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氏回到府中如何承受太夫人的怒火,楚*一點也不關心,雖然因私自作主毀親一事被陶氏好一頓教訓,但只要一想到今生與慕國公府再無半點瓜葛,她就十分的開懷,對陶氏那點教訓也完全不放在心上,只覺得到現在她才算是真真正正地重生了,前世種種悲歡離合、恩怨情仇都徹底地化成一縷青煙離她而去了。
對於將來的親事,楚*一點也不擔心,完完全全任由父母作主,只要對像不是慕錦毅,任他是誰家男兒,她都能平平靜靜安安穩穩地度過餘生。
慕錦毅趕赴邊疆後,帶領兵士連續擊退達其人好幾次對邊疆民眾的騷擾,又親自率領士兵一舉殲滅幾個強盜團伙,徹底踹了他們的老巢,短短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使得邊疆民眾飽受盜賊與外敵騷擾的情況得到了好轉。
這日,慕錦毅與守城的將領交接了手頭上的工作後,便帶著兵馬啟程回京覆命。
馬不停蹄地趕了好幾日路,見兵士馬匹都勞累不堪,慕錦毅便下令暫且休整半日。
「世子,前方有條河,屬下去取些水來?」近身侍衛劉通建議。
「不必,我親自到前面看看!」慕錦毅搖搖頭,轉身又吩咐屬下看守營地,便帶著劉通往前方小河走去。
待痛快地喝了好幾口水,慕錦毅才感覺舒暢了不少。
「看吧,都怪你眼皮子淺,若不是得罪了崔家小娘子,說不定咱家大虎也能跟著崔娘子到京城唸書了!」慕錦毅洗了把臉,正欲整整衣袍,便聽到女子的怪責聲。
「崔騰浩那小子忒沒意思了,當年若不是老子救他一條小命,他如今哪能那樣風光地當舉人老爺!」接著又是男子不滿的聲音。
崔騰浩?聽到這熟悉的名字,慕錦毅便制止了欲出聲驅趕閒雜人的劉通。
「呸,你還好意思提當年?若是當年你救他一命之後不把他們家所有值錢的東西搜刮走,這會咱家也能沾點他們的光,你沒看到,上回來的那幫人,就是護送崔娘子上京的那幫人,那穿著用度啊,哎喲喂,夠咱家全家老老小小用好幾年了。」女子又道。
「那些人是咋回事啊?崔騰浩哪來的錢請人護送崔娘子上京啊?」
「你懂什麼?京裡貴人多,說不得他入了貴人的眼,你瞧來的那人,那氣度,比縣太爺還要強些,說不定是什麼王府侯府裡得臉的管事!」
「切,還王府侯府的管事哩!」
……
隨著兩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慕錦毅神色越來越凝重。
崔夫人是被人護送著上京尋夫的?到底是崔騰浩人脈廣還是有其他內情?只是,從前世他的騙婚可知,他根本不會希望崔夫人上京,這樣說來那幫人就不可能是他請來的,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上京是崔夫人自己的意思,還是其他?若是她自己的意思,可前世並無她上京這一出啊!難道是有人慫恿?可會是誰呢?什麼人才會希望她這樣一位普普通通的婦道人家上京呢?她上京什麼人能得到好處?
慕錦毅越想越覺得心驚,一個不祥的想法就要冒出來了,他死死壓抑住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只是一顆心卻無論怎樣也平靜不下來。
接下來的日子,慕錦毅下令加速趕路,自那日聽了那兩人的話後,他總覺得有些自己絕對承受不住的事情要發生了,只盼著回京的路程再短一點,行軍速度再快點……
又過了大半個月,慕錦毅終於帶著兵士趕回了京城,待他向當今皇上復了命,又交接好人馬,婉拒了幾位同僚的邀請,便馬不停蹄往家中趕。
回到府後也顧不得沿路向他請安問好的下人,先急急洗漱一番,便喚來慕維細細詢問他不在府中這段日子可曾發生什麼事。
慕維吞吞吐吐地將慕淑穎被移居太夫人院落,夏氏得罪晉安侯府,兩家親事告吹的事詳述了一遍。
待聽到『兩家親事告吹』六個字後,慕錦毅腦袋便『哄』的一下炸開了!
親事告吹?那他謀算了這麼久都為了什麼?
「夫人到底做了什麼,從而令親事告吹?」慕錦毅死死盯著慕維,一字一頓地問。
慕維低頭小聲道,「奴才不知,只是聽說夫人惹惱了楚二夫人,還把整個侯府都得罪了,具體是因何事便不得而知,太夫人嚴令府中不得再談論此事,世子爺要知內情,不如問問大夫人?」
慕錦毅強自壓下心中急怒,「太夫人與大夫人可在府中?」
「太夫人帶著大小姐到廟裡上香了,大夫人倒還在府裡!」
慕錦毅越過慕維,抬腳急往大夫人院方向而去。
「大伯母!」慕錦毅滿臉焦燥地喚了喬氏一聲。
喬氏一見他進來,雙眼一紅,滿臉羞愧地垂首道,「大侄兒,大伯母對不住你,慕楚兩家的親事……」
「大伯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何說是母親得罪了晉安侯府?」慕錦毅也顧不得勸慰她,直接將心中疑惑問了出來。
喬氏便將那日發生的事詳詳細細地對他說了一遍。
慕錦毅一個踉蹌,差點站立不住!他沒想到自己苦心經營了那麼長時間,如今只不過稍稍離開幾個月,回來一切都徹底脫離了他的掌控,而且這個毀了他苦心經營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親生母親!
