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楚*十分詫異,但心中那股恐懼倒是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惱怒。
「慕世子當真是好教養,三更半夜的私闖女子閨房,你到底意欲何為?」生怕驚動守夜的丫頭婆子,從而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楚*壓低聲音怒聲質問道。
慕錦毅癡癡地望著她,久久不語。
楚*見他不說話,心中不由得更惱怒了,「你再不走,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這一生我一定會好好待你的,你莫要拒我於千里之外可好?」慕錦毅壓下心中那些絕望感,垂死掙扎般替自己爭取最後一絲希望。
「你到底要做什麼?再不走的話……」
「她們都睡著了,聽不到的!」慕錦毅低低地出聲打消她的顧累。
楚*暗自鬆了口氣,但瞬間又怒上心頭,「慕世子,你到底來這做什麼?難道在你眼中我就是那等隨意被人輕待欺辱之人……」
「不!」慕錦毅急急打斷她的話,喃喃道,「你怎會是那等女子……」
「那你今夜如此作為又是為何?」楚*更怒了。
「我只是、只是求你莫要拒絕……,我今後一定會好好待你,絕不會像過去那般……」慕錦毅再不抑制內心深處那濃濃的愛戀,任它在眼中流淌。如今的他,像是作最後一搏的賭徒,贏了,他便會是這世上最幸福之人,輸了,等待他的只會是再不見光明的未來。
楚*強自壓下心中的厭煩,忽略了慕錦毅話中的深意,「我不懂你為何一再糾纏於我,就算你我兩家之前曾有意結親,但如今兩府再無此意,你說的那些話我不想追究,只求你今後離我遠遠的,再不要在我生命中出現!」
『只求你今後離我遠遠的,再不要在我生命中出現!』楚*這話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徹徹底底的斷了慕錦毅那最後的微薄的希望。
整顆心臟如同被鈍刀割著一般,一點一點的痛深入骨髓,再慢慢傳遍全身。果然如此!重活一世的*哪會輕易原諒自己,前世種種她都不願再想,只求自己離她遠遠的,永不要出現在她生命裡!在這一場恩怨情仇中,她早就放下一切走了出來,唯留下自己在原處糾結,並且妄想著把人再拉回來塑造一個想像中的幸福未來。
兜兜轉轉,原來走不出的只有自己!
還能再說什麼?還能再期盼什麼?慕錦毅慘然一笑,一滴豆大的淚珠砸落到地上。
「是在下唐突了!」言畢,深深地再望了一眼這個讓他愛了兩世,遺憾了一世,未來也許還要再遺憾一生的女子,輕輕推開窗門,縱身一躍,便消失在黑暗當中。
楚*定定地望著窗外慕錦毅消失的地方,久久都無法從方才慕錦毅那滴淚珠帶給她的震撼中回過神來。
慕錦毅,他,哭了?軍中鐵漢慕錦毅,竟然哭了?
楚*也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一股沉重的壓抑感壓得她渾身無力,頹然跌坐在床上,只覺得心裡慢慢地透出一絲絲的酸澀感,並且這酸澀感越來越濃,濃烈到讓她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
伸手往臉上一擦,只擦到滿手的水漬,然後一大滴一大滴的淚珠滴落到衣服上,砸出一片濕潤來。
楚*拚命的擦著不斷洶湧而出的眼淚,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這般模樣。
為什麼要哭呢?我到底在哭什麼呢?楚*一邊擦眼淚一邊不斷地在反問自己。
有什麼好哭的,今生不是早就決定離他遠遠的嗎?如今眼看這希望就要成真了,難道不應該高興的嗎?還哭什麼?!到底在哭什麼?!
慕錦毅從楚*房裡出來後,一路疾奔著往城西樹林中去,街上巡邏著的兵士只覺一股涼風迎面撲來,然後似有什麼從自己身邊一閃而過,待要定睛細看時,卻什麼也沒看到。
年輕的兵士打了個冷顫,一絲絲寒氣從腳底處升起,莫非這是……
慕錦毅直衝進樹林中,一棵棵高大的樹木急速從他身旁閃過,直到不遠處出現一條清幽的小河,他縱身一跳,直接把自己砸進河裡。
冰冷的河水慢慢淹過他的頭頂,他沉入河中,無聲落淚……
偶爾飄來的幾棵水草輕輕掃過他的臉,像是要把他眼中湧現的淚水抹去一般。
「世子爺能耍得了銀槍,舞得動大刀,卻偏偏用不得我這小小眉筆!」
「連夫君都敢取笑,簡直是反了你!」
「左邊的是你,右邊的是我,中間這幾個分別是咱們以後的老大、老二、老三和老四!」
「你當我是豬呢?一胎能生好幾個!」
「等咱們以後老了,就把爵位扔給兒子,咱們老兩口就去踏遍千山萬水,看盡天下風光!」
「哪個跟你是老兩口,也不怕人聽了笑話!」
「自然是我的世子夫人……」
……
前世那些恩愛甜蜜如走馬燈一般不停在他腦中閃現,一幕又一幕,曾經有多幸福,如今就有多絕望!這一生,或許他就只能抱著前世那些美好的回憶在無盡的悔恨中度過這漫長的歲月。
如今想想,當初那些為聘娶*所作的謀算是多麼的可笑,難怪她每次見自己都是一臉不耐,虧自己自負聰明,卻屢屢自欺欺人,從不敢深究對方態度所蘊含的深意,仍一意孤行上竄下跳,做盡了讓她厭煩不已之事。
寂靜的樹林中偶爾響起一陣蟲鳴聲,陣陣清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似是為他奏著一曲關於求而無門,愛而不得的悲傷樂曲。
