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手掌高的小金佛,金光閃閃。
初夏怔住,難怪看起來小小的,抱在懷裡卻沉甸甸,這下,別說小姐的本錢了,什麼賬都回來了。
殿閣大學士是兩朝元老,傢俬肯定不薄,可大學士家小姐這麼大手筆,也叫人驚訝,真是捨得給一張臉花錢,不過也正說明自家姑娘的東西確實是難求。
雲菀沁掂量了下小金佛,照如今的金價估算了下價值,換成銀兩,足足能買下一座非繁華地段的單院小宅子,叫初夏將金佛鎖進八寶櫃裡,好生收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親手掙到銀子,無疑是個無窮的動力。
次日一大早,她便與初夏去後院園子採摘香發散的原料,又暗中吩咐妙兒去許家,找舅舅要些新方。
許澤韜知道獨生子不熱衷自家生意,一向發愁百年後許家這盤家業,到時別說發揚光大,保不保得住都是個問題。外甥女雖說姓雲,卻也是半個許家人,見她有這份兒興趣,許澤韜高興都來不及,乾脆一心一意栽培外甥女得了,爬上閣樓挑出從未外洩的祖傳藏書,還有祖上留下的心得筆記,用綢緞包好了叫妙兒帶去雲家。
幾日後,雲菀沁調好香發散,用避光的罐子裝好,叫妙兒送去了宰相府邸。
接下的日子,她照著舅舅贈來的各類秘製古方,潛心埋頭研究。
越是研究,越是讓她眼界大開,如今的大宣,美容物多含有鉛和汞,短期效果倒是不錯,但用久了會給皮膚留下褐斑,加速老化。
花草不一樣,純天然,用對的話功效卓越,且渾身是寶,還能做出不同的東西,吮花露,飲花茶,吃花粥,擦花粉,浴花水,都是法子。
用各類植物研製出效果好又沒副作用的方劑,是雲菀沁的現階段目標。
初夏在盈福院單獨弄出個小廚房,放幾個黃泥爐子,買回漏斗、篩網、藥舂等各類工具。
雲菀沁前世今生加起來對這方面的瞭解,加上對植物的獨特嗅感,進步也算神速,越來越純熟,還將新調出來的八白玉容散叫人給大將軍府送去。
沈子菱是將門虎女,愛好習武,雖說五官標緻,但長年下來,皮膚曬得很黑,又有些粗糙。
八白玉容散是白丁香、白蒺藜、白芨等八個含「白」字的中草藥為主料配置的,功效便是磨去皮膚死皮,恢復白滑嬌嫩。
雲府內的花草原料畢竟有限,雲菀沁尋思,佑賢山莊在京城郊區的龍鼎山半腰,是娘親留下的陪嫁物,也是自己的嫁妝,那兒的花田和花圃最多。
若是能在那裡住一段日子就太好了,一邊方便獲取各類花草原料,提高技術,二來也能順便查看一下幾間嫁妝鋪子的生意。
可如何堂而皇之地去住一段日子……倒是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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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個雲府,雲菀沁人逢喜事精神爽,有人卻憂心得很。
這些日子,雲玄昶為了將二女兒推銷出去,耗透了心血,可慕容老侯爺要麼裝聾作啞,要麼草草敷衍,並不回應。
慕容老侯爺不是個吃素的。當初在慶功酒宴上酒酣耳熱,一時口快,為慕容泰與雲家訂下娃娃親,夫人邢氏還有些不願意,說雲家根基不深,與孫兒並不大配。在她心目中,自家的孫兒,就算尚個公主都是有資格的,長孫慕容安的妻室便是長陽王的女兒康寧郡主,最疼愛的小孫子只配個侍郎府的小姐,有點委屈。
可酒宴上那麼多達官貴胄,慕容老侯爺話已出口,哪能收得回,加上雲玄昶調兵解圍,對自己有恩,在兵部也很有幾分威望,還是執意要結這門親事,邢氏拗不過丈夫,這些年卻免不了在丈夫耳邊嘀咕。
壽宴醜事一爆發,邢氏平日的不滿跟著爆發了,嚷著丈夫要退了與雲家的親事。
慕容老侯爺那日親眼見著孫子與那雲家二小姐衣冠不整地被其他公子堵在房間裡,也是氣得要吐血,怎麼肯答應雲玄昶讓雲菀霏嫁進侯府當夫人!
最後一次雲玄昶上門時,又絮叨了半天。
廳內,慕容老侯爺平靜聽完,這次沒打斷,也沒裝作沒聽見。
雲玄昶暗喜,莫不是終於被說動了,慕容老侯爺待他說完,直接從圈椅內站起身,甩了話:「兩家經此一鬧,臉面都不好看,強行結親,惹人笑話,與雲家指腹為婚的那件事,就這麼算了。阿泰與二姑娘私通,要是再找大姑娘提親,也太沒臉沒皮了,從此阿泰與雲大小姐,婚娶互不干涉,各自恢復自由之身!至於你家的二姑娘,還請另擇下家吧,我歸德侯府迎不起這樣的孫媳婦。」官場上的人親熱時有如手足兄弟,可一旦有利益衝突,翻臉不認人的太多。
雲玄昶一聽,當場快要從喜鵲登梅圈椅裡跳起來,什麼叫算了?這是侯府公子玩完自家女兒,拍拍屁股走人的意思?
他就算再沉得住氣也不依了,跟過去:「侯爺何必做得這樣決絕?這些年,咱們兩家互相提攜,彼此照料,方能在官場順風順水,難不成為了這些小矛盾便生了間隙?」
「笑話,」慕容老侯爺步子一止,本來口氣還算溫和,畢竟是同僚,給雲玄昶留幾分面子,如今卻蔑道:「你的意思,是我侯府還得仰仗你雲家?若不是靠你雲家,我侯府便不能順風順水了?」
「哼,」雲玄昶眼色一陰,冷笑開口,「前年,侯爺的部下兵隊在寧川鬧事,是我想法子壓下去。去年,侯爺的內侄私造兵器,被兵部巡檢時查出,私人鑄兵器不是砍頭也是流放,也是被我隱瞞,未報上。」
慕容老侯爺鬍鬚一抽,笑開了:「那雲侍郎去告訴聖上吧,看我這不知情的人罪過大,還是你這包庇的長官罪大。噢,忘記說了,聖上不喜歡臣子間交往太親密,這些年與你私下商議事時,老夫從沒親自出過面,可雲侍郎的書函,老夫卻都還保存著。」
「你——」
這老傢伙!雲玄昶眼珠子瞪成銅鈴,自己雖在官場上是個狐狸,可抵不過還有更奸險的老狐狸。
眼看著自己與二女兒像兩隻破鞋被一腳甩開,他又慌了神,上前抓住老侯爺的膀子:
「侯爺等一下,咱們今兒可得將話說明白,先別走!」
慕容老侯爺也算是金尊玉貴的人,見雲玄昶動手動腳,臉色一變,丟了個眼色給門口的侯府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