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炭爐裡的幽淡熏香裊裊裹住室內的溫度,紅木書案上堆積著軍機要務,虎頭玉鎮紙壓著的晏陽城內各類地形圖和軍函。(全文字無廣告)
旁邊的牛油燭台燒著,一半照明,一半給屋裡添了幾許暖意。
燭火中,男子坐在書案後,剪影落在素色窗格間的窗紙上。
雲菀沁只當他又跟平時一樣在查看城內軍情報告。
這幾天,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眉目幾乎沒有舒展平,整個人宛如一把拉緊了弓,箭在弦上,賁張有力,隨時就要開弓射出。
有時候午飯晚膳過後,她會來房間跟其他下人一塊兒收拾碗盤,很多時候,那洩菜幾乎都沒動過。
雖然暫時制止了沈家軍破城而入,可再不能一味地拖下去了,必須盡快將山鷹引出來,這幾天,他跟施遙安以及幾個心腹部下的密談次數也越來越多。
此刻,比起白天對著將官部屬的嚴厲,他顯得閒適一些,穿著寬大的燕居棉袍,金絲玉蟒帶圈住窄瘦峻腰,正伏案持筆,臉龐微垂,青鬢如墨,眉宇微結,輪廓比起在晏陽城第一次看到他時,又瘦了一些,俊眸下有積攢了勞累多日的烏青眼圈,可一雙瞳卻熠熠生輝,宛如湖水波瀾迭起,隱隱透出幾分叫人莫名的振奮之色。
雲菀沁站在隔斷簾外等了會,裡面男子仍舊伏案不動,便在外面將熱水倒進了銅盆,兌涼了一些,又拿了乾淨棉帕子,輕手輕腳地繞過樑柱,從背後端進去。
若是往日,他見她就這麼進來了,肯定會變臉厲斥,又得叫她滾出去。
今天專注得很,竟沒察覺有人進來。雲菀沁一邊將銅盆放在小几上,一邊偷偷看他。
他仍舊俯首盯住紙面,筆酣墨飽,寫幾筆,又停下來看著,看著看著,末了,唇角微微一翹,笑意蔓延。
伴著這一笑,挺拔鼻樑上飛上一抹可疑的赤色。
大晚上一個人在房裡看軍函,莫名其妙地笑了?
雲菀沁脊背有點兒拔涼,不是勞累過度,思覺失調——中邪了吧?
她好奇地端著銅盆,輕步走過去,一踮腳,在他背後瞟了一眼。
嗯……?好像不是軍函?雲菀沁這幾天進出房間摸熟了,撰寫公文的紙張一般都是特製的,紙張偏厚,底色頗黃,防止轉送半路潮濕風霜的侵蝕,前段時間他送回廄皇宮和秦王府的平安函,就是用的這種公文紙。
而他現在提筆寫的信紙,卻是有名的穎州宣紙,紙張稍薄,柔白細纖,一般用來寄私人信件的。
紙上是他的字跡,看起來筋骨豐肌,不失不過,細觀隱隱又有鸞翔鳳翥、君臨天下之態。
字如其人,無波無瀾,卻藏腹中春秋。
旁邊,鎮紙壓著一個牛皮信封。
難道是寄給秦王府的平安信?
實在忍不住,她傾身向前幾步,信函開頭鮮明的「吾妻沁兒」四個字,令她凝住。
果然是寄回王府的信。但是看這開頭,絕不是之前寄回來枯燥官方的平安信……是給自己一個人的?
她心裡一動,順著朝他手邊望去,只見旁邊堆砌著一小札牛皮信封,用紅色絲線幫著,最上面的一封扉頁上有自己的名字,鐵畫銀鉤,力透紙背,一彎一勾,又蘸著濃濃的鐵骨柔情。
這些信,她一封都沒收到,因為他知道皇子從地方送去廄的信函,無論公私,內容會被多人盤查。
這些蘸滿私心的字句,全是他和她之間的閨帷秘語,他不願意叫別人看到,寧可先寫下來,待回京再全都給她。
她沒有想到,在離自己百里多遙的晏陽行轅,他每日完成緊張的公務後,還會拔出珍貴時光給不在身邊的自己,她腳步一下像黏在地面上,又禁不住探了探纖頸,想繼續看信中的內容。
宣紙還沒寫滿的空白處在燭光的反射下,暈出個小人兒的身影。
夏侯世廷目一黯,刷的轉身,伸臂一把揪住她脖子,俊臉一下子漲得赤紅無比,下意識將鎮紙將信函一壓,盡數擋住,壓低嗓子:「放肆!」
明明是生氣,竟又透出幾分——羞惱?
