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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再拒 文 / 絕歌

    包谷樂滋滋地猛點頭,眼裡亮晶晶的直泛光。

    玉宓見包谷樂成這樣,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埋頭繼續搭帳篷。這帳篷是從小師叔那要來的。小師叔當初學煉器,經常煉製各式各樣的稀奇古怪之物,這帳篷便是她練手作之一。雖不是法寶,但它以妖獸皮和妖獸骨煉製,設有隱匿和防禦法陣,非常結實,再加上底部鋪有足夠厚的毛毯,還設有活動的支架,即使是在不平坦的山地也可以用。

    不多時,玉宓便把帳篷搭好,鑽進了帳篷。

    包谷喜滋滋地跟在玉宓的身後鑽進帳篷。帳篷最裡面擺著張六尺寬的床,地上鋪著厚厚的雪豹皮,入門左側還設有一套小几矮凳。

    玉宓取出以前烹製好儲放在儲物玉鐲中的妖獸肉擺在小几上,說:「你現在沒辟榖,只喝靈酒不行,吃點東西再休息。」

    包谷樂呵呵地坐過去,道:「謝謝師姐。」

    玉宓說道:「吃過東西就早點歇息吧!」說完起身往帳篷外走去。

    包谷眼巴巴地看著玉宓問:「師姐不休息嗎?」她心裡明白,卻仍免不了有幾分期盼。

    玉宓搖搖頭說:「我不需要休息。」走到帳篷外盤膝打坐。

    包谷坐在小几旁的凳子上看著玉宓那如刀削玉雕的背影,目光微凝,些許失落從心頭一閃而過,她隨即又釋然地笑了笑。她師姐不喜歡她,又是金丹末期的實力,自然不需要和她窩在一起休息。她明白她師姐要走的是修仙路,少些雜念於修行有利。

    修煉成仙對包谷來說實在太遙遠。她沒有見過真正的神仙,她見過的最厲害的人是南山一劍,見過修行境界最高的就是蛟龍屍魔。成仙對她來說遙不可及,倒不如經營好眼前的一切護好身邊的人來得重要。

    包谷吃了些妖獸肉、喝了幾杯二階猴兒酒,簡單地洗漱一番便去睡去了。

    玉宓的實力高出包谷許多,神念十分強大。她雖然沒有回頭,但包谷的一切都清楚地落入她的感知範圍裡,哪怕是一個細微舉動、一個眼神都被她清楚地收入眼底。

    包谷仰面躺在床上,一頭烏黑的青絲隨意地散開,雙手交疊擱於腹部,睡姿十分端正。大概是因為靈丹寶藥的滋養,包谷出落得越發的好。如扇貝般的睫毛卷捲翹翹的,瓊鼻精巧筆挺猶如宛若刀削,朱唇晶瑩剔透泛著瑩亮的光澤,肌膚吹彈可破宛若剛剝了殼的雞蛋,容顏如玉,逐漸長開的輪廓宛若清晨朝陽下初綻的玫瑰。

    玉宓恍然發現在短短時間裡那瘦弱不起眼的小女孩於不知不覺間竟已長成明媚動人的婷婷少女。

    包谷忽然睜開眼扭頭看向坐在帳篷門口的玉宓,問:「師姐,你在偷窺我嗎?」

    玉宓嚇了一大跳,雪顏瞬間紅透,結結巴巴地說道:「沒……沒!」她忽地意識到她的境界高出包谷許多,包谷怎麼能夠感覺到她以神念盯著包谷看?她為掩飾心虛,聲音一冷,說:「你詐我?」

    包谷抿了抿嘴,說:「我用得著詐你麼?那緊盯住我的視線是從你那方位傳來的!」她翻個身趴在床上,直勾勾地看著玉宓,說:「師姐,你想看我就光明正大地過來看唄,我又不是不讓你看。」

