太過的訓斥孫子,所以只能隱忍。
「爺爺,您別生氣啦!」在一旁偷偷觀察了一會兒的emilia上前主動挽住顧老爺的胳膊,得意的看著白以茹,驕傲的說,「就讓她去吧,反正我家地方很大,多一個人也會太擠呀!而且,到時候讓她看看我跟lukas是多麼登對恩愛的一雙,她就會自己放棄啦!」
白以茹目光落在emilia那跟自己有些相像的臉上,不懂一個純真爛漫的少女,為何就過早的懂得了這麼多的心機。
顧老爺看著調皮可愛的emilia,雖然她的小伎倆,對於趕走白以茹並不會起到實質性的作用,但是她是今天party的女主人,身份特殊,不能拂了她的意思,所以就點頭答應,默許白以茹同去。
汽車開進了舒爾茨家族的城堡,大家一起下車,emilia的父親simon親自上前來迎接顧老爺跟顧冬甯,卻不想意外的看見了白以茹,便最先對她微微一笑,才跟別人打招呼。
「爸爸,你認識她嗎?」emilia一手挽著顧老爺,一手挽著自己的父親,一起往裡面走。
「不。只是以前聽人說lukas有個妻子,出落得賽過仙女,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simon似笑非笑的說道。
「爸爸!你的意思是,我比不過她嘍?」emilia不悅的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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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裡比得過你。emilia才是仙女。」顧老爺拍拍emilia的手,「你可是我看中的人,我的眼光大家可是公認了的毒。」
「還是爺爺好。我還沒嫁給lukas呢,爸爸就嫌棄我了。」emilia回頭對顧冬甯甜甜一笑,「lukas,你看爸爸都把我當成你們家的人了呢!」
顧冬甯不語,假裝沒聽見,牽著白以茹的手,走的稍微慢了一些,小聲的在她耳邊說:「既然來了,就做做樣子。別人的話,你不許相信。」
白以茹點頭,「我知道的。」
說話間已經來到party的舉辦地點,城堡裡的小花園。
simon招呼了顧老爺他們後,又叮囑女兒好好招待今天的貴賓,自己就先出去了。
emilia主動拉起顧冬甯的手,又拖又拽的拉著他上樓往另一邊跑。
顧老爺十分滿意emilia的熱情,這樣子纏著一個男人,是誰最後都會心動的。
白以茹略微低著頭,眉頭也稍微的蹙著,目光追隨著不斷回頭看自己的顧冬甯。
「別看了。快點跟我來。」emilia伸手摀住顧冬甯的眼睛,拽著他到一處沒人的地方才放開來,急聲開口道,「你別說話,聽我說完,你再說。我要跟你交換個條件,你絕對不會吃虧的。」
「小孩子的把戲我從不參與。」顧冬甯不屑,轉身要走。
emilia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威脅的看著他,「你不照我說的做,就等著後悔的哭吧。」
「我從來不哭。」
「跟白以茹有關,你也不會哭?那你一定不是真的愛她嘍!」emilia偷偷一笑,她早就瞥見了花籐後面的人了,所以故意抬高了聲音。
花叢後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鬼使神差跟著顧冬甯而來的白以茹,她暗暗地躲著,想看看他跟emilia究竟做了什麼,她不是不相信他,而是太不自信,所以沒辦法抑制自己不跟來。
顧冬甯心裡既擔心白以茹,又要想今晚如何對付emilia跟她的父親,警覺心就受到了影響,還沒有發現白以茹就在附近。
他盯著emilia,語氣有些狠絕,「你要是敢傷她一毫,我這輩子誓死要毀了你全家。」
「只怕是沒人傷害她,是你自己傷害了喲!」emilia依舊聲音很大。
白以茹清楚的聽見他們的對話,一顆心跳的撲通撲通,一來是偷聽很緊張,二來是不知道emilia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所以擔心害怕。
「你究竟要怎樣?」顧冬甯甩開emilia的手,決定不走,先聽聽的她要跟他交換的條件是什麼。