羞惱?他害羞了?
雲菀沁沒來得及閃身,連忙掰他手腕,咳著訕笑:「奴婢只是見王爺太認真,不敢打擾,什麼、都沒、沒看到——」
他手一鬆,卻餘怒未消,俊逸雙目涼了再涼,連身邊融融燭火都掩蓋不住。
她趁機溜出來幾步,見他被人戳穿秘密似的臉,倒是忍俊不禁,跑到簾子邊,等他萬一暴怒就隨時開溜,老虎鼻子下拔鬍子,遠遠挑逗:「……王爺,你那信是寫給娘娘的啊?嗯,寫得不錯!」
進了行轅沒幾天,被煙熏過的喉嚨快恢復了,她又偷偷去熏過一次,眼下嗓音比之前更粗啞幾分。
這話一出,男人臉上更是紅紫交加,腮幫子咬得咯響,這野丫頭本就膽子大,如今見著有功勞在身,更是無法無天,一喝:「來人——」不罰不行。
雲菀沁沒想到他這人一點兒都禁不起逗弄,嘴一撇,太沒趣了,不過仔細想想,白日在官兵臣子面前調兵遣將、談論軍務,擺著一張嚴肅臉,轉個身回了房間偷著笑紅著臉寫信,被人發現了,確實也挺尷尬。
這人,不會為了保住自尊,要殺人滅口吧!
她忙道:「——寫得不錯!就是如今寫情信,已經不時興用穎州紙了,您過時了!奴婢聽說薛濤箋不錯,底色是俏粉,格子還勾著花紋,閨閣女子十分追捧,王爺下次用那種,娘娘鐵定喜歡!」
慍怒中的男子話音一收,臉色竟鬆弛下來,眼一斜,睨一眼那張信函,礙於面子,又不好意思多問。
雲菀沁見他怒意稍怠,笑意更濃:「奴婢不敢欺瞞王爺。」
半晌,男子唇一啟,聽似淡然:「嗯。」就當她將功折罪,手一揮,將聽了叫喚跑進來的下屬趕了出去。
室內重新安靜下來。
雲菀沁將銅盆和棉巾端到他手邊:「王爺淨手吧。」
夏侯世廷這會兒見著這丫頭,心裡有點兒發虛,匆匆淨了雙手,揩乾淨後,皺眉:「好了。」
雲菀沁將銅盆端到旁邊,正想要出去,卻聽他道:「你等等。」
反正也被她看到了。夏侯世廷將寫好的信折了一層,送進牛皮信封,封口,與旁邊那一小扎紅線綁著的家信捆一起,抬起手:「出去後,順便給施大人,傳本王的話,近兩日找機會送回京去。」
雲菀沁接過來,一時口快:「不攢得好好的麼,到時王爺帶回京給娘娘就行,怎麼現在要送?」
夏侯世廷沒想到她這雙眼利索得很,該看到的不該看到的都看到了,臉色一緊,目似寒星,望她一眼。
雲菀沁吞下話,卻見他恢復神態,語氣聽上去十分的淡泊:「嗯,現在就送回去。」
她霎時明白他的用意。
晏陽這場變亂的結果無論怎樣,勢必都有一場剿賊戰在即。
既要對敵,就免不了危險,即便他身為主帥,也在所難免。
萬一有什麼事,就算人回不去,至少這些信能給她聊以慰藉。
夏侯世廷見她捧著信沒說話,皺眉:「聽見沒?還不出去給施大人。」
雲菀沁望著他,雖然事態的結果不一定最壞,可他卻已經在做最壞的打算。
只差一刻她想要揭穿身份,最終還是吸了口氣,掐住掌心,忍了下來。
正因為他看重晏陽之變,她更不能袖手旁觀,一定要協助他,度過這道關卡。
可一旦揭露身份,她就絕對會與這件事斬斷了關係,——他是絕不可能再讓她與黃巾黨的人接觸的。
她將一沓信函還回桌上:「這個,還是您自個兒交給娘娘吧。」
夏侯世廷一震,不敢置信地盯住她,這丫頭,到底是哪裡來的膽量,卻聽她望著自己,開口:「奴婢聽施大人說過,王爺跟娘娘剛成婚。你們兩個還有大好的日子沒過呢,您將這信先送回去,娘娘看了是個什麼想法?還不當您是立志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麼?人不回去,她要這些死物幹嘛?就算寫得再情真意切,再錦繡團簇,也是廢空話!您要是真的掛念她,體貼她,就好生生地送個大活人給她!」