慕錦毅跌跌撞撞離開喬氏房裡,直奔夏氏院落裡去。
身後的喬氏幾次欲張口喚住他,最終卻只能長歎一聲,頹然跌坐在紅木椅上。
慕錦毅臨行前便將對楚*那番心思對喬氏言明,並拜託她促成親事,喬氏雖感意外,但仍欣然應允。
對喬氏來說,聘娶楚*為慕國公世子夫人,這不僅是因為她與慕淑瑤那層親戚關係,更因為她不但得了太夫人的認同,還得了慕錦毅的喜愛,這樣一位既得掌權的太婆婆看重,又得夫君愛重的世子夫人,只要將來再生下兒子,還不把位子坐得穩穩的?一位既得力又與女兒親近的世子夫人,對女兒來說才是最大的靠山。
正因為有這樣的想法,慕錦毅拜託她時,她才爽快地一口答應,並付之以極大的熱情,只可惜最終的結局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慕錦毅來到夏氏院裡,一把推開欲行禮問安的婢女,又用力推開夏氏房門,大步踏了進去。
進門便見夏氏滿臉憔悴地坐在房中央的圓桌旁,一回頭見到他進來便露出驚喜的神情。
「毅兒,你幫幫母親,母親並不是有意的,只是一時被怒火遮了眼,你幫母親替你祖母求求情,最多我親自到晉安侯府去向楚三小姐提親!」夏氏直撲過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哀求道。
慕錦毅失望地望著這個給了他生命的女子,久久說不出話來。
「毅、毅兒?」夏氏被兒子那陰沉的表情嚇到了,期期艾艾地喚了他一聲。
「你以為晉安侯府是什麼地方?楚三小姐是什麼身份?能讓你想要就要的?堂堂侯府嫡女遭人如此羞辱,怎可能……」慕錦毅合了合雙眼,死死把眼中淚意逼回去。
「母親,我真的是你親生兒子嗎?」慕錦毅啞聲問道。
「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不是我親生的還能是哪個生的?」夏氏惱了。
「若我是你親生兒,怎的你就看不得我幸福呢?你毀了我這一生的希望,你可知道?」慕錦毅紅著眼,死死盯著夏氏,字字控訴,句句悲慼。
夏氏被他眼中的怨恨驚得連連退後幾步,「你、你這叫什麼話?我哪裡就毀了你一生希望?」
「在你眼裡,除了權勢,就只有三妹能入得了你的眼,若我今日不是世子,你可還會多望我一眼?你怨恨祖母將我奪走,痛恨大伯母得祖母歡心,你不滿身為國公夫人卻掌不了國公府的權,甚至還不如大伯母在府中說得上話,你怨的恨的都是旁人對你的不公,可你可曾反思過自己,為何祖母要將我抱離你身邊?為何她寧願親自管家也不願將權利交到你手上?為何眾人覺得大伯母比你要可靠?」慕錦毅步步緊逼,將夏氏心底最深處那些怨恨不滿全倒出來。
「你、你胡說!」夏氏被他說中心事,不由得下意識反駁。
「我倒寧願自己是胡說!」慕錦毅深深望了她一眼,轉身往門外而去。
夏氏望著他的背影喃喃地道,「我沒有……」
慕錦毅從夏氏房裡出來後便回到自己的內書房裡,把收藏的畫冊翻出來,小心翼翼地攤開,輕輕撫摸著畫上或微笑或嬌嗔的女子,心中那股絕望一點點湧上心頭。
若此生與她再次錯過,那他重活一世又有何意義?或許前世就不應該瞞著她外頭的事,更不應該只顧著賭氣,顧惜臉面,自己做事不坦白,哪能怪她對自己不信任?一步錯便步步皆錯,前世悲劇固然有母親與三妹的錯,但始作俑者卻是自己,她們能傷*三分,自己卻傷了她七分。
如今又將一切的錯歸於母親頭上又有何用?
是自己缺乏魄力,不僅辜負了妻子的情意,還辜負了祖母的殷切期望,前世自己扔下一切,估計就連九泉之下的祖父也對自己極為失望吧?
恍恍惚惚中耳邊似是又響起幾個聲音……
「毅兒,慕國公府的擔子便全交託與你了,唯願你繼承你祖父遺志,光耀我慕氏一族門楣,以慰你祖父在天之靈!」
「你告訴我,母親說將納寧二小姐進門是不是真的?」
「這便是你說的一雙人?」
「你乃堂堂慕國公府世子,如今竟為了一女子一撅不振,你就算再痛苦死,她也活轉不過來!」
「祖母,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替我照應她的……」
「我難道還不夠照應她?是她,一昧沉浸在兒女私情當中,自怨自艾,諸事不理,才落得如此下場!還有你,堂堂男子漢卻被個婦人綁住手腳,早知今日,我當初就不應該聘這禍星進門!」
「不是我,我從未想過要殺她,我只是、我只是……」
……
作者有話要說:咳,請相信,沒有最絕望,只有更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