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一整日都這副有話要說又不說的模樣,何時變得如此婆婆媽媽了?」陶老先生望著欲言又止的曾孫,沒好氣地道。
「曾祖父,阿綸、阿綸……」陶博綸吱吱唔唔的就是說不出來。
「你待如何?男子漢大丈夫這副樣子像什麼話!」陶老先生雙眼一瞪。
「阿綸……看中一位姑娘了!」陶博綸小小聲地道。
「什麼?老夫聽不大清楚,你再說一遍!」陶老先生皺著眉頭,「你說你看上什麼了?」
「看、看上一位姑娘了!」陶博綸紅著臉,提高了聲音回道。
陶老先生眉頭皺得更緊了,「一位姑娘?是誰家的姑娘?你怎麼會看中她的?是不是做了什麼有損人家清譽的事來?」
「沒、沒有,絕對沒有!」陶博綸嚇得急忙擺手否認。
「大家閨秀都是養在深閨,你又怎麼會相中人家?」陶老先生又問。
陶博綸便老老實實從事情經過一一道來,最後還強調到,「就只是在錦毅兄書房外見過一面,而且在場的也並不只我二人。」
陶老先生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孫女欲親上加親的想法自己不是不知道,而且也是有點樂見其成的,只是沒有料到如今突然跳出個慕府的大小姐來,曾孫兒小時那番童言童語自己也還是有點印象的,也不過是因為他年紀小不放在心上罷了,沒想到這小子如今還是那樣想法。
陶博綸見曾祖父只是定定看著自己不說話,心裡不禁有點七上八下,曾祖父會不會反對呢?雖然婚姻大事歷來是父母之命,可是當年小姑丈也是自己相中了小姑姑才向父母稟明心意的啊!
「這事老夫不能做主,還得問過你爹娘方可!」陶老先生緩緩地道。
「阿綸也知道這不合規矩,只、只是……還請曾祖父替阿綸在爹娘面前美言幾句。」陶博綸滿臉期待地對著陶老先生道。
「此事老夫自有主意,你不必再說,待你爹娘做決定吧!」陶老先生擺擺手,示意陶博綸不必多說。
陶博綸有些不甘地抿抿嘴。
「老夫那愣頭青曾孫的事是你小子弄出來的吧?」陶老先生邊往棋盤上落子,邊對坐在對面的慕錦毅道。
慕錦毅一僵,手中黑子怎麼也落不下去了。
將黑子放回棋盒中,慕錦毅誠懇地對陶先先生道,「果然瞞不過先生,只是在下也是因欣賞博綸兄人品學識……」
陶老先生朝他搖搖頭,「老夫只想知道你那位待字閨中的堂姐是怎麼回事?」
慕錦毅又將慕淑瑤的事細細道來,見陶老先生神情看不出喜怒,又小心翼翼地道,「祖父生前對家姐也是甚為看重的,還曾親自教導她寫字,只是如今大伯父過世,父親又承了爵,所以才……」
陶老先生歎歎氣,「倒是個無辜遭累的可憐人!」頓了頓,又沒好氣地道,「只是老夫一心待你,你卻私下算計老夫曾孫,這事怎麼看都是你不厚道!至於那位慕大小姐的事,我明日便書信一封向阿綸父母說明,至於他們是個什麼意思就不是老夫所能知曉的了。」
慕錦毅急忙起身朝陶老先生作了個揖,「多謝先生,錦毅自知有錯在先,甘願受罰!」
陶老先生瞪了他片刻,然後慢慢從榻上站起,右手一甩衣袖,便往內室去了。
慕錦毅有點哭笑不得,怎麼感覺像個鬧彆扭的孩童一般。
陶氏從祖父口中得知侄兒的想法後不由深感可惜,多好的女婿人選啊,就這樣沒了!
只是既然侄兒喜歡,作為姑姑的也只能盡量滿足其心願,再加上那位慕府的大小姐自己剛回京時也曾有過一面之緣,是個心善寬厚易相處的,前頭退親那事本也怪不到她頭上來,只怪她父母識人不清,生生累了女兒。
陶氏想明白後,便也給兄嫂去信,細細稟明了慕國公府大小姐的事,也好讓兄嫂心中有個計較。
這日慕錦毅依然前來拜訪陶老先生,剛進門便見他一臉掩不住的喜氣,不由笑道,「先生這是有何喜事?」
「老夫又要有曾外孫了,而且,一下子就是兩個!」陶老先生高興地伸出兩根手指晃了晃。
慕錦毅一愣,曾外孫?難道是岳母大人又有了?可是前世她就只生養了大舅子楚晟彥與*兩個,如今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這不能怪慕錦毅不知道,一來晉安侯府與慕國公府並無多大來往,二來陶氏覺得自己像是老蚌生珠一般,故除了親朋好友以外並不曾知會其他人,而楚晟彥等人平日雖常與他來往,但亦不會拿內奼女子的事來說,是故慕錦毅今日方知陶氏又懷有了身孕。
「這可真是大喜啊!」慕錦毅笑道。心中卻暗暗思量,莫非這孩子後來沒有保住?只是前世這時因兩家已定下親事,自己也是見過岳母的,並不像有懷有身孕的樣子,而且後來也沒有聽說過她小產。
陶氏前世的小產是在慕楚兩府訂親之前,後來慕錦毅見到她的時候,陶氏的身子也調養好了,而楚*心痛母親遭此大難,亦不曾嚮慕錦毅提起過此事。
慕錦毅百思不得其解,本以為重生後種種均在自己掌握當中,但如今陶氏的懷孕卻令他有點不確定了,朦朦朧朧當中似有一個極為不妙的念頭升起,便被他死死地壓了下去。
再隔得一個多月,陶氏便收到了易州嫂嫂的回信,信中說將擇日上京親自相看一番云云。陶氏看罷十分歡喜,連連吩咐下人準備客房。
楚*亦甚為開心,前世今生加起來十幾年了,終於又可以見到慈愛的舅母了。
待知曉舅母上京的緣由後,楚*不禁一愣,小表哥與慕淑瑤?這兩人怎麼聯繫在一起的,前世明明沒有任何交集的兩人,今生竟然要談婚論嫁?