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八個字令夏侯世廷魂聚魄醒,精神撥正回來。
這丫頭,竟然能猜透自己的心意。
燈火憧憧下,男子靜默,眉目看不出是怒是喜,坐在高背椅上不動。
雲菀沁屏息,等候著他的反應。
半會兒,他眉鎖重重,唇角微諷:「聽你這口氣,好像有相好的?」
雲菀沁一愣,順溜道:「有啊,怎麼沒有。」
室內寧靜俄頃,男子調侃:「居然還會有人喜歡你,那人是被鳥啄瞎了眼吧。」
雲菀沁啞然道:「嗯,是啊,那人還被泥盆子糊了腦袋。」
夏侯世廷濃眉皺得更緊,這丫頭還真是瘋瘋癲癲,奇奇怪怪,能跟她相好還能是什麼好人,半斤八兩的,不過被她這麼一打岔沒心情竟亮敞多了,揮揮手:「下去吧。」
雲菀沁怕他還存著負面心思,飄了一眼桌上的信札:「那這信——」
男子手臂一伸,將那扎信扒了回來,語氣頗是疲累:「不但潑辣,還囉嗦得要命。」
雲菀沁放下了心,端起盆子一躬身:「那奴婢退下了。」
走到門口又聽他喊了一聲。
雲菀沁停步,又怎麼了?只聽男子聲音傳來:「你去叫主事的婆子給你重新換一件襖子。」
少女穿著件蘆花夾層襖子,衣裳滾邊處還破了幾個小洞,整件衣服剛好裹在瘦瘦小小的身子上,沒有一點兒富餘,看起來極單薄,壓根擋不住晏陽眼下的氣候。
雲菀沁轉過頭笑笑:「多謝王爺了!」扒起簾子離開了。
轉頸一笑,簾子因人離開,翻飛而起,帶起一道細風,旋繞過暖和的屋內。
夏侯世廷鼻下有些似曾相識的馨香,是女子與生俱來的固有體香,發自肌膚,環繞身體,任何胭脂水粉或者油煙風塵都掩蓋不住的。
以前從沒注意到,今天與這丫頭是頭一次單獨共處一室,她留得也久,這體香自然擴散開來。
香味雖馬上變淡,繼而煙消雲散,卻又霸道地佔據著人的嗅覺。
神魂恍惚了一下。他嘩的起身,走到熏爐邊,手一掐,滅了那熏香,室內輕嗅殘留的馨香。
……怎麼會?估計是心理作用吧。
他醒悟過來,輕笑一聲,有些自嘲,怎麼癡魔到了這個地步。
竟在個完全八竿子打不著的女孩身上,不停找她的影子。
不過是身型略像,眼神偶爾頗似,不過這個年紀的女子,有共通處不是很正常麼。
三千弱水,各有芬芳,可他那一瓢,誰又能代替。
——
第二天,雲菀沁做完了手頭活,去吳婆子那裡重新領了襖子。
吳婆子早就得了通知,已經將軟厚的簇新襖子準備好了,疊得整整齊齊,一見慶兒過來,笑瞇瞇將東西遞過去,又另外塞了個雕海棠花紋的銅製湯婆子,低聲道:「施大人吩咐的。」
雲菀沁抱了過來,跟吳婆子道了謝,離開了。
回去下人房間的路上,她路過一處伙房,只見前方有一行人肩上抗著些蔬菜進出帳子,個個穿著粗布衣衫,百姓模樣,不像是行轅裡的官兵和統一著裝的下人,不覺一疑,倒是難得放外人進來,腳步一緩,順口喊了一聲迎面而過的巡守士兵:「小哥,他們不是行轅裡的人吧,咱這兒不是管得嚴,不讓外人進來的麼?」
士兵回答道:「這幾名是晏陽城郊種菜的膿,今兒來給咱們送菜。晏陽城這一耗,還不知道耗到什麼時候,行轅糧食有限,萬一再冷些,下硯路,只怕連糧食都難找,三皇子提前吩咐了,找膿送菜進來提前儲著,以防不時之需。」
雲菀沁點點頭,與那士兵擦身而過,正要走過伙房,只見送菜的膿中有個穿褐色短襖的漢子,抗著一筐子大白菜,朝自己望過來,使了個眼色。
