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浩兄,又從晉安侯府回來啊?」迎面走來的年輕書生笑著招呼。
「是啊,有些功課上的問題要請教楚大人。」崔騰浩亦點點頭笑著回道。
「騰浩兄得楚大人如此賞識,前途不可限量啊!」書生羨慕地說。
「不敢不敢,楚大人公私分明,在下也只是些微之處入了楚大人的眼而已。」崔騰浩謙虛道,臉上卻有一絲掩蓋不住的得意表情。
「呵呵呵,騰浩兄過謙了!」書生假笑了幾聲便拱手抱拳快步離去了。
待走出了一段距離,年輕書生轉身朝崔騰浩的背影吐了一口,「什麼東西!裝模作樣!」
崔騰浩當然不知道書生背後的那番動作,他如今沉浸在即將成為史部侍郎楚大人女婿的美夢當中。
楚大人雖然對自己的才學有點賞識,可卻不是只對自己一人特別對待,要想搭上楚大人這種線,日後高中後能謀個好去處,還有什麼比姻親更牢固?雖說侯爺那邊也不錯,但到底沒有楚大人吏部侍郎的身份對自己日後謀官職更有用處。而對於晉安侯二房的楚六小姐那種沒見過世面的深閨女子,自己只要稍稍念上幾首情意綿綿的詩句就能手到擒來了,可不,這不是三日兩頭的讓婢女又是送衣裳又是送鞋襪來了嗎?可惜是個庶女,若是嫡女就更好了!
想到楚明雅那庶出的身份,崔騰浩心中有點遺憾,鄉下老家父母當年為自己娶的那個是個商戶女,如今自己又要娶個庶出女?可惜總遇不到楚三小姐,否則將來娶了楚大人的嫡女不是更有前途?
罷了罷了,庶出就庶出吧,左右楚大人除了一個嫡女就只有這一個庶女,想來也是十分金貴的。
「小姐,奴婢讓兄長截住了六小姐房裡的桃枝姐姐,從她手上的包袱裡搜出一身男子外袍、三雙鞋墊和兩雙布鞋,現在奴婢兄長已經把桃枝悄悄關在西側門的小院子裡了。」盈碧從房外進來,靠在楚*耳邊輕聲道。
「她可曾招出這些東西是送給誰的嗎?」楚*冷聲道。
「只說是拿給家中弟弟的,旁的什麼都不肯說了!」
「找個沒什麼人注意的時辰,我親自去審問!」楚*沉聲道。
盈碧點點頭,便悄悄去安排了。
這大半月來,楚*讓盈碧的兄長一直悄悄跟蹤桃枝,打探清楚楚明雅隔三差五的讓她送東西給何人,待弄明白後,楚*便讓盈碧通知她的兄長,這次務必把人給截留下來。
「三小姐饒命啊,奴婢也是擔心爹娘年紀大了,家中兄弟姐妹又多,一時照應不過來,才偷偷做些衣服鞋襪送回去,也好減輕家裡負擔。」桃枝一見楚*主僕走進來,便直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說到。
楚*也不說話,只是冷冷地望著她。
桃枝哭了半晌也沒見她有什麼反應,一時有點摸不準這位三小姐的想法了。
「說完了?」楚*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桃枝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才好,只是繼續跪在地上,臉上的淚珠也顧不得擦了。
「奴,奴婢說,說完了!」桃枝被她陰冷的神情嚇得不知所措起來,這個三小姐自從管理二房日常事以來,就變得越發讓人捉摸不透了。
「你說這些衣物鞋襪是你給家中弟弟做的,可我卻知道有人親眼看見你前幾日抱著同樣的一包東西,走進了西街胡同十六號院裡,出來的時候手裡卻是空空而已。住在那院裡的那位公子,你可要我說出他的名字來?」楚*死死盯著桃枝的臉,語氣卻是平平淡淡的。
桃枝嚇得一顆心『崩崩崩』地亂跳起來,三小姐都知道了?否則怎麼會連崔公子住的地方都說得一清二楚。
緊接著又聽楚*淡淡說道,「這個月三號、六號、十一號,再加上今日,你一共往西街胡同十六號院去了四次,我倒是不知道你家什麼時候搬到專為各地考生準備的西街胡同去了!」
桃枝一下就癱在了地上,完了完了,三小姐原來一早就知道了,可自己偏還亂編些話來糊弄她!
