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件事興許你還不知道呢,你三哥跟三嫂來了,」見常相逢對谷水的生意心裡有底,令狐儼又告訴她另一個消息。
她哪裡有什麼哥哥嫂嫂的,常相逢有些摸不著頭腦,「三哥三嫂?誰啊?」
「你這個傻瓜,」令狐儼忍不住在她腦門上彈了一下,「海家你的哥哥們少了?」
海岱崢跟蘇氏?常相逢訝異道,「他們過來做什麼?你給他們送信兒說咱們新酒樓開張?」常相逢斜了令狐儼一眼,這傢伙總是悄無聲息的做事。
「也沒有,我跟三舅兄偶有書信來往,你不也跟舅母說過要開新酒樓,哪有要開了不跟長輩說一聲的道理?不過這次舅兄能來我也挺高興的,」令狐儼輕輕捏著常相逢的手,在唇邊吻了一下道,「起碼說明他們還是在乎你這個妹妹的。」
這個?真的在乎?常相逢含笑看著令狐儼,她這個前世就不愛跟親戚混的近的人,根本不相信海家對她的多少親情在,感情除了血脈還是處出來的,在海家小一輩兒眼裡,他們的血脈已經很遠了,又不是自小長在一處,何來的親情?「你就別安慰我了,我有自知之明的。」
「我不是安慰你,有些事就看你怎麼想了,」常相逢不是那種容易動感情的,這是她的優點也是缺點,有時候太清醒了未必是好事,「你二舅一房其實人都不錯的,你若以親人待之,也會收到回報的。」
「看來你對我三哥的評價挺好的?」都偶爾通個信了,令狐儼愛不愛海岱崢不好說,但願意結交是真的,而令狐儼願意結交的人,也做出欣賞的姿態來,腦子裡比令狐儼少著好幾十道彎兒的海岱崢,怎麼可能不中招?
「是個好人,而且我也希望你能有親人在身邊,」希望常相逢有自己的外家,將來他們的兒子也有表兄弟表姐妹們來往幫扶是令狐儼最大的目的,「令狐家人口本來就少,你那邊也只有姐姐,咱們太孤寂了些。」
好吧,家大業大是他們的追求啊,令狐儼現在是業大了,家卻有些小,常相逢點點頭,「三哥怎麼樣我不太瞭解,不過三嫂那人還行,」常相逢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大家都知道線在哪裡,相處起來反而不費勁兒。
「上次我跟三嫂提過叫她入股的事兒,你看這次他們來-」谷水水席樓短期來看,生意頂多是差強人意,叫蘇氏入股的話,顯得不太有誠意,「三嫂好像對做生意挺有興趣的。」
「過些日子我要到江南去一趟,賈家那邊我還要親自去一趟,畢竟那邊不是咱們的地頭兒,」說到這些令狐儼也挺遺憾的,洛陽地處中原離海太遠,令狐家在南邊根本沒有勢力,想過去分一杯羹對他來說也是件很困難的事兒,「若只是從別人手裡拿貨,咱們賺的就少了許多。」
令狐儼也是個有本事的,整個河南從開封到洛陽,甚至南陽跟潼關的洋貨都是從令狐家來的,可以說是壟斷生意了,若是他這兒斷了貨,叫別的商家進來了,對令狐儼來說損失就大了,「那你是要過去一趟,可惜,我這邊真不開,不然跟你過去轉轉看看江南的景色。」
這個時候令狐儼分外惋惜常相逢不是個內宅婦人了,那樣的話,他就可以將她裝在自己的行囊中,走哪兒帶到哪兒了,「江南我隔兩年就會去一次的,以後有的時候機會。」
因為收到了海岱崢夫婦來要的消息,常相逢跟令狐儼並沒有直接回令狐府,而是直接去了東門接他們,而一到東門就看到令狐儼夫妻親自過來接他們,蘇氏心裡也十分的高興,「我就說嘛,咱們姐妹這麼投契,你不會不過來接我們。」
「嫂子說的是,不過三哥你們要來,也不提前就一聲,」常相逢親暱的挽了蘇氏的手跟她擠在一輛車上,「怎麼不把孩子們都帶來?」
「鞏縣離洛陽才幾里路?我們要是不過來,你外祖母都不樂意呢,」跟著小關氏在寺溝住了這麼久,蘇氏一直沒明白為什麼關氏那麼喜歡那個成天愁兮兮的堂姑姑,連帶著連她生的女兒也成天牽肚掛肚的,不過聽婆婆小關氏說那是因為常相逢長的極像早夭的姑姑,何況聽說當年姑姑夭折的時候也正是常相逢這個年紀。
「外祖母身子還好吧?」想到關氏的身體,常相逢也挺憂心。
「祖母年紀在那兒放著呢,現在也只能靠大夫慢慢調理了,有母親跟姑姑在,你不必擔心,祖母的精神還是不錯的,」海家人沒有人不希望關氏長命百歲的,「父親馬上就要回來了,到時候你跟妹夫記得回去見見。」
海澤然終於要到家了,常相逢點點頭,「舅舅不用到京城述職?」
「自然是要的,」蘇氏壓低聲音道,「大伯想叫父親能等京,而大哥能外放就好了,只是咱們海家在京裡頭說不上話啊,論人脈,還真不妹夫這種常年在京城走動的人-」
海家在河南都不能跟滎陽鄭氏南陽明氏相提並論,更別說在京城裡了,說起人脈,頂多就是些同年,常相逢自然聽出來蘇氏的話裡的意思了,不過這個她還真不好表什麼態,商家的人脈可是全憑銀子砸出來的,一個根本沒有見過面的海澤然,憑什麼叫令狐儼運用手中的力量?
