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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著匡啷一聲,侍衛帶上門,出去了。
室內一片幽暗,慕容泰毛骨悚然,不知道秦王究竟要幹嘛,爬起來又衝上去猛烈拍門:
「來人!來人吶!快開門!放我出去!我是歸德侯府的二少爺!你們休想玩什麼手段!——告訴你們主子,有本事將我送回侯府!有本事將這事兒捅開,報上去,叫皇上來審我罰我!你們憑什麼動私刑?轉告你們主子,我要是有一點兒損傷,休怪我與他鬧個魚死網破!呵呵——皇子罔顧國法,私刑於侯府公子,為女人私下爭風吃醋,看他扛不扛得起,看那赫連貴嬪有沒本事給他求情!」
門外,侍衛走出去幾步,只見另一名同僚已經將兩人領來了,揮揮手,指了指後面的房間,示意人在裡面。
室內,慕容泰拍得手抽筋,剛停下來,退後了幾步,扶著樑柱喘氣兒,只見門「咯吱」一聲,開了條縫,然後緩緩打開。
一股香粉味飄了進來,兩個人影滑魚一樣進來了,後面那個人順手嘎吱一聲,又推上門,扭了一把,將門給重新l鎖上了。
兩個人一進來,濃香更重,讓人幾乎呼吸不順。
慕容泰前世今生也算是花叢裡打轉兒的人,除了妻妾與通房,在外面與世家子弟交往時,偶爾也會上青樓喝酒,中途點幾個粉頭**取樂、共度良宵是常有的事兒,從大家閨秀,到小家碧玉,到勾欄姐兒,什麼女人沒見過?
此刻因為光線黑暗,慕容泰雖然看不清楚進屋的人,可那香味卻聞得很熟悉,香味濃厚俗艷,聞著刺鼻,不是良家閨閣女子會用的淡雅香味,好像是——青樓的粉頭慣常用的!
這般一想,慕容泰身子驟然撐直了,眼睛瞪得銅鈴大:「你們是誰?你們來幹什麼?這是什麼意思!」
一人已經點亮了一盞桐油燈,放在桌子上,燈火星子一閃,雖微弱,可照亮室內還是戳戳有餘的。
慕容泰呼吸凝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兩個打扮妖嬈,徐娘半老的肥碩女子站在面前,只怕快有兩百斤,濃妝艷抹,滿臉褶子夾著沒有抹勻的粉脂,身著五顏六色的劣質絲紗艷衣,遮掩著渾身贅肉,一步三搖地擺著寬腰,逼近過來,一笑,露出長期在妓館抽大煙而熏黃的板牙:「公子,今兒便由奴家姊妹來伺候您。」
另一人亦是笑得開懷:「喲,公子生得還真是俊呢。」一張嘴,牙齒縫間還夾著晌午吃飯沒挑下來的綠菜葉子。
慕容泰確實各色各樣的女人都玩過,卻從沒試過這種重口味,只覺一股濃香撲近,哪裡瞧得起這種低等妓子,都快嘔出來了,喝叱一聲:「滾——」
聲音未落,一人已經將他推到旁邊的大床上,將他壓了個透實,開始摘他的衣冠:「公子別害羞嘛,瞧您這英俊風流的樣兒,只怕也不是第一次吧,咱們姊妹二人好久不曾開過葷,平日多是伺候那拉車的和倒馬桶的下人,沒料到這輩子竟有福分與您這種朱門貴戶的俊俏兒郎來一場露水姻緣呢——公子莫急,咱們姊妹二人叫您舒坦——咯咯——」
另個粉頭更是迫不及待,竟是已撲上來,貼住慕容泰一張臉亂啃一氣兒。
慕容泰哪抵得過兩人腰肥體壯的粉頭,被壓得根本起不了身,又快被兩人口臭和腋臭熏得昏倒,酸水直冒,頭一歪,竟吐了出來,這一場下來,只怕命都得去半條,吐完了,慕容泰又胡亂蹬著腳,狂亂地搖頭:「滾!跟爺滾!」
牛不飲水,不能強摁頭,若是一直這個樣子,只怕難成好事,一名粉頭與姊妹對視一眼,一人繼續壓住他,一人從袖子裡摸出個小葫蘆瓶,打開後往慕容泰嘴裡灌著,沒過一會兒,男人居然消停下來,好像失去了力氣,臉上還透出兩抹不正常的潮紅……
