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錦毅走了大半個月,這日楚**正陪太夫人用午膳,突然覺得一陣反胃,連忙轉過身去幹嘔。
一旁的翠竹見狀不驚反喜,難道果真如她猜想的那般?上次她算了算,發覺楚**的葵水遲遲未來,最初也以為是她擔憂出征的慕錦毅,又忙府中雜務才導致葵水未至的。但後來又仔細觀察,發覺她胃口變大了,而且甚為嗜睡,她被隱隱猜到了幾分。
太夫人被楚**這般反應嚇了一跳,急忙讓人去請大夫,楚**想阻止,但又一波難受又來襲,她只得伏在翠竹身邊嘔個不停。
老大夫匆匆趕來,仔細把了脈,便露出個笑容來,朝著太夫人拱手道,「恭喜太夫人,世子夫人這是喜脈!」
太夫人一怔,瞬間大喜,「果真?老身要抱重孫子?」
「千真萬確,世子夫人有孕將有兩個月了。」老大夫笑道。
太夫人喜出望外,一屋子的丫頭婆子亦連聲恭喜。
楚**怔怔地撫著肚子,她有孩子了?她要當娘親了?
兩行清淚從她眼中流了下來,兩輩子了,她終於又可以擁有自己的孩子了!
太夫人眉眼間掃到她流著眼淚,嚇得一下走到她身邊,手忙腳亂地替她擦著淚水,「這可不能哭,萬一生下的孩子是個愛哭鬼可怎生才好!」
楚**露出一個帶著淚花的笑容,「好,孫媳不哭,這是大喜事,又怎能哭呢!」
太夫人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心中暗暗歎口氣,猜想著是不是子嗣一事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壓力,是故才在得知有孕下這般失態。
她憐惜地拍拍楚**的手,「你便安心養胎吧,府中的事就交給你大伯母,如今萬事也沒有你及肚子裡的孩子重要!」
楚**亦不推辭,對她來說,這個孩子來之不易,她盼了兩輩子才得來這個寶貝,又怎麼會不在意。
世子夫人有孕一事很快便傳開了,如今未滿三個月,太夫人說了暫不必公開,但她一掃慕錦毅出征帶來的鬱結,整日喜氣洋洋的,眾人稍稍打探一下便知道了。
夏氏的傷勢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但她整個人卻徹底的蔫了,尤其是這半月來,她屢屢夢見慕淑穎指控她害了她,若不是她接梅芳柔到府上,又自作主張想將梅芳柔塞給兒子,就怎麼葬送了女兒的性命。
這晚,她又夢到了慕淑穎,夢中的慕淑穎滿眼怨恨地盯著她,聲聲控訴,「母親,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你,我又怎麼會無辜喪命!是你害了我,是你!」
夏氏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驚醒,怔怔地望著帳頂,突然拉起錦被捂著臉無聲大哭,都怪她,都怪她!若不是她,又怎會害得女兒被殺,外甥女被問斬!
她不止對不住枉死的女兒,更對不起將女兒托付給她的親姐姐!
每日每夜的悔恨,折磨得夏氏越發消瘦,整個人看起來神思恍惚,彷彿什麼也不在意了一般,連綠屏一再在她耳邊恭喜她要做祖母了也沒半點反應。
綠屏見她這副失了魂般的模樣,不敢隱瞞,連忙報到了太夫人處。
太夫人長歎一聲,猜想是不是孫女的死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以至今日都走不出那陰影來。
梅芳柔最終被判了問斬,只等秋後處決,但是,昨日太夫人便得到了消息,梅芳柔忍受不住獄中折磨,已經咬舌自盡了。
這些,她自然不會對夏氏她們講,梅家,早就與慕國公府再無瓜葛,梅芳柔是生是死也與國公府無半點關係。
「去吧,請個大夫替她看看。」太夫人無力地擺擺手,夏氏這是心病,又哪是普通的藥能救得了的,只不過是盡些人事罷了。
清姨娘看著夏氏不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心中一陣痛快,這也不枉她佈置了這麼久。
楚**雖然不待見夏氏,但夏氏病了,於情於理她也得去探望,雖然太夫人一再要求她保重身子,但她也不願落人口實,這日便帶著燕容與紀芳到了夏氏房中。
一見到夏氏瘦骨伶丁的模樣,她不禁嚇了一跳。
見對方愣愣地坐在太師椅上,無論綠屏再怎麼在她耳邊跟她說『少夫人來向您請安了』,她都沒有半點反應。
綠屏無奈,只得朝楚**抱歉地笑笑,「少夫人,夫人如今……」
楚**怔怔地望著如同木偶一般的夏氏,心中暗歎,「不礙事。」
縱使夏氏沒有反應,她依然依足了規矩朝她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綠屏擔心她累著,便勸道,「少夫人一片孝心,夫人自會感覺得到的,如今少夫人還是要以肚子裡的小少爺為重,千萬莫要累著了。」
楚**亦接受她的好意,便再朝夏氏福了福,「母親,媳婦告退了!」
回到文慶院,翠竹等人替她按摩了一下手腳,楚**便揮手讓她們退下去了。
只有紀芳,有點遲疑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楚**疑惑地望著慕錦毅派到她身邊的這位一點也不顯山露水的屬下,不禁出聲問道,「你可是有事要稟?」