「瞧嫂子說的,舅舅兩榜進士出身,京中同年只怕現在都做到六部了吧?想來都願意舅舅留京呢,」左右常相逢對永安的官場一無所知,也不怕蘇氏笑話,信口道。
像海澤然這樣四十出頭就做到寶雞知府的進士已經算是仕途順遂了,除了底子硬靠山大的,就算是他在京中的同年,進了六部的,能得了郎中的位置已經很不錯了,可是海澤然想進六部或是科道,那得是朝中閣老們夾帶中的人物才行,蘇氏不知道該怎麼跟常相逢講這些,想來講了她一個商人之妻也不會明白,只能歎了口氣,「咱們這些女人,哪裡會懂得朝堂上的事情。」
令狐儼跟常相逢直接將海岱崢夫妻兩個接到了金谷園的府中,雖然海岱崢身上只有個秀才的功名,可他爹是從四品的知府,令狐儼特意請了龍知縣跟他的兩個兒子過來,在外院設宴招待海岱崢。
而常相逢則做為女主人,在內院雁來閣設宴給蘇氏洗塵,而令狐府的規模跟奢華都刷新了蘇氏對商賈的認知,怨不得一向自識甚高大伯也認了這門親戚,完全就是銀子鬧的啊!
因為有壽春街的水席樓在,谷水水席樓的開張也同樣吸引了不少洛陽的人目光,而且沒有了達官貴人坐鎮,頭天進來嘗鮮的洛陽百姓倒是不少,常相逢領著齊勝元跟喬雲朋直忙到皓月當空,才堪堪完成了所有的席面,而一直守在水席樓裡的蘇氏,而已經滿臉驚歎,「以前我想著說妹妹廚藝好,會做什麼水席是妹夫在一旁請人幫襯呢,沒想到是真的?嘖嘖,相逢可真是不簡單-」
「咱們這個妹妹可不是一般人兒,弟妹你還沒有去壽春街那間酒樓看看呢,我再跟你說,前幾天相逢跟人打賭,贏了人家一間酒樓呢,那間可是洛陽城裡排的上號的大酒樓,沒幾千兩銀子可是拿不下來!」錢氏覺得蘇氏還是小看常相逢了,「若是沒有這兩把刷子,令狐家會心甘情願娶了相逢妹子?多少人家的好閨女想嫁給令狐家的大東家呢!」
常相逢再不濟也是海家的外甥女,光這一條就拍死令狐儼這個商戶了,雖然永安朝為了增加稅收,並不重農抑商,還允許商戶人家交納一定的金銀之後獲得考取功名的資格,可是商戶到底是商戶,就算是入朝做官,也常會被同僚取笑未洗淨一身銅臭之味,蘇氏家世雖不顯赫,可是幾代都是讀書人,比旁人更自矜身份,在她看來,沾著海家邊兒的常相逢,自然要比幾代商賈的令狐儼強上許多,「咱們家的女兒什麼樣的人家嫁不得?我看相逢滿能當得起令狐家大/奶奶,昨天我看令狐家老太太跟太太,也不很喜歡她麼?」
錢氏嫁的不是海家的嫡枝,也沒有那麼深的自豪感,在錢氏眼裡,常相逢簡直就是人生贏家,那樣的出身竟然什麼都能嫁得這麼好的人家,她也不認為蘇氏說的是真心話,若真的看不起令狐儼,何必因為一間小小酒樓開張,這夫妻兩個就大老遠的跑過來?「唉,咱們這位妹妹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光看她才幾個月就連開兩家酒樓,只怕就是男人也做不到的!」
蘇氏早就有心拿出體己銀子借常相逢的手給她們小夫妻賺些私房了,「你的意思是壽春街那邊的生意比這個好?」
「弟妹是不知道,谷水這邊兒沒有城南跟需東富裕,你看看,今天谷水頭天開張,有幾個捨得拿出二十兩銀子來吃桌上等席面的?多是中檔跟家常的席面,可是壽春街那邊就不一樣了,洛陽城的有錢人,二十兩一桌,根本連眼都不會眨一下,」錢氏其實也有心跟著令狐家摻和摻和著,她已經從蘇氏的話裡嗅出味兒來了,如果蘇氏開口的話,自己守在一邊兒,不信常相逢就能撇過自己去。
看著谷水水席樓,蘇氏想摻和的心思卻不像來時那麼迫切了,這樣的酒樓,常相逢說開,幾個月之內連開兩家,再看看令狐府裡的鋪排,就連丫鬟穿的都比一般人家裡富麗,她那點兒嫁妝銀子在人家眼裡算得上什麼?填進去擺明是從人家賬上挖銀子去了,蘇氏雖然缺銀子,可是卻丟不起這人。
