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了這麼一大場,常巧姑也沒有心思再做生意了,頷首道,「行,柳嫂子也跟著受了驚嚇,都回去歇著吧。」
收攤到了家裡,海氏卻也坐不下去了,跟常巧姑說了一聲,便回甜井胡同去了。
「你啊,這事兒是段天生幹的,又不是娘做的,你拿她撒氣做什麼?娘這輩子已經夠委屈了,」送走海氏常巧姑回到常相逢屋裡,「你吃什麼,我給你下麵條?」
「我沒有拿她撒氣啊?我可是什麼話都沒說,」常相逢無辜的看著常巧姑,「你可別冤枉我,我這會兒還沒有緩過神兒呢,幸虧今天遇到了明奕回城,不然,明天咱們真的出不了攤子了,我現在還在後怕這個呢。」
「出不了攤子算什麼事?大不了咱們買幾畝地來種就是了,可你要是出了什麼事,叫我有什麼面目去見咱們泉下的爹?」常巧姑瞪了常相逢一眼,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跟錢親的很。
聽到常巧姑這麼說,常相逢心裡暖暖的,她將頭枕在常巧姑腿上,嬌聲道,「知道了,我已經知道錯了,再也不會了,以後我做事兒啊一定多動動腦子,再不會跟人動蠻力了,」幸虧今天那個吉大勇就是個瓤貨,若是碰上打架經驗豐富的男人,自己肯定要吃虧。
「你知道就行,」見妹妹跟自己認錯,常巧姑也不忍心再教訓她,「好啦,你歇會兒,我給你下麵條,咱們難得在家裡吃一回,雞蛋蒜面。」
「好,不過你說我跟錢親我可不認啊,我掙錢為什麼?為的是咱們過的好啊,可不是因為銀子長的漂亮,」常相逢從床上探出頭,大聲喊道。
「知道啦,你做什麼都是為了這個家,我哪兒能不知道呢?你歇著吧,等晚上你姐夫回來,指定又要說你,」常巧姑將一根洗好的黃瓜扔給常相逢,才又出去進了廚房。
常相逢拿刀砍人的事太有震撼力了,沒過飯晌半個店兒村裡的人都已經過來問候了一遍了,常相逢不耐煩應付他們,而常巧姑也不願意妹妹落個「惡」名,直接就外說常相逢回來就嚇病了,要靜養一陣,連竇七爺那邊都是常巧姑過去回的話。
「唉,七爺真是個好人,不但沒罵你,還說以後有什麼事不要蠻幹,叫人給村裡人送信兒呢,」從竇七爺那邊回來,常巧姑跟常相逢學著竇七爺的話,「春嬸子跟夏嬸子說來看你,我給拒了,說是嚇著了,不敢見人。」
「那好吧,我就老實在家養兩天吧,這幾天東門的生意你跟柳嫂子一起,我在家裡熬涼粉給你們做飯,」常相逢想想也後怕,在姐姐面前也不再裝堅強了,「剛好我也累了,好好歇兩天。」
「你啊,不行的話以後東門我去,你就老實呆在家裡吧,本來叫你一個姑娘家成天坐在大路旁也不像話,」常巧姑想的可更長遠。
「那怎麼成?我要是不去了,你跟柳嫂子多累?」何況自己真的不露面了,好像怕了誰一樣,「我就歇幾天,越往後生意只會越好,咱們可不能耽誤掙錢。」
明奕一到自家門口,就看到府裡的大管事忠叔候在那裡了,「哎喲我的小祖宗,你怎麼才回來啊,老太太那邊都等急了。」
「就是路上耽誤了一會兒,祖母有什麼事?」明奕不解的看著忠叔,抬腳進了大門,「那邊的馬車是怎麼回事?誰來了?」
「好叫少爺您知道,南府的夫人跟二小姐已經到了,」忠叔一彎腰笑瞇瞇道,「少爺快進去吧。」
「南家?不是說明天才到嗎?」不然明奕也不會今天從莊子裡往回趕了,「怎麼今兒就到了?」
忠叔眼睛已經瞇成了條線了,「可不是麼?居然提前了一天,而且這次姑奶奶還從鄭家帶過來了兩位小姐,說是一道回南陽給那邊老夫人請安呢。」
洛陽明氏跟南陽明氏原是同根,只是已經分成了兩支,與曾經輝煌如今已經沒落的洛陽明氏來說,現在的南陽的明氏要更顯貴一些,不但現在的南陽明氏族長夫人出身滎陽鄭氏,鄭氏的大兒子明世達是兩榜進士,又授了翰林院庶吉士,如今官至三品的副都御史,而且南陽明氏還出了兩位知府。
而這次南陽明氏已經出門的姑奶奶明氏嫁的是吏部員外郎南之孝,南之孝雖然只是個員外郎,但吏部是什麼地方?南明氏走到哪裡都會被高接遠送,洛陽明府的老太太令狐氏也是多次寫信,才得已邀請她到洛陽來作客。
「老太太,少爺回來了,」明奕人還沒有到紫芝堂,守在門邊的丫鬟春壞沖明奕一福,忙幫他掀了紗簾請明奕進屋。
明奕猛然從日頭地兒裡進到四角都放了大冰盆的紫芝堂被冷氣激的精神一振,沖令狐氏道,「孫兒給祖母請安。」