紀芳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咬咬牙道,「奴婢確是有事要稟,是,是關於國公夫人的!」
楚**一驚,猛地坐直了身子,「她?她怎麼了?」
「奴婢不敢瞞少夫人,奴婢懷疑國公夫人被人下了藥,亂了神智!」
楚**大驚失色,「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
「你又是怎麼發現的?可有證據?」
紀芳頓了一下,半晌才輕聲道,「奴婢是世子派來的,少夫人想必早就知曉了吧?」
楚**意外地望了她一眼,才點點頭道,「不錯,我確已知道。」
紀芳鬆了口氣,果然如此,她早就懷疑其實少夫人早就識破她與燕容的身份了。
「世子爺想必也跟您說過,奴婢擅藥。」
「他確是說過。」
「奴婢自小見識各式草藥,雖不敢說識遍天下藥物,但至少比起一般人是要勝上一籌的。奴婢若是沒有聞錯的話,國公夫人身上,帶著息魂香的味道,雖然極淺,但奴婢一向對香味極其敏感,故才敢這般肯定。」
「息魂香?」
「是的,息魂香,每日只消聞上小半個時辰,整個人便會陷入內心引起的惡夢當中,長此以往,人便會逐漸消瘦,最終衰竭而亡。」
楚**震驚,「竟然如此厲害?這香怎麼從未聽人說過?」
「前朝時,息魂香就被朝廷列為了禁藥,少夫人從未聽說過也不奇怪,奴婢也只是因為對藥物感興趣,這才四處研究。息魂香味道極淡,一般人若不是對香味極為敏感的也發現不了,前朝有些人便是利用它來謀殺政敵。」
楚**壓下心頭驚懼,夏氏竟然中了息魂香?以她今日這般模樣,應該是聞了一段時間了,若不是今日紀芳發現,她是不是很快便會衰竭而亡了?
只是,是什麼人要暗害她呢?
仔細想了一下這段日子一直在夏氏身邊侍候的人,一個美艷的面容突然從她腦中冒了出來,清姨娘!
清姨娘與夏氏有著落子之仇,如今夏氏這般狀況,正是報仇的最好時機,畢竟夏氏房裡都是藥味,加上紀芳又說息魂香味道極淡,眾人一時聞不到也是有的。
但是,真的是清姨娘嗎?其他幾位姨娘有沒有可能呢?
楚**暗自沉思。
紀芳偷偷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然後試探著問,「少夫人,我們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太夫人?」
楚**一怔,瞬間回過神來,要不要將這事告訴太夫人?其實,換句話說就是要不要救下夏氏?
救,還是不救,只在她一念之間。
若是她堅持不救,紀芳或許會不敢違抗她的命令,但她日後是不是真的能夠心安?
「你尋個人,偷偷將這事洩露給太夫人身邊的劉嬤嬤知道。」楚**低著頭,輕聲吩咐。
紀芳鬆了口氣,她真怕楚**會選擇不救,若是那樣,她便覺得難做了,那個畢竟是她前主子的生母,她又怎能眼睜睜見她喪命?但如今她的主子變成了楚**,她又怎能違抗主子命令?
「奴婢這便去!」
紀芳告退後,楚**一動不動地低著頭,片刻,才吁口氣,就當是替孩子積福吧,畢竟,夏氏總歸是他的親祖母。如今她將秘密洩露給了太夫人,太夫人要怎麼做便是她的事了。
又隔幾日,突然傳出清姨娘衝撞了太夫人,引得太夫人勃然大怒,下令杖責了三十大板,然後直接差人送到家廟去了……
楚**聽到盈碧帶來的這個消息後,一言不發。太夫人終於出手了,這其實也是在她的意料當中,太夫人又怎麼可能會容許慕國公府出現妾室毒害主母的事呢?哪怕她一直瞧不上夏氏,但那畢竟是她的兒媳婦,她最出色的孫兒的親生母親,如今親孫在前線為了國家、為了家族而戰,她又怎能讓他的生母死於非命?
只可惜了那個聰明一世的清姨娘,想來也是被仇恨蒙了眼,這才做出這等糊塗事來。其實,就算她不多此一舉,夏氏也是走不出外甥女殺了親生女的陰影來的。
清姨娘被送去家廟的事也只是在府中激起了一點波浪,很快眾人便被前線傳來的消息吸引住了。
大商**隊與西其國交鋒五次,兩勝三敗,處於下風。
縱然知道慕錦毅有著前世交戰的經驗,但楚**仍止不住擔憂,翠竹為了讓她開懷,想盡了辦法,但終究成效不大。
陶氏收到女兒懷孕的消息極為歡喜,女兒嫁進去這麼久一直沒有消息,她也心急不已,如今總算守得雲開見月明,只可惜女婿出征了。
楚明雅死後,原本應該這個月出嫁的楚明婧親事又被推後半年,林夫人歎氣不已,兒子娶個媳婦而已,怎的就這麼一波三折的呢?
林煒均笑著安慰她,「自古好事多磨,母親不必掛心!」
林夫人歎道,「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你已經二十有二了,連慕國公世子如今也有了後,你卻連媳婦也沒有娶進門來,這實在是……」
林煒均一怔,「慕世子夫人有孕了?」
「是啊,母親昨日到侯府去,恰好遇到來報喜的國公府下人。」
「如此倒真是件大喜事!」林煒均笑道。
「是喜事,若是母親也能抱上孫兒,那更是天大的喜事了!」林夫人沒好氣地道。
林煒均呵呵呵地乾笑了幾聲,不敢接話,他也想早點將小米蟲娶進門來,奈何天不遂人願,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