「噯喲,起反應了!」一名粉頭十分驚喜。
「嘿嘿,怎麼可能不起反應!這媚香可是咱教坊裡最搶手的哩。」另一名哼了一聲,得意地說。
兩人對看一眼,眼睛裡都露出餓狼看著失去反抗能力獵物的目光,把男子身上的衣裳一件件剝了下來……
屋子外,秦王府兩名兵甲瞇著眼,在不遠處看著屋子,就算關著門,也想像得出裡面是怎樣的場景了,搖頭笑了起來。
「喂,也不知道那慕容二少醒過來是個什麼感受。不過啊,要我說,這次秦王怎麼好像心軟了一點?上次那郁成剛,下場多慘烈吶——」一名侍衛抱臂感歎道。
另一名侍衛笑著瞟了同伴一眼:「你當就這麼完了?你當秦王叫這兩名又醜又老的妓女來,只是為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跟你說,這慕容二少與這兩名丑妓一場雨露下來,今後啊,有夠愁的,這一輩子都玩完兒了,呵呵,我看倒比那郁成剛受折磨多了。」
「啊,一輩子都玩完了?怎麼回事?」對方一疑。
侍衛湊近同僚的耳邊:「那兩名姐兒是春柳巷教坊裡出了名的『瘟雞』,接客接了幾十年,渾身都是病,平日只能騙外地客人,京城的嫖~客,哪個敢碰她們?」
「病?你是說——」
「可不就是治不好的花柳髒病,」侍衛壓低聲音,「你可記得咱們王府曾近有個小廝,貪歡好色偷偷跑去妓院玩,染了這種病,後來是什麼下場~」
怎麼不記得?另一名侍衛脊背微微一涼,這花柳病是**所致的絕症,當下大宣醫術水平無藥可醫,得了的人渾身潰爛流膿,奇癢無比又不抓,生不如死,患者中,女子終生不孕,男子則因疼痛再不能行房,當時王府那小廝染了這種髒病後,不到十來日便發作,又疼又癢,每天哇哇叫,膿水不斷,將褲子和床榻全都染髒了,別說當差辦事兒了,正常人的日子都過不了,最後被三爺發現,叫人驅趕出府,下場自然十分悲涼。這病除了身體受折磨,更是得遭人眼光,下半世哪裡還能走出見人?
對方恍然大悟,深吸口氣,這三爺,金口玉言說了不讓那慕容泰掉一根汗毛不少一塊肉,這可這一招,倒是比讓他掉肉少毛還要狠得多。
*
杏園。
雲菀沁服下醒腦湯藥,休息了會兒,身子沒什麼大礙了。
見天色不早,夏侯世廷喚來施遙安,叫他送雲菀沁回雲府。
雲菀沁站起身,看了一眼余氏給他煮好的藥仍放在桌子上,原封不動,熱氣都快沒了,道:「怎麼還不喝?」
夏侯世廷見她像個管家婆似的,這架勢,看樣子要等自己喝下藥才放心走,心中發了些許多年來都沒有的暖意,微微一笑,端起杏園的粗瓦搪瓷碗,平日喝慣了的棕褐色濃稠苦澀的藥汁順著味蕾,沿著咽喉滑了下去,滲進心肺,出乎意料,有淡淡的甜味,又不像通常用來鎮苦的果脯或者蜂蜜乍一嘗很甜,可等甜味一散,藥苦味仍持續,這個甜味偏淡,可十分清馨,回甘很長,一直縈繞在舌頭尖上。
他眉一挑,暫時放下碗,望向雲菀沁,只見她唇角浮現出一抹恬笑:「我看杏園後面藥田的溫室林裡有槐花,就請余媽媽幫忙打了幾朵下來。」
余氏站在門口,笑著道:「是啊,雲小姐叫我將槐花的花蕊搓下來,研成粉末加進藥湯,說是槐花花蕊有能食用的清甜味道,可以鎮住苦味,比蜂蜜還要好呢,而且那槐花還有清熱瀉火的涼血作用,正與三爺的病對症。不知道三爺覺著口感如何?雖說良藥苦口,可太苦了,喝久了也傷胃,若是三爺覺得可行,待我與姚院判說一聲,今後在三爺的藥丸、藥湯中,都添一些。」
夏侯世廷睨一眼雲菀沁,目光又落在湯藥上,皺眉:「這味——」
「味道怎麼了?」雲菀沁盯住他。
「有點兒不對勁兒啊——」聲音輕飄飄,也聽不出什麼。
雲菀沁一把接過他喝過的碗呡了一小口,明明就是槐花香味,清新自然不衝鼻澀喉嚨,哪裡不對勁兒了!