她心裡一動,是呂八派來的人,稍微一考慮,輕盈幾步上前,朝那伙房的主事福福身:「大人,奴婢主屋那兒做事的,王爺派奴婢來親自瞧瞧新進的菜。」又看了一眼那漢子筐子裡的大白菜,笑著往不遠處一指:「這兒人多,那裡亮堂,不如搬到那兒去看看。」
那主事見這女孩頗眼熟,再一聽她鴨公粗嗓,知道是新進行轅經常進出王爺屋子的慶兒姑娘,倒也沒多說什麼:「你們幾個人,去吧。」
雲菀沁領著幾人走到旁邊,避開伙房當差的視線,隨便找了理由將另外幾個膿留下,示意那褐襖漢子單獨跟自己來。
兩人閃身到隱蔽牆角處,雲菀沁只見漢子打量自己一番,低聲道:「慶兒姑娘對吧?是呂八大哥派我來的,捎個口信問慶兒姑娘一聲,來了這麼多天,行轅內的地形都應該摸熟了,傳個話,俺帶出去,到時候呂大哥那兒也好辦事。」
雲菀沁道:「你告訴呂大哥,不可燒行轅。」
漢子臉色颼然收緊,退後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卻已經有幾分激怒:「慶兒姑娘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你投了官賊,叛變了咱們?」
雲菀沁嗤笑:「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俺要是叛了黃巾黨,能想方設法施計叫沈家軍不攻進城麼?你既然有混進來的本事,也能想法子打聽一下,看看阻止沈家軍進城的是誰。再不然,俺剛見著你,早就叫人將你綁了9跟你在這兒唧唧歪歪?」
漢子臉上怒意稍霽,渾身毛刺撫平,語氣有些歉意:「是我衝動了,慶兒姑娘勿怪,可你說不要燒行轅,是什麼意思?呂大哥已經備了好久,就等慶兒姑娘引個路,放個話,馬上就能行動了!」
雲菀沁眼一動:「俺待了幾天,這行轅深闊難測,前面哨崗衛兵繁多,後面的皇子兵甲也在校場扎帳,日夜巡守不怠,火燒行轅,實在是危險大過利益,再說了,你瞧見了,他們如今也在找郊區百姓囤糧,不然怎麼會叫你有機會混進來?行轅的糧食也算不上充足了,你們就算成功偷襲,又能搶多少?不合算的買賣,能做麼?你跟呂八大哥說一聲,千萬不行!」
漢子聽得倒吸涼氣,卻仍猶豫:「咱們後半夜偷襲,加上慶兒姑娘引路,怎麼會不成?就算我回去說了,呂八大哥恐怕也不會就此罷休。」
眼下之計,必須先要阻止他們夜襲。
要滅了呂八這個已經燒得沸騰的決定,那就必須有另一個收穫更肥的計劃轉移他的視線。
雲菀沁道:「你回去告訴呂大哥,暫且忍忍,我會想法子讓他們直接擒到秦王。」
漢子一訝:「真的?慶兒姑娘打算怎麼做——」
雲菀沁冷冷道:「這不是還沒想好嗎,你慌個什麼,主意裝在腦子裡,你還怕飛了不成?先回去告訴呂大哥,等信兒,最遲十天之內,一定給他個交代。」
漢子再沒一句廢話,擒賊先擒王,若能直接捕了最大的,相當於覆了晏陽城的整個官兵隊,暫時忍忍缺糧的苦又算得了什麼,道:「好,十天後我再來。」說著探頭見沒人,悄悄先走了。
雲菀沁隔了一嗅兒,走出牆角,見剩下幾個膿漢子還杵在那裡莫名其妙等著吩咐,匆匆過去,道:「好了,菜不錯,我到時同王爺說一聲。將菜送回倉庫,回去吧。」
幾人完成任務,也沒多說什麼,擔著菜先走了。
不遠處,這一幕,正被出來做事的呂七兒看在眼裡,只覺得奇怪,王爺什麼時候叫她查看菜?