    玉宓重重地「哼」了聲,說:「你的意思是我偷窺你了?」

    包谷說:「背對著我坐,卻動用神念窺探,不是偷窺是什麼?」

    玉宓氣結,卻又無力反駁。她只能叫道:「你不累麼?不累就起來練功!」她的話音一轉,又道:「你的修行境界低我那麼多,怎麼能夠感知得到我在看你?」

    包谷好笑的睇了眼玉宓,說:「猴兒酒總不能一直白喝啊!靈珍寶藥不能白吃啊!」

    玉宓:「??」她想起她們從妖域裡傳送出來的時候有強大的妖靈在暗中窺視,包谷感知到,她沒有。她喝的猴兒酒的等階比包谷的高出兩三階,怎麼還不如包谷來得敏銳。她起身走到包谷的床邊,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包谷,她總覺得包谷透著古怪。

    包谷仰起精緻的玉顏大大方方地讓玉宓看個夠,一雙漆黑靈動的眸子盯著玉宓,捲翹的睫毛撲閃撲閃,眼睛還掛著隱隱笑意。

    玉宓挑起包谷那精巧的下巴輕輕捏了捏,說道:「別用這眼神看人,當心變成狐媚子。」太勾人!

    包谷輕笑著說道:「師姐,你臉紅了。」

    玉宓的俏顏一冷,說道:「睡你的吧!」轉身走向帳篷門口。

    包谷又躺回床上,躺得端端正正的,她慢悠悠地說了句:「師姐,你盯著我看我睡不著。」

    玉宓:「……」她怎麼這麼想拍死包谷呢!她冷聲問道:「你不睡嗎?」

    包谷輕輕笑了笑,又閉上眼睡覺。

    玉宓看到包谷那意味不明的笑容,在心裡恨恨地道了句:「我怎麼這麼煩你的笑呢!」她轉身走到帳篷門口坐下,卻發現自己心煩意亂,竟然連最簡單的入定都難以辦到,總覺得周圍充滿了躺在身後床塌上睡覺的包谷身上的氣息。

    正值心煩意亂之際,玉宓又聽到包谷慢悠悠地說了句:「師姐,你的心跳聲挺亂的,靜心,當心走火入魔。」

    玉宓:「……」她想掐死包谷!

    包谷睜開眼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她起身坐起,笑望著玉宓慢悠悠地說道:「師姐,道法自然、萬事隨緣。」

    玉宓好氣又好笑地睇著包谷說:「喲,這是向我講道?」

    包谷略略得意地說:「我自認心性兒比你好。」

    玉宓又想掐死包谷。她起身走回包谷的身邊問道:「心性兒哪裡比我好?」

    包谷說道:「實誠!敢作敢認不欺不瞞,更不自欺欺人。」

    玉宓:「……」她哼道:「你的意思是我自欺欺人了?」

    包谷說道:「是誰半夜無法入定心煩意亂,還時不時用神念往我身上掃?」她慢悠悠吐出幾個字:「師姐,你動情了!」

    玉宓冷聲道:「包谷,我真想掐死你。」

    包谷輕笑著說道:「師姐,你的身上沒有殺氣。」

    玉宓實話說道:「包谷,你有時候挺招人恨的。」

    包谷溫言笑道:「師姐,恨我的人絕對過多喜歡我的人。」她的眼眸中劃過一絲黯淡,嘴角噙著笑也掩飾不了眼裡的落寞,她淺笑著說道:「我這樣的人是沒有朋友的。」說罷,便要躺下睡覺,又被玉宓拉住。

    玉宓問道:「什麼叫你這樣的人是沒有朋友的?」這話她怎麼覺得這麼刺耳,甚至有一瞬間覺得包谷孤單可憐。

    包谷噙著淺淺的笑,不語。

    玉宓緊盯著包谷,隨即暗歎口氣,說:「你的心思深沉,他們都怕你,我也怕。」

    包谷說道:「我從來不算計你。」

    玉宓默然。她的心竟有些微微的疼,莫名的疼。

    包谷低低說了句:「若能輕輕鬆鬆地活,誰想事事算計瞻前顧後。」她自嘲地笑了笑,不想再說下去。

    玉宓伸手輕輕攬住包谷,說道:「別笑了,累了就歇息。看到你笑,我難受。」

    包谷順勢窩進玉宓的懷裡,輕聲問:「不讓我笑總不能讓我哭吧?」她用力地嗅了嗅玉宓身上的氣息。貼玉宓這麼近,被玉宓攬在懷裡,覺得自己都快化了,至少心全都化了。就算是讓她現在去死,她也一定是含笑九泉。