「怎麼,現在你還堅持說那些東西是給你弟弟的嗎?」
「奴,奴婢不敢!」桃枝『叭』的一下跪伏在地上,全身上下抖個不停。
「你不敢?我看你倒是敢得很,否則怎麼會慫恿你家主子與外男私、相、授、受!」最後四個字楚*說得殺氣騰騰。
桃枝聽罷抖得更厲害了,自從月前得知自家小姐與那位崔姓公子的事後,她也不是沒有勸阻過,可是一向瞧著安靜又膽心的六小姐卻像被鬼迷了心竅一樣,任你怎麼勸都聽不進去,自己雖說與她自小一塊長大的情份,可到底還是身份有別,主子執拗起來自己這個做下人的又有怎麼辦,只好隨著她了。如今事情敗露,自己只怕性命不保!
楚*見她只是跪在地上不停地顫抖,卻仍是一句話也不說,不由恨得咬牙切齒。
「六妹妹年紀尚小,一時受人蒙騙也就罷了,你知道後不但不勸說,反而幫著她與外男私相授受?你難道不知道一旦被人發現,六妹妹這輩子就毀了!」
「奴婢也勸過的,可六小姐卻怎麼也聽不進去,還說,若是奴婢不幫她把東西送去,她就要親自去送。」桃枝哭著道。
「她不聽你就不會來報我?難道我還會害她?」楚*恨恨道。
桃枝喏喏幾下,哭聲倒是止了,可眼淚倒還是不停地流下來,一滴一滴地砸落到地上。
楚*深吸一口氣,強壓自心頭上那股怒火,「你就是信不過我,那林姨娘可信得過吧?她是六妹妹生母,總不會害她吧?你怎麼也不跟她說!」
「六、六小姐不讓!」
「她不讓你說你就不說,那她讓你送東西你怎麼就這麼聽話了?」
桃枝一下子又說不出話了。
「幫她整理一下,帶著她跟著我到六妹妹院裡去一趟!」楚*平復一下怒火,對著盈碧說道。
盈碧點點頭,便上前扶起桃枝,幫她整理整理亂了的衣服,又掏出手絹幫她擦拭淚水。
楚明雅正為桃枝去了半日都未曾歸來而心急如焚,不停在屋裡走來走去,又時不時望門口探看一番。
「六妹妹在等什麼人?桃枝嗎?」正焦急間,突然門外傳來楚*的聲音。
楚明雅嚇了一跳,向門口方向望去,便見嫡姐楚*慢慢踏入房門,她身後跟著的兩個人,一個是她的貼身婢女盈碧,而另一個,赫然是自己等了大半日的桃枝。
楚明雅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三、三、三姐姐!」強笑著向楚*打了個招呼。
「三姐姐與不跟你兜圈子了,這會來是想問清楚你一件事,你與崔騰浩都到什麼地步了?」最後一句楚*問得咬牙切齒。
楚明雅臉色又變了變,「三、三姐姐說什麼呢?妹、妹妹怎麼聽不懂,這崔、崔騰浩是什麼人啊?」
「崔騰浩是什麼人我以為你還清楚,否則怎麼會三番幾次的讓桃枝給人家送衣服鞋襪。」楚*見她到如今還想隱瞞,不由更氣了,語句也更差了。
楚明雅臉上的強笑掛不住了,轉頭向桃枝的方向望去。
「你不用看她,她什麼也沒說,只不過是送東西的時候被我的人撞見好幾次,今日又被我逮個正著。」
楚明雅抿著嘴一言不發。
見她主僕二人都這副抵死不認的樣子,楚*原本就不好的心情就更差了,火氣一下就冒出來。
「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像什麼?那個崔騰浩幾句甜言蜜語就把你迷得連禮義廉恥都不顧了?他是什麼人你又清不清楚,就這樣糊里糊塗的陷進去?」
「崔公子是什麼樣的人我自然知道。」見她提及心上人,楚明雅忍不住反駁道。
「那你又知不知道他已經娶了親!不說爹娘會不會同意讓你做妾,就算你跟了他最多就只能弄個貴妾,貴妾也是妾,大商官員從沒有妾室扶正的先例,你覺得崔騰浩會為了你放棄入官場?」