夏侯世廷唇揚了起來,將碗拿過來,一碗乾盡了,接過帕子拭拭嘴:「確實不對勁,——藥裡居然有甜味。」
原來是故意撩撥,雲菀沁啞然,無不無聊啊!不過他真的是越來越兩面派了——當著自己和外人的,截然兩個樣子。
余氏見三爺的舉止,別說雲小姐加槐花了,就算素手一指,要在藥裡加狗尾巴草,只怕三爺也得點頭嚥下去,笑著說:「老身明白了。」
雲菀沁見他乖乖喝完,渣兒都不剩,方才道:「從今後,你的傷,有我跟姚院判一塊兒治,你身上的疤,由我一人治。」說著,跟著余氏朝外走去。
這話說得,怎麼就那麼勾人?讓夏侯世廷對大婚後的日子有些迫不及待了,又浮想聯翩,她究竟要怎麼個治——自己身上的疤,不覺嘴角一勾。
雲菀沁臨出門,卻聽他在背後喚了一聲,只聽他口氣輕緩:「剩下的這段日子少出些門。」今天的意外,他再禁不起發生第二次,自己畢竟不能十二個時辰貼身看著她,若有下次,哪裡還會有這樣的好運氣。一天還沒進王府的門,他的心始終是懸著的,緊張她又發生什麼意外。
她明白他的意思,頷首,又禁不住問道:「你把慕容泰怎麼樣了?」
他目色深濃:「你放心,他還不值得本王親自動手,更沒資格叫本王為他動什麼真格。本王自有主意。天不早,快回去吧,免得家裡說。」
雲菀沁抿了抿嘴,您不動手,比親自動手還要厲害呢,那郁成剛不就是個活生生的先例,您是沒動手,是叫黑瞎子為您動了手,最後還將那黑瞎子擒回來,又立一功,還真是一物二用,不浪費啊您。
出了杏園,雲菀沁上了馬車,施遙安馬鞭一揚,調頭,疾馳而去。
杏園,室內,夏侯世廷站在大窗後,目視著馬車離開,忽然眉峰略擰,轉身踱步到簡榻上,玉立修長又清瘦俊挺的背影在窗外灑進來的餘暉中,往下彎去。
蕊枝只當他是想坐下來,試探:「三爺是不是累了?您先歇會兒,奴婢這就去叫人備好另輛馬車,馬上回府——」
話音猶繞,只叫男子長背一曲,撐住了簡榻,另一隻手抬起來,摀住了口鼻。
「三爺!」蕊枝大吃一驚,與剛剛從外面送完人的余氏一起看在眼裡。
兩人想也不想,一起撲過去,將男子扶坐下來,只見他的掌縫間已經沾了烏血,是剛剛嘔出來的。
「沒事。」夏侯世廷順手拿起余氏遞過來的帕子,只平靜地拭了拭嘴邊的血跡。
果真還是累得犯了病!蕊枝咬咬唇,就是說了,這個時候怎麼能出門?看三爺這樣子,只怕早就覺得不對勁兒了,見著那雲家小姐在,才生生給憋住。
余氏診了會兒脈象,見平穩無誤,放下些心,道:「可能是今兒早上藥蛇清了一半,還沒清理乾淨就趕著出門,加上這一路跑來跑去,心裡發過急,牽動了…沒事兒,我這就去再給三爺煮碗藥,先壓著,回府後再由應大夫看看,再不行,我去通知姚院判,叫他過來。」說著便形色匆匆地忙去了。