「不是去了顧縣莊子上麼?怎麼這麼久才到家?」令狐老太太已經有些著急了,看到孫子回來,忍不住張口就問。
「噢,在路上遇到了些小事,耽誤了,」屋裡除了祖母跟母親譚氏,全是客人,明奕有些不好意思,過去先給姑姑明氏和母親譚氏行了禮。
「快去見過你姑姑,」令狐氏一指自己身旁的美婦道,「你這個孩子,什麼事耽誤的叫你姑姑等你半天。」
「半年不見,奕哥兒又長高了,」明氏笑著接過令狐氏的話,「是我們今天早到了一步,奕哥哪裡會知道?」
說罷一指女兒南麗瑩道,「麗瑩快過來見過你奕哥。」
南麗瑩是明氏跟南之孝的小女兒,人生的頗有幾分俏麗,見明氏叫她向明奕行禮,將頭往身邊的表姐鄭錦熏小聲說話。
明氏一向對女兒嬌寵慣了,加上雖然到明家做客,可心裡對明家上下並不怎麼看重的緣故,也沒有說她,含笑向明奕介紹道,「這是你鄭家的兩位妹妹,大的叫錦熏,那個是蘭熏。」
明奕見過南麗瑩幾次,印象不算好,現在乍一見兩個從未謀面的姑娘,不由臉一紅,忙向兩人揖,鄭家姐妹也是初到洛陽就與一個年紀相仿的少年碰了面,都紅著臉側身避過了,鄭錦熏是姐姐,大方一些,曲膝與明奕見了禮,退到明氏身後再不說話。
「這孩子明年要就下場了,成日都在鄉下莊子裡讀書,我也是收到你們要來的消息,特意叫人去喊他回來,」令狐氏笑著跟明氏道,「她娘特意從譚家給請了個先生過來。」
「明年?」明氏一詫,這明年既不是春闈也不是秋闈的,明奕考的什麼?
「噢,咱們明家其實也是以武起家,先祖也是跟著□□皇帝起事,才得封歷城侯,如今到了奕哥兒這輩,老天庇佑,這孩子倒不像他父親,十三不到就中了武舉,明年啊,準備叫他下場試試,」令狐氏說起孫子,語氣中滿是自豪。
考武舉?明氏心裡撇嘴,「老太太莫嫌我這個晚輩說話直,如今天下承平,這從武哪裡有前途?」原來看明家雖然沒落了,可有這個令狐氏在,一個富字還是穩穩的,加上明奕人長的精神,又沒有什麼壞毛病,將來女兒低嫁,到了明家任誰敢不敢給臉色看,可現在一看,令狐氏到底是商戶出身,眼界有限,好好的孩子就這麼糟蹋了。
令狐氏活了半輩子了,哪裡看不出明氏眼中的不以為然,可現在洛陽明家還指望南陽明氏的提攜,這口氣她也只能忍了,「唉,誰說不是呢,偏這孩子性子執拗,認準的路就不回頭,後來為這個我還特意給你哥哥寫信了,沒想到世達居然捎信過來說是既然孩子有那個心也有能力,就放手叫他試一試。」
自己的哥哥發的話,明氏也不好多說什麼,淡淡一笑道,「說的也是,奕哥兒喜歡,再說還中了武舉了,百尺竿頭再進一步也是應該的事,我就等著明年聽奕哥兒的好消息了。」
明氏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女兒,南陽明家在河南算得上是一號,可是到了勳貴滿地走的京城,就什麼都算不上了,小女兒偏又容貌不甚出色,自己又過於溺愛,在京城裡想找門兒叫自己滿意的好親也不是那麼容易。
南麗瑩才不會理會自己母親的心意,她才不會因為一個有勇無謀長的又不怎麼樣的明奕嫁到這種窮鄉僻壤來呢,她的兩個姐姐可是都嫁在京城了。
令狐氏人老成精,自然也看出來南家這丫頭對孫子沒多少興趣,不過這婚姻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彼此中意是錦上添花,不中意也無所謂,她看了一眼一旁陪坐的庶二房的女兒明潔*,還有長房的庶女明艷,歎了口氣道,「這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平日我還覺得自己家裡這幾個女兒,有你大嫂帶著,又請了教養嬤嬤給她們,已經是極好的了,今天麗瑩跟錦熏,蘭熏一來,這高下立見啊!」
感慨完了又不客氣看向自己的三個孫女,「你們成日困在洛陽,沒見過外頭的天地是什麼樣的,這有幸認識麗瑩跟錦熏,好好跟幾個姐姐學著些,省得將來出門被人笑話了還不知道!」
長房明艷雖然是庶出,但她的母親樂姨娘出身好,自己又是長房唯一的女兒,連譚氏都對她寵愛幾分,因此從來沒有庶出的自覺,聽到祖母這麼說,心裡的不滿便帶到了臉上,雖然跟著另兩個姐妹一同起身稱是,但看向南麗瑩她們的目光卻不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