「很簡單啊!」emilia大聲說完這幾個字,調皮的一笑,故意摟住顧冬甯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的說了一會兒才放開。
顧冬甯聽了,挑挑眉,「真心的?」
「嗯嗯。你小聲點,千萬別叫別人知道了。白以茹也不行哦!」emilia頭飛快的點了點,就跟小雞啄米似的。
顧冬甯也點頭。
「ok!成交!不許耍賴哦!」emilia抱著顧冬甯在他懷裡蹭了蹭,彷彿一隻小貓一樣,又飛快的跳出他的懷裡,「走吧。party馬上就要開始啦!」
顧冬甯慢悠悠的跟上去。
「走快啦!」走在前面的emilia回身,小跑到顧冬甯跟前,再一次挽住他的胳膊,那姿勢就如同一對熱戀中的戀人。
白以茹等到他們走遠了,才從花籐後面出來,皺眉望著燈火通明的城堡,慢慢往小花園那邊走,生氣emilia說道關鍵時刻為什麼就成了悄悄話,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emilia跟顧冬甯同時出現,顧老爺開心的笑得都合不攏嘴了,他就說小姑娘清楚無敵,自己的孫子是個正常的大男人,不會不被打動的。
「爸爸,你去哪裡?party馬上就要開始了。」emilia對穿過人群往外走的simon說道。
「出去打個電話,馬上就回來,不會耽誤了時間的。放心吧,我小寶貝。」simon慈愛的親了親emilia的臉頰,繼續往外走。
戶外人很多,simon直接回到房間去,關上門才開始打電話。
「人在這裡,你們趕緊過來,我想辦法讓你們進來,你們不要露了馬腳。」他站在窗戶前,目光悠悠的看著樓下坐在人很少的角落裡的白以茹。
「好的。我們馬上行動。」電話那頭的人有些驚訝,但也只是短短的幾秒,他沒有太多時間想別的,他得趕緊做計劃。
「快到了打電話,我派人去接你們。」
「明白了。」
「立馬行動。」simon發狠的最後命令一句,收掉手機,看看時間,又望了一眼樓下獨自一人的白以茹,唇角勾起來,飛快的往樓下走去。
party準時開始。
simon先說了些套話,介紹了自己的女兒,又把顧冬甯當貼別來賓隆重介紹了下。
顧冬甯沒辦法只能上台去,跟emilia站在一起,眼神不冷不熱的看著人群。
emilia詭異的笑笑,主動挽住顧冬甯的胳膊,作出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顧冬甯看了她一眼,並沒有掙扎。
台下的人不免唏噓,看來顧老爺已經成功把顧冬甯的妻子給趕走,霍夫曼跟舒爾茨兩個大家族的聯姻指日可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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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白以茹依舊坐在角落裡,遠遠地看著人群中間的顧冬甯跟emilia,她知道他說過是在做戲,可是還是無法抑制的心裡難過。
無論是顧冬甯,還是emilia,都像夜空中最閃亮的星,被所有人簇擁著,他們被捧在天上,讓人只可遠觀,心生羨慕。
顧冬甯毫不費力的就找到了白以茹鎖在的位置,他遠遠的看著她,但是她在燈光很暗的角落,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第一支舞當然是屬於今晚的女主角emilia的,她笑看著顧冬甯,等待他來邀請自己。
顧冬甯面無表情的上前,紳士的朝emilia伸出手。
emilia將手放在他的手心,在大家的掌聲中,踩著音樂的節拍,兩人就在大家中間開始跳起舞來。
白以茹單手撐著腦袋,看了一會兒,興致缺缺的,索性站起來打算四處走走,也不枉自己來過舒爾茨家族的城堡一次。
她低著頭隨便走,腦子裡卻無法忘記剛才顧冬甯跟emilia兩人默契配合的身影。
在印象中,她還沒有做過party的女主角,也沒有哪一次被顧冬甯這樣鄭重其事的邀請著跳過一次舞。
不由自主中,她有些嫉妒emilia了。
偏偏又無能為力,她不是大家族中的小姐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