蕊枝服侍夏侯世廷喝下湯,怕耽擱久了真拖嚴重了,趕緊去叫了馬車,趁著夜幕降臨前,先回了秦王府。
*
雲菀沁回了雲府,已經近了夕陽。
初夏早就在側門等著,一見小姐就上前,將雲菀霏宅子那邊的事兒說了一下,叫雲菀沁安心,說是東西都收妥了,不會留下什麼痕跡,一同去的雲家車伕是老家人,當時在巷子口等著,並不知道發生什麼,且初夏後來一個人先回雲府時,私下嚴厲叮囑過,車伕絕不會對外說什麼。
初夏又將碧瑩和雲菀霏的情形說了一下,最後才道:「……老太太早就回來了,得知您不在,問過下人,下人說那二姑娘生病,您去宅子看她了,剛剛還叫嫂夫人過來瞧過一次,問您怎麼還不回,只差快要派人去找您了,幸虧奴婢回來早一步,只說您看望完了二姑娘,上舅老爺家去了,若是老太太等會兒問起來,大姑娘可別說錯了。」
雲菀沁點點頭,這事兒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家裡還有幾個居心叵測,恨不得自己名聲一敗塗地的人,一邊聽著初夏的交代,一邊朝自己院子走去,末了,一蹙眉:「雲菀霏這會兒人呢?」
「被秦王的那個貼身婢子,叫什麼蕊枝的吧,劃得臉上就跟爬了蜈蚣一樣,毀了容,流了不少血,奴婢走的時候,還昏著呢,最好給疼死了!」初夏狠狠呸了一口。
疼死?那多沒意思!本來瞧著雲菀霏如今成了個見不得光的外宅姨娘,三餐不繼,過得這麼潦倒,已經得到了報應,也就算了,既然她還要步步緊逼,今天還做出這種齷蹉事——那麼,雲菀沁倒也是個公平的,你怎麼對我,我便統統還給你,再加把作料,給你添個味兒。
只是眼下,暫時須要先應付一下祖母,以及另一個人——
想著,雲菀沁目色一沉,一路上的猜疑早就篤定下來,化為一股冷意,這還真的是應了那句老話,老虎不發威,把人當病貓,不給點兒濃墨重彩的顏色,還真當自己是開染坊的,步子稍微慢了些,語氣輕緩:「初夏,祖母燒香拜佛回來府上後,是誰對她最先說起我不在家的?」
初夏一疑,回想了下:「好像是……二姨娘?記得好像二姨娘提醒老夫人把您喊過來,將今兒為您求的簽給您說說。」
果然。**不離十了。
「大姑娘,怎麼了?」初夏輕聲問。
雲菀沁側臉瞟她,眸子閃爍著幾點譏笑:「今早上,是哪個一大早告訴祖母郊區寺廟裡來了雲遊高僧,又是哪個建議祖母帶著闔家女眷去燒香?」
初夏明白了,是憐娘,憐娘故意將白天在家的女眷們都引出家門,又知道大姑娘這些天成天關在閨房看書,不會出去,到時只有她一個人在家,所以今天雲菀霏騙大姑娘上門,才會那麼順利!但凡有其他長輩或者女眷在家,這事兒也落不到正在待嫁的大姑娘頭上!而那雲菀霏,興許提前摸過門路,知道雲家有個新晉的姨娘與大姑娘不對盤,於是找那憐娘當內鬼,先將家人都引出去!
