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兒見大小姐倚在薄簾內的青竹榻上,玉手支腮,笑盈盈的芙蓉臉明艷動人,竟是恍惚了一下,揉了揉眼。
是以前不大熟這位大小姐,沒有近距離接觸過麼?
怎麼覺得這氣態,好似變了個人一樣……
妙兒灌了口加蜜菊花茶,笑嘻嘻回應道:「哪裡有什麼神神秘秘的,無非就是前幾日奴婢去集市採買時遇到的一些好玩事兒呀。」
大小姐親口問,這丫頭還不大願意說,真是跋扈慣了,對著主子也敢端著,初夏「呸」了一口,一把奪過妙兒手裡甜白瓷茶杯:「平日裡話多,怎麼大小姐問你,你卻成了啞巴?還虧得大小姐怕你在外面曬著了,叫你進來一起喝茶!府上哪個主子能待你這樣。」
「初夏,」雲菀沁揮了揮手,「妙兒在府上當差不短了,有什麼不明白?心裡光亮得很,腦子也聰明,什麼該說,該跟誰說,一定都是知道的。」初夏唱黑臉,她就唱紅臉咯,跟刁鑽奴婢周旋的法子,無非就是給兩棍子再給顆棗兒。
果然,妙兒剛被初夏噴得心情不爽,再聽雲菀沁一誇,緩和多了,她知道,府上人總暗中嘲笑自己瘋癲莽撞,要不是有哥哥莫開來撐腰,有老爺愛屋及烏對自己放縱,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每次都將她氣得不淺,看來還是大小姐識貨!
妙兒高興起來,也不瞞了,振作了精神,湊近道:
「奴婢剛在後門見到,沈將軍家的沈二小姐來找您……」
沈將軍家中的孫女沈子菱,是參加雲菀沁生辰宴會的賓客之一,和雲菀沁是手帕交,在一群官宦千金中,關係最好。
雲菀沁落水時,身邊有幾個人,沈子菱也在當中。
上輩子落水以後,雲菀沁並不知道沈子菱找過自己。
「後門?」她遲疑,捕捉到了關鍵詞眼。沈子菱若是來侍郎府找自己,為何不光明正大從前門稟報後進府,何必從後門進來?
妙兒也看出了雲菀沁的疑惑,哼了一聲:「小姐落水後,沈二小姐來過幾次了,夫人一直謝絕見客,說您正臥床,身子還沒好,今早沈二小姐又來了一次,夫人更是找了個借口,叫連大門都不讓人家進了。沈二小姐現在是偷偷來的……」
是什麼原因讓沈子菱非要見自己,又是什麼原因叫白氏不讓沈子菱見自己?
雲菀沁手一緊,絞了絞指間的銀線纏枝羅帕。
記起來了。
對,自從生辰宴落水一事後,繼母白雪惠總跟她說,雲菀沁是正規的千金小姐,沈子菱卻是個武將門戶出身,不像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哪有官戶家的女孩子到處在外面跑又喜歡舞刀弄槍的?一點兒不斯文,叫雲菀沁別跟她太親近,以免沾染了那些習氣,叫外人說三道四。
雲菀沁倒不是瞧不起沈子菱,但不願忤逆繼母,以為繼母真的對自己好,跟沈子菱的關係也就漸漸淡了。
雲菀沁稍一沉,問道:「沈二小姐走了沒?」
妙兒答道:「奴婢進來時,看見沈二小姐還在後門那兒東張西望,想必是在想什麼法子混進來,跟小姐您見一面呢!可後門的家奴應該得過夫人的指示,將門鎖得嚴實。」
雲菀沁望著妙兒,循循善誘:「你現在去後門,想法子引開家奴,拔掉門閂,將沈二小姐悄悄請進來。這任務,你可能完成?」
面前女子眼神清澈而肯定,眸子中波光宛如湖水般盈盈閃動盪漾。
府上人對恃寵而驕的妙兒要麼是敷衍,要麼是避開,妙兒難得被主子器重,有些激動,拍了拍胸脯:「大小姐放心,奴婢跑腿的事最厲害了。」
雲菀沁微微上揚的秀美眼角一瞇,細細打量妙兒,這個丫頭雖大大咧咧,甚至有些刁蠻,但因為莫開來的緣故,進出府邸方便,一群家奴更不敢得罪她,勇氣也可嘉,不像那些謹小慎微、膽小如鼠的奴婢,若是調教得好,倒是能叫她幫自己做事。
想到這裡,雲菀沁又笑著試探:「既是叫你悄悄去請,知道是什麼意思?」
妙兒雖虎裡虎氣,倒也不笨,點頭:「明白,就是不能叫任何人發現!放心,小姐,奴婢說話,後門那奴才不敢不聽!等會兒一定將沈二小姐神不知鬼不覺地請進來。」
等妙兒走後,初夏猶豫了一下,道:「小姐若是想見沈二小姐,何不直接跟夫人說一聲自己病好了,叫夫人將她請進來就好了?」
雲菀沁眼角略一揚,反問:「你說,母親為什麼不叫子菱跟我見面?」
初夏並不笨,見小姐神情有異,知道她是想到什麼,腦子裡一閃,明白了幾分。
定然是那位繼室夫人有什麼事不想叫雲菀沁知道,偏偏被沈子菱知道,夫人才阻止沈子菱和雲菀沁見面。
念及此處,初夏福至心靈,臉色一白,脫口而出:「難不成小姐生辰宴上落水……」
雲菀沁望著初夏,並沒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