錢氏卻沒有蘇氏那麼多想法,有銀子大家賺,如果常相逢肯叫她們也摻些股子進去,不是還多了個幫手麼?想想令狐儼一張嘴就說要將常相逢新得的快意樓送給竇恆打理,就竇恆那沒見過世面的笨樣,還不如交給自己相公來管呢,可是她跟寺溝的海氏根本說不上話,跟常相逢也沒有多少交情,而常巧姑,她連竇恆都不叫接快意樓呢,會把好事給自己?因此她極力鼓動蘇氏,希望她能跟常相逢開口找些生意來做。
奈何蘇氏如鐵了心一般,任錢氏怎麼鼓動只是不肯應承,只說海岱崢還要讀書,自己要照顧孩子,根本沒有那個心思。
因為是新店開張,常相逢在谷水直忙了一天,晚上令狐儼接她回去時已經很晚了,沒有時間再跟蘇氏說話,何況這次蘇氏跟海岱崢一起到洛陽來,海岱崢也有意住上幾日,去尋訪讀書時的故舊。
「看殷你累的,病了怎麼辦?這麼熱的天呆在廚上,」令狐儼不滿的拿帕子幫常相逢擦試著頰邊的汗水,「不是有齊勝元他們,你又何必-」
常相逢在後廚泡了一天,身上的衣裳濕了又幹幹了又濕的,她自己都能聞到油類氣跟汗味兒,怕令狐儼心裡不喜,便將身子將窗邊靠了靠道,「車裡還是熱,你出去騎馬吧,吹著夜風還涼快些。」
「那咱們一起?我帶著你,」雖然馬車裡的也冰盆,就像常相逢說的,出去騎馬倒比悶在車裡來的舒展。
還是算了,常相逢就是因為覺得自己身上的氣味不好才想支走令狐儼的,哪裡還會跟他近身挨在一起,「不要了,你去吧,我自己在車裡就行了。」
「怎麼了?你不高興了?」見常相逢一直將他往外趕,令狐儼想不通自己哪裡做錯了。
「不是,你別胡想,我沒事,唉,你出去吧,」常相逢推了推令狐儼,以前她或許不在乎在令狐儼眼中的形象,可現在不同了,她希望在令狐儼眼中,她是美美的,清新的,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雖然也梳洗了一下,卻沒洗澡沒換衣裳的埋汰樣子。
令狐儼很少見常相逢這種急切的樣子呢,就更不能走了,「相逢,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不能跟我說?」
「你給我留點兒面子好不好?你瞅瞅我現在這個樣子,頭髮都粘在頭皮上了,一身的酸氣伴著油煙氣,你不噁心?快出去吧,」令狐儼平時有多講究常相逢可是知道的,與其叫他心裡嫌棄自己硬挺著,還不如大家都方便呢。
「這因為這個?」令狐儼一把將常相逢抱過來坐在自己膝上,「來我聞聞,哪裡酸了?」
「哎,你別藉機佔我便宜,快放手,」這傢伙頭都要扎到自己懷裡了,常相逢一巴掌打在令狐儼後背上,「快放我坐下!」
「就不,我還沒聞出來你有多酸呢,」終於有借口抱著她了,令狐儼可是忍了一天了,「傻瓜,你什麼時候都是最好的-」
這人說起情話來還挺入耳的,常相逢任他抱在懷裡,「你現在是不是心裡正後悔呢,一不小心討了個煮飯婆回來?」
「煮飯婆好啊,民以食為天,誰敢說離了煮飯婆能活著?何況我家的煮飯婆又聰明又美麗還址分有脾氣!」令狐儼將常相逢抱在懷裡輕輕搖著,「你一身油煙氣我一身銅臭氣,正合適-」
「嘻,我覺得也是,等我被油煙熏成黃臉婆的時候,你也被賬本累成了糟老頭,咱們還是挺合適,」常相逢也不掙扎了,就這麼倚在令狐儼懷裡,聽著車外馬蹄敲擊路面的「得得」聲,這個世界於她來說,真的是圓滿了。
谷水水席樓的生意確如常相逢預料的那樣不怎麼喜人,不過好在谷水水席樓的面積不算大,但裝潢方面卻一點兒沒有打折扣,加上龍宮的招牌,已經成了谷水最體面的酒樓,再加上常相逢的宣傳力度到位,谷水人也知道了水席樓裡除了貴的席面,還有套餐跟家常水席,漸漸的需要請客的也都容易來水席樓體體面面的吃頓飯了。
原本在寺溝時蘇氏已經流露出來跟常相逢合夥做生意的意思,而這次來之後蘇氏卻提也沒提,常相逢不免訝異,難道是發現自己這酒樓生意掙的太少?她將自己的懷疑跟令狐儼說了,令狐儼卻只叫她靜觀其變,畢竟上桿子不是買賣,令狐家也並不是一定要求著海家的。
作者有話要說:離結文不遠了,謝謝大家一路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