主僕兩人揣著心思,進了屋子。
雲菀沁先趕緊換下了杏園那兒村民的衣裳,換上自己日常衣衫。
剛整理好,西院那邊就來了個嬤嬤,在簾子外道:「大姑娘可算回來了,老奴都跑了不下七八遍了,老太太見您遲遲不回來,都差點兒叫家丁去找了呢。」
雲菀沁揚起甜亮的聲兒:「我這跟著你一道去西院,給祖母說說。」嬤嬤應了一聲。
雲菀沁領著初夏去了西院,還在階下,就聽見方姨娘的聲音斷斷續續從廂房裡飄出來:「……都說這大姑娘做事多大方,多妥帖,沒有一件事兒能叫人挑出毛病,呵呵,到底是個沒出閣的小孩子,怎麼可能沒毛病呢,今兒老太太看看,不就是出差池了……不成,老太太還是派人去找找吧,到底是要嫁去王府當正房的人,怎麼能如此輕率不經心呢?都快大婚了,隨便出門就罷了,完了事,想去哪兒便去哪兒,天都擦黑了,人還沒影子,要是被人知道了,就算皇家不嫌棄,老爺的同僚們還說咱們這雲家沒家教,嫡長女也就這個調子……倒是妾身的桐兒,大婚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多乖巧啊。」
「方姨娘少說一句罷,那邊不是傳了話麼,說大姑娘已經回了。」是蕙蘭打圓場的聲音。
廂房裡,下人打了簾子,朝裡頭稟了一聲:「大姑娘來了。」
方姨娘這才趕緊吞了話,噤了聲,當真是憋屈啊,背後說得再歡,因為賣身契的緣故,當著面,對這小妮子卻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童氏穿著孔雀綠開襟襖子,外面套著個纏枝卷紋長比甲,盤腿兒坐在臨窗的炕床上,炕下燒著火,襯得屋子裡暖烘烘的,可此刻臉色卻不怎麼好,不像以往見著孫女兒時的和藹表情。
能不垮著臉麼?就算沒什麼,被方姨娘這頭老鼠在耳邊嘰嘰咋咋一通,也會多想。雲菀沁朝祖母走過去,眼光掃過方姨娘,看似清淡,實則凜厲,方姨娘看得一個激靈,垂下頭去,嘴巴裡卻是不服氣地咕嚕一聲。
走到童氏面前,雲菀沁捻裙輕輕一福,與往日一般的嬌嬌俏俏,順其自然,並沒因為晚歸而緊張,只甜笑道:「看祖母去了一趟古寺便容光煥發,一定是見著那高僧了,就算沒見著,也肯定求了什麼好簽。」那麼早就出門了,肯定見著了,而且這麼一大家子的女眷都去了,總有個人能求上上籤!
童氏就算這會兒再埋怨孫女兒,一聽這話,臉色好轉了,沒告訴她,她居然也知道自己見到高僧和求到了上上籤,一想起今兒的上上籤,心情都緩解了許多,脾氣也發不出來了,卻仍是蹙眉,語氣帶著斥責:「今兒叫你陪奶奶去佛寺,你不去,倒是一個人跑到外面現在才回來,我聽莫管家說過,是那老二生病,叫丫鬟回來求白氏去看,你去就算了,可看完人,怎麼到了天都黑了才回來,你啊你。」說著,目色中充滿著失望。
雲菀沁前些日子暗中去香盈袖都是白天去白天回,而且也是避開人,從沒像今天這麼晚,也難怪童氏不喜。
方姨娘見著雲菀沁要被訓斥,心裡舒服多了,卻見雲菀沁揚著一張芙蓉俏臉,對著童氏:「就如奶奶說的,二妹病重,叫丫鬟前來哭哭啼啼地拜求,母親在佛室,不適宜出來,當時家中沒有一個長輩和女眷,若沁兒不去,只怕會被人說爹爹和雲家人情冷薄呢,爹爹如今剛升尚書,沁兒又有皇家的婚事,怎麼能禁得起被人說,這才叫莫管家安排了車子,去走這一趟。」
兒子的前途和官運永遠是老太太的軟肋,外加一個皇家的婚事,童氏哪裡還有什麼話,眉頭鬆了許多,又聽雲菀沁繼續:「……出來後,沁兒想,既然要大婚了,乾脆親自去舅舅府上一趟,雖然爹爹派人去知會過,下了帖子,可到底抵不過我這當外甥女的親自去一次。奶奶知道,舅舅與爹因為我娘的事兒,心結未解,這些年都不怎麼來往,我一去,舅舅對爹的心結都會清減一些,我母舅家雖不是什麼高官名宦,但也是經常與皇宮貴人們打交道的皇商,在貴人們面前有時候說一句,指不定還比一般的官吏強呢,若舅舅與爹爹走得親近,到底對雲家還是有好處的呢。這不,沁兒在舅舅家,嘴皮子都說干了。」
童氏怎麼會不知道那許家的財力和能耐,聽得頻頻點頭:「沒錯,沒錯,是這個道理,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牆,何況本來就是自家人呢!趁著你這次大婚的機會,叫雲許兩家拉近關係,叫你舅舅和你爹爹重修舊好,親熱些,倒也是個好事兒!沁姐兒你做的沒錯,一心為雲家和你爹爹考慮,處事得體,倒比活了幾十歲的大人還要考慮周到,哎,怪我糊塗了,問都沒問清楚便責怪你……」
「奶奶這是說的什麼話,折煞沁兒了,」雲菀沁打斷祖母自責,親親熱熱坐到炕床上,倚著童氏,眼光若有似無地瞟了下首的方姨娘一眼,「怎麼能怪奶奶呢,要怪,就怪那些話都沒傳清楚,還在奶奶旁邊嚼舌根兒,唯恐天下不亂的人。」
方姨娘頭壓得低低,仍接受到了大姑娘這一記眼刀子,默默嘀咕了兩句,只當這丫頭逃不過被罵一次,這一回總能叫自己看場好戲,消一消心頭恨了吧,沒想到她一來,隨便幾句話,又將局勢給調轉過來,老太太非但不怪她,反倒還自責起來了,這丫頭,到底哪兒來的妖精!