慕維靠坐在榻邊,左手肘撐在大腿上,手掌托著一點一點的腦袋在打著瞌睡。
「吱呀!」的一聲開門聲徹底把他驚醒了,順著響聲望去,見原本應該在屋裡睡覺的主子居然渾身*的從門外走進來。
慕維以為自己看錯了,使勁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見來人果然是他的主子慕錦毅。
「世子爺,你怎的從外頭回來了?」顧不得其他,一咕嚕從地上爬起來,連忙迎上前。
慕錦毅也不搭理他,直直往耳房裡去。
「世子爺,裡面沒熱水,奴才讓人給你燒些熱水來?」慕維急道。雖說如今天氣不算冷,但夜晚氣溫比白日裡還是要低上許多的,這時辰用冷水的話說不定會惹出病來。
「不必了!」慕錦毅從裡面應了一句,接著便聽裡頭傳來「唰」的一下衝水聲。
慕維急得直跺腳,「哎呀,這怎麼行,萬一有個好歹,太夫人還不剝了奴才的皮!」
正著急間,又聽裡面傳來幾聲『唰唰唰』的沖水聲。
慕維也顧不得其他了,直接往耳房裡衝進去。
一進去便見慕錦毅手裡拿著個木勺子,勺子裡裝滿了水,正舉到頭頂上。
慕維阻止不及,眼睜睜又見他右手微動,勺子裡的水便『唰』的一聲從頭往下衝了下來。
「世子爺,不要再衝了,當心著涼,您就算是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太夫人與國公爺想想,若您有個好歹,他們可怎麼辦啊!」慕維急忙上前死死抱著他的右手,生怕他又是舀起一勺冷水沖下去。
慕錦毅也不在意,任由他奪去手中的木勺,「替我更衣吧!」
慕維見他不再像不要命一樣使勁沖冷水,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奴才命人給您做碗薑湯……」話音未落,便見主子理也不理他往外走去。
慕維急得又跺了幾下腳,「哎喲,這到底鬧的是哪一出啊!」
生怕對方又做出什麼不顧身子的事來,只好快步跟上去。
進到裡間便見慕錦毅正坐在榻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絞著頭髮。
「世子爺,還是先更衣吧,當心著涼!」慕維翻出乾淨的衣服,雙手捧到他面前,低聲說道。
「嗯!」慕錦毅輕輕應了聲,任由慕維上前替他更衣。
好不容易將異樣的主子服侍躺下了,慕維才徹底鬆了口氣。片刻又像想起什麼,使勁一拍腦袋,「哎呀,忘了讓人準備薑湯!」
轉身看了看睡下了的主子,歎口氣,「還是算了吧,這會吵醒他又不知會鬧出什麼事來!」
次日到了慕錦毅起床的時辰,慕維在外間喚了好幾聲都不見裡面有響動,便不由得有些急了,提高音量又朝著裡頭喊了一聲,「世子爺,該起了!」
靜靜待了小半晌,隱隱聽到裡面傳來細細的一聲,「嗯!」接著便又沒聲音了。
慕維又耐著性子等了一會,見裡面還是沒有響動,只好邊往裡面走去邊輕聲喊著,「世子爺,奴才進來了……」
進得裡面,見床前掛著的帷幔與昨晚一般無二的,裡面的人卻仍舊好好的躺著。
「世子爺?」慕維試探著又喚了聲,見裡面的人沒有任何反應,心中不由一突,幾個箭步上前一把掀開帷幔,見裡面躺著的慕錦毅滿臉通紅。
慕維有些驚慌地伸手探探他的額頭,「哇!」觸手處一陣灼熱感。
「世子邪風入體,待用過藥,再歇息一段時日便無大礙了,只是這段時間一定要注意休養,千萬不能再勞累,老夫瞧著他有點心神俱傷的模樣,想是平日裡耗費心神過多所致。」老大夫邊整理藥箱,邊對著太夫人道。
「多謝先生!」
「太夫人不必客氣!」
老大夫又仔細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便帶著醫童告辭了。
「你是怎麼伺候世子的,怎的好好的會著了涼?」太夫人怒瞪著慕維,厲聲質問。
慕維嚇得「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太夫人饒命,都是奴才伺候不周,才,才……」
「拉下去打五十板子,讓他長點記性!若再有下次,直接轟出府去!」
慕維也不敢求情,「咚咚咚」地叩了幾個響頭,便要隨著上前欲架著他往外走的僕人出去受罰。
「太夫人,世子醒了,說讓慕維去伺候呢!」從裡面出來的青衣婢女朝著太夫人稟道。
太夫人狠狠瞪了慕維一眼,「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
慕維急急躬身行禮後便往裡間走去。
「也不知毅兒怎的瞧上這愣頭愣腦的小子,連個貼身侍候的丫頭都不要,就只要他!」太夫人搖搖頭,無奈地對著喬氏道。
喬氏微微一笑,「許是他合了大侄兒的眼!」
太夫人長歎一聲,「只能盼著他能多多盡心伺候了,畢竟,如今毅兒是咱府裡唯一的希望……」
喬氏黯然,若自己的兒子能活到現在,相信也不會比大侄兒差得了多少吧!
想想早夭的兒子,喬氏心中一痛,若兒子還在,自己好歹也有個盼頭,女兒也能多個靠山,只可惜……
前慕國公世子戰死時,喬氏本就身懷六甲,噩耗傳來後悲痛欲絕導致早產,生生熬了兩日兩夜才生出個瘦瘦弱弱的兒子,可惜小兒子只熬了不到半個月便夭折了。所以準確來說,當年慕國公府是一下子沒了三個男丁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存稿君陣亡了(┬ˍ┬),今天更新一章,作者努力存稿中……以後不定期會二更(視存稿情況而定)……謝謝大家支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