    玉宓攬著包谷,聽著包谷的軟語,竟有些手足無措,緊張得心臟狂跳。

    包谷將耳朵貼在玉宓的胸口,聽著玉宓那急促如鼓雨般的心跳聲,笑意一點一點地從眼裡漾開。她知道她師姐心裡是有她的,不然斷不會如此。包谷咬咬唇,略作猶豫,她深吸口氣,伸長胳膊本想攬住玉宓的脖子親上去,又怕玉宓回過神來羞惱之下把她踹飛,只能癡癡地看著玉宓,朱唇半張,欲言又止,很想問:「師姐,我可以親你一下嗎?」卻又不敢問出口,只看到玉宓神情複雜地看著自己,直到許久,她低歎一聲,說:「師姐,你總捨命護我,但若讓我為你去死,我定然連眉頭都不眨一下,含笑九泉。」

    玉宓皺皺眉頭,說:「說什麼呢!」她感覺到自己不妥,又覺得今夜此刻的包谷有異樣,想放手,又有幾分不捨,猶豫不定。心思深沉的包谷在她面前毫無保留地敞開心扉,她怕把包谷推出去傷了包谷,亦怕惹包谷傷懷。她見到過小師叔和妖聖的事,對兩個女子在一起並無顧忌,但她……包谷太小了,她也不願在塵世間有太多牽掛。她要走的是修仙路,她不願將來有天成為南山一劍那樣……

    玉宓鬆開包谷,低聲道:「對不起。」轉身便要出去。

    包谷抬手抓住玉宓的手腕,看著玉宓,喚道:「師姐!」

    玉宓再次說道:「對不起。」她低聲道:「對不起包谷,我要走的修仙路。若壽元有終,命都沒了,還拿什麼來談別的?」

    包谷輕輕點頭,說:「我明白。」她的心有些疼,很疼。她低聲說:「師姐,你對我有情的,為何不願面對自己的心。」

    玉宓回頭看向包谷,說道:「包谷,慧劍斷情絲也是修行的一關。」

    包谷如遭雷擊,震驚地問:「師姐,你會抽慧劍斷情絲嗎?」

    玉宓應道:「若到那天,我會。」

    包谷像是被誰在心裡狠狠地捅了一刀,那鈍刀捅進心口疼又說不出哪裡疼的痛讓她白了臉。她輕輕地點點頭,說:「我明白……我明白的,你之前就和我說過的。我以前以為你不喜歡我,現在我發現你對我是喜歡的,但……我們要想走的路不一樣,所以走不到一起,師姐,我都明白的。」她明白,但就是抑制不住心頭的疼。

    玉宓低聲道:「對不起,包谷。」

    包谷用力地搖搖頭。她怕自己眼中蓄著的淚滾出來,於是說道:「師姐,夜深了,歇息吧。」

    「嗯。」玉宓應了聲,大步邁出了帳篷。她走到門口又停住,說:「我走遠一些,你若是難受,我……我聽不到動靜,別鱉著傷了自己。」

    包谷「嗯」了聲,說:「沒事!我沒事!師姐,別擔心我。」

    「嗯」,玉宓輕輕點頭,離開。

    包谷對自己說道:「我有什麼事呢?又不是第一次被師姐拒絕。」可她明白,她師姐拒絕她與愛不愛她無關,而是選擇的路不同。兩個人,走不同的路,走不到一起的。也許有天,她會走到壽元的盡頭最後化成一杯黃土,而她師姐修煉有成,依然縱橫天地間,或許會在不經意間想起她這個師妹,又或許用情深了,待修行到那境界時,揮劍斷情根,把她忘得一乾二淨。

    包谷忽然發現修仙是件殘忍的事,至少對她來說是。一時間,竟有些心灰意冷。

    若無愛人相隨相伴,即便成仙又能如何?孤苦無依一人而已。她娘親死了,爹活著是那樣的苦,他死時,覺得能和娘親團聚了,是笑著走的。在笑著死與哭著活之間,她願意和她爹一樣選擇笑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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