童氏見孫女兒盯著方姨娘,知道是給自己台階下,也真的有些惱恨這姨娘嘴巴碎,斥道:「你嘴巴裡又在嘀咕個什麼?不是你在那兒嘰嘰咋咋像個麻雀似的,我怎麼會話只聽了半截兒,險些誤會了沁姐兒?你有什麼用?不識字兒,不通道理,叫打理家務你打理不了,生個女兒也不會養,有了點兒地位就翻臉不認人,一點兒都不大氣,回個門還要甩臉子給咱們看!現在連老爺都不叫你伺候了,你就開始只知道閒言碎語!背後損人!上次也是,明明大婚的大喜事兒,也被你陰陽怪氣說得我心情不好!我跟你說,今後在我跟前安靜些,我問你,你再開口,你就當個活啞巴,不想聽你講話!」越說越氣,到最後,童氏竟是順手抬起枴杖,一下子敲到方姨娘的頭上。
每一句說出來,就像個重錘,將方姨娘狠敲一下,全都是她提不得的糗事兒,被打擊得臉色又紫又紅,如今再被一敲,更是嚇得摀住腦袋,忙跪了下來,再看滿屋子的婢子嬤嬤、憐娘、蕙蘭和黃四姑或嘲笑,或同情,或鄙夷地望著自己,忍氣吞聲:「今後一定循規蹈矩,再不多說半句了。」
憐娘默默見著童氏將方姨娘狠狠訓完,這才傾身上前,柔道:「老太太不要生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合算,方姨娘應該已經知道錯了。」
等自個兒被罵完了,又被打了一記,才說好話?裝什麼好人?!方姨娘瞪了憐娘一眼。
不過童氏這一打一罵總算是消了氣,也挽回了自己的面子,斥道:「還不起來,躲一邊兒去!」方姨娘連忙揉著腦袋,站到角落。
雲菀沁見祖母對憐娘的態度似是比早上出門前更好了一些,有些疑惑,果然,童氏看了一眼憐娘,望向孫女兒,笑道:「沁姐兒,你這福氣嘴兒果真是沒猜錯,咱們早上一去,就正碰上那寺廟雲遊的高僧悟德大師,求籤後叫大師幫忙解,你道怎麼樣?一塊兒去的四名年輕女眷啊,就只有憐娘抽了個上上籤,悟德大師解說,抽得此簽的人,近期有孕事,若是新媳婦兒,只怕明年開春之前就會懷胎,三年抱倆不成問題,而且啊,還天生是個生兒子的命,滿肚子的兒子呢!」
憐娘臉上羞得通紅,垂頭:「老祖宗,這還沒信兒呢……」
「你害臊個什麼,聽說那悟德算過的命樣樣都中了,幾乎沒出過差錯!你只要肚子爭氣,真的像悟德大師說的,多生幾個大胖小子,別說老爺寵著你,我也不會叫你受委屈。」曾經因為憐娘與兒子起過衝突是一回事,但若是憐娘能生得盆滿缽滿,替雲家二房開枝散葉,童氏也甘願吞下原先對她的不滿意。
老二這一房多少年了都再沒子嗣音訊,好容易那白氏懷上了一胎還被她自己給作沒了,如今能得個會生養的女人,簡直不比撿個金元寶差啊。
憐娘一聽這話,精神驟然一振,馬上柔聲道:「憐娘一定不負眾望。」
難怪對憐娘臉色好多了,原來去了一趟佛寺,身價都抬了啊。雲菀沁唇角一動,卻是面朝童氏,依舊甜道:「那就提前恭喜奶奶了。」
童氏提起解籤那事兒,心情大好,又拉著孫女兒說了今兒出去的瑣事和見聞。
祖孫說了會兒話,正廳那邊有家丁過來,說是老爺回了,晚膳也做好了,請童氏等人過去一齊用。
屋子內的幾名女眷,各自在丫頭和嬤嬤的陪伴下出去。