楚明雅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慘白了,「你、你說什麼?崔公子已經娶親了?」
「崔騰浩,出生貧寒之家,十二歲生母得病,因家貧湊不出藥錢,便娶了當地商家柳大元獨女,得柳家相助才救回崔母一命。十五歲時岳丈、父母先後離世,十九歲過鄉試,二十歲得元配夫人嫁妝資助往京城備考。」楚*一字一頓地道,楚明雅彷彿掉進冰窟裡,全身上下一片冰冷。
「不、不會的,崔公子不會騙我的,不會的!」拚命搖著頭,楚明雅不敢相信自己第一次愛慕上的居然是個有家室之人。
「你若不信大可著人去打探一番,畢竟崔騰浩在老家也算是個知名人物。」
「不、不要說了,三姐姐,我,我想靜一下!」
楚*定定看了她片刻,才長歎一口氣,「那你就先冷靜一下吧!」言畢,帶著盈碧往門外走去。
待踏出門檻,楚*又回頭對著呆呆坐在椅上的庶妹說,「六妹妹,別把自己搞得那麼淒慘,不管怎麼說,你也是爹爹的親生女兒,我唯一的親妹妹!」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屋內,楚明雅自聽了嫡姐最後那番話後,眼淚一下子像缺堤般滾落下來。
楚*從楚明雅院裡離開沒有回自己房裡,而是直接去了楚明雅的生母林姨娘那裡,將今日的事細細向林姨娘說了一遍。
林姨娘聽後嚇得差一點站立不住,「六小姐她……」
「我今日將此事告知姨娘就是希望姨娘能勸一勸六妹妹,她畢竟年紀尚小,一時受人蒙騙也是難免的,還望姨娘今後多些開導六妹妹。」楚*親自扶著林姨娘在榻上坐下,誠懇地道。
「多謝三小姐一番好意,若不是三小姐發現得及時,六小姐這一輩子就完了!」林姨娘感激地道,「今後三小姐有用得著婢妾的地方,婢妾就是赴湯蹈火……」
「姨娘千萬別這樣說,六妹妹總歸是我的親妹妹,我哪會不盼著她好!」
這晚,林姨娘對著楚明雅苦口婆心地勸道,「六小姐,你雖不比三小姐,但到底也是老爺的女兒,夫人也是個寬厚的,將來必不會虧了你,你又怎麼能幹出那樣的糊塗事了呢!怎麼、怎麼就和那個姓崔的……虧得是三小姐發現,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你讓姨娘這輩子該怎麼辦?」
楚明雅低著頭,半晌才低低地開口,「我、我也只是見了他兩三次。」
「就只見了兩三次就把你迷得神魂顛倒了?你讓姨娘怎麼說你才好!」林姨娘恨鐵不成鋼地道。
「再說,他一個成年男子,對你一個小丫頭做出這些下作的事,這品行分明就有很大的問題,你怎麼就看不清楚呢!」
「崔大哥不是這樣的人!」楚明雅小小聲地反駁。
「你說什麼?」林姨娘聽到她的細語,臉色更難看了,「你這是要逼死姨娘才安心嗎?你乾脆直接勒死我好了,省得我日後還要為你操心個沒完沒了!」
「姨娘,我不是那個意思。」楚明雅見生母氣得渾身發抖,不禁有點後悔。
林姨娘長歎一口氣,輕輕拉著女兒的手道,「六小姐,這府裡的諸位小姐當中,大小姐自然是個極好的,不單有大夫人的能幹,還有二夫人的仁善;二小姐雖看著不聲不響,可姨娘冷眼旁觀這段日子,知道她也是不簡單的;你三姐姐這大半年來雖讓我看不透,但對兄弟姐妹卻是有幾分真心關愛之情的;三房的四小姐是個單純無害的,你對她十分,她也回你十分;五小姐卻是個拎不清的;至於你七妹妹,雖被大夫人寵得嬌慣些,但卻沒什麼壞心眼。」
頓了頓又說,「你往日裡若是得空就多去與你三姐姐或四姐姐說說話,總好過整日悶在房裡胡思亂想。」
「嗯,我知道了!」楚明雅低低地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