只是想想陶博綸與慕淑瑤前世各自不幸的婚姻,楚*又有點唏噓,或許這兩人湊在一起還真能做對舉案齊眉的恩愛夫妻呢!畢竟慕淑瑤也是位好女子,只是前世遇人不淑罷了,而小表哥性情耿直寬和,是個難得的良配。
陶夫人抵京的日子漸近,而慕錦毅亦向祖母和大伯母喬氏稟明了陶家的意思。
二人一聽便愣住了。
喬氏有點不敢置信,「陶府?易州陶府,就是那個世代書香的陶府?」
慕錦毅點點頭,「正是!」
頓了頓又道,「陶家這位二公子是大儒陶老先生的曾孫子,易山書院陶山長嫡出次子,年方十八,上頭還有位同胞兄長。侄兒與他算是知交好友,對他的人品學識還是十分讚賞的。陶府雖無人作官,但在大商國亦是頗負盛名之家,如今陶夫人不日將抵京城,若大伯母同意的話,侄兒便讓人給晉安侯府二夫人傳個口信,替大伯母與陶夫人牽個線。」
喬氏按下激動的心緒,對著慕錦毅點點頭,「我自是沒意見的,就不知你祖母意下如何?」言畢,便朝上首坐著的太夫人望去。
太夫人亦是十分激動,長孫女的親事已經成了她一塊心病了,如今這個陶府雖不是官宦之家,卻是書香傳家的清貴之家,而那位陶二公子,既然孫兒都十分讚賞,想來亦是個極好的,對如今的長孫女來說真真是最好不過的一門親事了。
慕錦毅見祖母亦表示同意,便道,「如此孫兒便著人告知楚二夫人,讓兩家定個相看的日子。
太夫人連連點頭稱好,喬氏則拭拭眼角淚珠,朝著慕錦毅微微一福。
慕錦毅見她如此,嚇得連忙側身避開她的禮,「大伯母萬萬不可!」
太夫人亦嚇了跳,心知大兒媳這幾年來為長孫女親事操的心比起自己只多不少,如此這番也是感激孫兒一番心意,只是卻有點於禮不合,故便拉著喬氏的手歎道,「你這樣可是折他的壽啊!」
喬氏擦擦眼淚,「都怪媳婦一時忘了分寸!」
「大伯母快別這樣,大堂姐是侄兒至親,侄兒又怎會不為她打算呢!」慕錦毅急道。
「可不是,都是一家子,何必那麼見外!」太夫人拍拍喬氏手背,笑道。
「正是這個理兒!」喬氏點點頭,亦笑道,「只是大侄兒這一番心意伯母卻是記在心上了,日後若大侄兒有什麼地方需要伯母的儘管出聲,伯母一定盡心盡力為你辦得妥妥的!」
慕錦毅連聲稱謝!
大伯母喬氏的確是位十分能幹的女子,前世夫君早逝,女兒又遇人不淑,到最後還白頭人送黑頭人,其中的苦楚並不是旁人能體會得到的,是故前世慕錦毅雖知道她時常在母親與妻子間挑唆幾句,但想到她的不幸遭遇亦不忍過於怪責。
又過得大半月,陶博綸的母親陶夫人便抵達晉安侯府,晉安侯府自有一番歡迎儀式尚且不說。只說陶夫人見過慕淑瑤後十分滿意,覺得與自家小兒子甚為相配,又憐惜她的遭遇,心中更是憐愛。而喬氏亦見陶博綸舉止有度,談吐不俗,自然是丈母娘見女婿,越看越滿意,兩家既然彼此有意,親事自然而然地訂下了,只考慮到二人年紀均已不小,便將婚期定在明年開春。
一時間,慕國公府上那位曾被退了親的大小姐即將嫁入易州書香世家陶府的消息便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整個京城。而太夫人與喬氏亦像是要一吐心中郁氣般,誓必將慕淑瑤的親事辦得熱熱鬧鬧,至今慕國公,他則覺得這是府裡多年來第一樁喜事,自然要大辦,三人難得的意見統一,慕淑瑤的親事就越發隆重了。
至於慕國公夫人夏氏,則看著慕淑瑤那豐厚的嫁妝,恨得差點咬碎滿口銀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