方姨娘剛剛被罵得狗血淋頭,見老太太一記冷眼飛來,哪裡敢去,喏喏道:「婢妾就先回院子去自省了。」說著滿含著憋屈,先走了。
幾人去了正廳,晚膳陸續被端了上來,雲玄昶也出來了,拜了娘,與幾名女眷圍坐桌邊,起筷用膳,吃飯時聽說了憐娘求得生兒子的上上籤,也十分的高興,看著愛妾的眼光,更加是**裸的輕憐密愛,毫不避人。
若是平時,童氏看叫了,不會責罵兒子,卻肯定會當即拍桌指桑罵槐,責斥憐娘浪蕩輕浮,大白日的也在勾搭兒子,壞了家中風氣,今天因為憐娘抽了個生兒子的上上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顧著低頭夾菜給雲錦重吃。
什麼上上籤?雲菀沁從來不信,那個郁柔莊原本也算是個當皇后的命,如今呢?自己把自己作瘋了。
不過今天看來,憐娘的野心還真是蓬勃得很,僅靠打罵威脅,阻止不住了。若是她有朝一日真的生了兒子……雲菀沁望了一眼身邊香噴噴吃著飯的弟弟,下了決心。
正在這時,雲玄昶放下筷子。
老爺有什麼需要通報全家的事兒,會在飯桌上說,眾人見他這個舉動,也都跟著停了下來,只聽雲玄昶開口:「沁兒婚期將至,王爺迎親的那天,按照禮制,需要女方父母相應和相送,所以——」
眾人明白,白氏雖然被關在了家祠邊,但名義上,對外還是雲府的夫人,只要還活著,當天,白氏就得作為娘家母親,和老爺一塊兒在府上迎接姑爺,享受新婚夫妻的行禮,最後親送女兒出閣。
童氏雖然厭惡那白氏,可眼下既然需要用到她這個雲夫人,放出來一天也罷,瞟向雲菀沁:「沁姐兒,既然婚禮上有這個規矩,頭兩天將那白氏先放出來,好好梳洗打扮一番,為你送嫁,她沒正式嫁過女兒,尤其這姑爺又是皇家的人,她關了這麼久,我怕她到時弄不清規矩,宮裡的嬤嬤來教過你,你是都懂的,要不你找一天,由你親自去教教,告訴她在婚禮上怎麼做,免得到時出洋相,又害你丟醜。你看如何?」
能夠為自己送嫁,在自己大婚當日享受自己與夫婿敬重之禮的人,這世上,永遠只有親娘許氏一個人,幾時輪到著白雪惠這個繼母了?娘親怪胎十月,難不成讓白氏坐擁成果,享受這一天的風光!?做夢。
雲菀沁在宗人府來交代婚禮細則時就知道那天白氏估計得暫時出場,也早就想好了如何推脫,可是這會兒卻是眼珠子一轉,淺淺一笑,目光望向憐娘,又對著爹和祖母道:「好的。那麼就由由二姨娘陪我一塊兒去吧,多個人好辦事兒。」
這次竟將後院事務主動給憐娘頭上?童氏一訝。
雲菀沁抬眼看一眼祖母,乖巧:「沁兒見祖母對二姨娘厚愛,若然二姨娘真能替雲家添香火,今後也是這後院舉足輕重的人,既然要挑大樑,從現在開始鍛煉鍛煉,也是必要的。」
難得這女兒給了愛妾幾分面子,不跟自己反著來,雲玄昶忙替憐娘接下任務:
「好,好,憐娘便隨你去佛室。」
------題外話------
謝謝^_^
watalu的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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