見雲菀沁朝屋子回去,背影消失,呂七兒猶豫了一下,匆匆追上那幾名膿。
卻說雲菀沁步子輕快,回了下人屋子,滿屋婢子見她領了新襖子和保暖物事回來,全都圍攏上來,做完活兒也沒事幹,扒著她,閒侃起來。
雲菀沁一看大炕,才知道自己還沒回來的時候,吳婆子又派人給自己送了幾床加厚的被子褥子過來,不用說,也是上面的鴻恩。
「聽說施大人早上就通知吳婆子給慶兒加御寒物了,當真是照顧慶兒啊,你們瞧瞧慶兒那新襖子,比吳婆子的還要紮實精緻呢。」
「施大人的意思,不就是三皇子的意思麼!」
「那倒是,慶兒這次立了功,甭說過冬的棉衣棉被了,到時得了賞識,被三皇子帶回京都說不准呢!」
正在說著,屋門嘎吱一聲,有人推門而進,是呂七兒回來了。
幾個婢子也並沒在意,打了聲招呼,繼續談笑風生。
呂七兒剛在門口就聽見了屋內的議論,一進來,瞥了一眼炕上的新被褥和新襖子,臉色透出些雪白,卻沒說什麼,只默默地坐到了大炕的一角,只聽有婢子笑著道:「帶回京?若慶兒姑娘是個男子,帶回竟能建功立業,當個軍師啊門客什麼的,做官發達,可惜是個女子,帶回去也沒用啊!」
「你傻啊!女子更好辦,帶回去往後院一塞,做老婆唄!」年輕婢子生性活潑,口無遮難,又是關上門閒磕牙,什麼都敢說。
眾人哈哈笑了起來。
呂七兒臉色一變,卻將頭垂得低低,好像並沒聽。
雲菀沁見她們玩笑越說越過火,阻道:「人家三皇子哪裡看得起俺?而且王府裡已經有王妃了,俺才不去呢,誰知道那秦王妃是不是母老虎?再說了,人家恩恩愛愛,俺去插一腳做什麼?俺寧當窮人的妻,也不當富人的妾。」
幾個婢子本來就是開玩笑而已,不過是見慶兒如今受主子的抬愛,拍她的馬屁,笑著說了一陣子,就各忙各的去了。
呂七兒的臉色卻是一直沒好看過,見人都散了,才慢慢站起身來。
雲菀沁見她失魂落魄,心神不定的樣兒,禁不裝了一聲:「七兒,你還好吧。」
呂七兒被她喊得竟然一驚,好像被蛇咬了一口,條件反射地一笑:「沒事,沒事。」
雲菀沁有諧疑,這幾天對自己不冷不熱,這會兒怎麼賠起笑臉,剛要說話,卻聽見門外傳來馬靴咚咚聲,逐漸逼近屋子,有士兵的聲音傳進來:「請慶兒姑娘出來!」
一群女孩子一呆,都沒反應過來。
這一下子功夫,門外士兵已經等不及,一人竟「匡啷」一聲,一靴子踹開門:「慶兒姑娘請隨咱們去一趟!」
幾個婢子這才見到是行轅裡面刑房處的官兵,個個臉色嚴肅可怖,全都慌張起來:「怎麼回事?」「慶兒怎麼了?」
剛剛才在艷羨慶兒姑娘得了上面的恩賜,賞了厚被子厚褥子,怎麼——刑房的官兵來拿她?
一個下人而已,若是犯了一般的小錯,後院主事的吳婆子來喊過去就行了,何至於出動刑房的官兵?
雲菀沁心裡猜到些什麼,站起身:「請問幾個兵大哥,是誰叫奴婢,出了什麼事?」
一個官兵語氣不善:「你還敢裝腔,兩刻前你跟什麼人見過面,要找人跟你對峙麼?梁巡撫接到舉報,派咱們來提你去刑房,別廢話了,過去吧!」
有的婢女深知刑房的厲害,悄悄扒住雲菀沁的襖角兒:「你見誰了?犯什麼事兒了?那刑房去不得啊,一去就是先打二十大板的,再不坦白,又是各種刑罰,士兵都受不住的——」
雲菀沁掌心微微一涼:「秦王知道嗎?在那裡嗎?」
那官兵已經開始不耐煩了:「不在行轅,出去巡城了!這事還用不著王爺出面!梁巡撫審就夠了!快走!不然仔細咱們動粗了!」
雲菀沁挑挑眉:「不去,奴婢只聽秦王的差遣,等秦王回來再說。」
「嘿!你倒是挺聰明啊,」官兵臉一變,「這時候知道抱主子大腿了!不過,這事兒人證物證俱在,王爺回了也沒用,來人!」
兩個小兵上前,拿出一截兒粗麻繩上前,雲菀沁秀眉一蹙,知道去一趟刑房是免不了,撣撣袖子:「會走!別過來。」
官兵哼了一聲,示意兩人退下,見雲菀沁朝門口走去,又望了一眼幾名婢女,一指:「那個誰——找梁巡撫舉報的人,叫呂七兒吧?你也過去一趟,當個人證。」
瞬時,所有人的目光投在呂七兒身上。
呂七兒臉一白,垂下頭,彷彿自己才是受了坑害委屈的那個人,默默尾隨跟上——
題外話——
明明就有互動,只是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揭穿身份快了~總要給男主一個機會吶,男主認為這樣就相認一點都不酷—。—
這幾天太忙了累成狗,這章更得字數不多,下章努力哈,麼麼大家,!認準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