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常相逢睡了個懶覺,起床就看到常巧姑在屋裡走來走去的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常相逢自然知道她是怎麼了,這新媳婦頭一年,年初二沒有不回門的道理。
「姐夫,你吃飯了沒?我給你打碗雞蛋湯?」常相逢也不理會她,去不去看海氏隨她的便,只是自己卻不會再去找虐了。
「我吃過了,鍋裡給你留著飯呢,你吃去吧」竇二也知道妻子在糾結什麼,他私心裡也是不想去的,受氣不說,二十八那日常巧姑一出手,就給了段天生一兩銀子,這對他們這個小家來說,著實不是小數了。
「巧,巧丫啊,你說咱們在家裡呆著也沒什麼事,」常巧姑終是坐不住,「我是想著,要是不回去,村裡人也不好看相。」
「你隨便吧,我不管,反正我是被賣了的,你在白園那幾年可沒有初二回門的規矩,我啊,趁著這兩天不用做生意,好好睡兩覺,」常相逢將洗臉水潑到地上,「只是有一樣,如果是你的銀子你樂意給誰我管不著,只是開了年就要擺攤兒了,天再暖和一些,我還想做些其他的呢!」
「可不是,咱們豆子也不多了,等開了年我得再收,咱們去年沒趕上,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黃豆只怕也不會便宜,」年前生意好,豆子下的快,竇二想想這黃豆價,也心疼的不行,「想多賺些,只怕要過了夏天了。」
「以後天越來越熱了,吃熱豆腐的肯定會少,所以姐夫,你收黃豆的時候,再收些綠豆回來,綠豆價錢應該不會太況外,我想做涼粉。」常相逢已經在考慮下頭的路了,東門那個位置不錯,她跟曾老漢也打聽了,她們這些早點攤子撤了之後,還會有其他的一些賣雜貨攤子補上的,「我想天再熱些,就在榆樹底下支個蓬子,主攻涼粉。」
東門附近的幾個村子十日一會,平時東門外頭這條管道旁就是個小小的市場,會時熱鬧一些,平時也會有人擺著攤子,供應鄰近村子的日常需求。
「可涼粉攤子哪兒都有啊,我聽說東門就有好幾家呢,你想賣綠豆涼粉也不是不行,可綠豆比咱們這兒的紅薯涼粉本錢高,除了樣子好看些,味道也好不了許多,這-」再開財源常巧姑也是願意的,不由自主的就加入進來,「我在白園的時候,見人做過,用水晶盤子裝了,又紅又綠的確實好看,可是莊戶人家未必願意買啊。」
「我做的不是你們見的綠豆涼粉,是綠豆渾漿涼粉,」常相逢說著,心裡補了一句,我的最愛啊,「這東西根本不是咱們洛陽的,我也是被令狐家的船救上來之後,看到他們吃的,多嘴問了一句,方法大概知道,因為這涼粉自身風味獨特,就算是調料一樣,出來的滋味還是不同。」
「那敢情好,我也在想這熱豆腐到了六月天,指定吃的人肯定要少,下來咱們生意只怕不好做呢,」竇二一拍大腿,「沒想到巧丫你都想好了,等過了十五,我就去進綠豆。」
聽竇二跟常相逢幾下商量定了,常巧姑想的就是她現在手裡的銀子,修整房子,成親,將她跟竇二手裡的銀子花去了足有一半兒,雖然知道妹妹手裡還有,可是那是常相逢的私房錢,她是不可能跟妹妹張口的,何況常相逢現在一門心思的幫他們置家業?
東門的生意他們做了連一個月都不到,除去雜費跟本錢,純落也就一兩多些,可那天看海氏挨打,常巧姑一急將身上的兩銀子就給了段天生,現在她真是有些後悔了,打定主意以後再不往身上放那麼些錢了,「現在家裡還有四兩銀子,都給你買豆子吧。」
其實這四兩也進豆子不算多,竇二心裡一歎,他們現在也只是在掙辛苦錢,豆子進的貴,賣的又便宜,利太薄了些,「左右現在豆子貴,買著用著吧,等夏天咱們攢下銀子,再多買一些。」
之後竇二便陪著常巧姑回娘家去了,常相逢已經放了話了,常巧姑也不好再強她,不過剛過了晌午這兩個人就青著臉回來了,常巧姑更是一回來就扎到自己屋裡再不出來。
「姐夫你叫我姐出來吃飯吧,我做了疙瘩湯,饃也餾好了,醃的紅蘿蔔,還炒了個臘肉,」常相逢將飯菜端上桌,叫正在喂驢的竇二。
「哎,我這就去,」竇二在舀水將手洗了,走到常相逢身邊,囁嚅道,「你別怪你姐,她心裡不舒服,你說的一點兒都沒錯,我們去甜井胡同時,段天生在家裡等著呢,張嘴就要錢,」想到被段天生糟蹋的一兩銀子,竇二就一陣兒心疼,「二十八你姐才給過-」
「後來呢?又給了?」常相逢冷冷一笑,有些人是再打也不會長記性的。
「說不給,果然像你說的那樣,段天生那畜牲伸手就打娘,結果,」竇二垂下頭,嘟噥道,「幸虧今兒出門兒前,你姐將家裡的銀子放下了,只帶了十幾個銅板,我倒也有一些,可是想到才給過他一兩,就沒拿出來。」
「十幾個銅板就不是錢了?算了,這個家裡的銀子,我看還是姐夫你拿著吧,以後每月給我姐家用,真能存下些,那她隨便處理,」常相逢歎了口氣,「開年兒你不是就要買豆子了,叫她都給你吧。」
不是常相逢跟姐姐不親,可攤上這樣的聖母,非把她憋死不行。
「我也是這麼想的,」房子又不大,常巧姑在屋裡哪能聽不到他倆兒的話,捧了個荷包出來往竇二那兒一遞,「你拿著吧,其實家裡糧食也有,開春兒了我再撒些菜籽兒,餵上幾隻雞,也不會有多少花銷,咱們以後的日子還得過呢-」
常巧姑也不傻,她現在嫁給竇二已經是竇家的人了,貼娘家一次兩次,貼的多了,男人自然不會願意,倒不如直接將銀子交給丈夫,自己也落個心靜。
過了破五,他們便又開攤兒了,只是十五前算是年,進城的多是出來趕會的鄉親,不會再像以前心裡裝著事兒起個大早,常相逢他們也調整了出攤兒時間,晚了半個時辰才趕著驢車到了東門外。
「巧丫,你看老張家,怎麼兩口鍋?」常巧姑眼亮,一到地方就發現了對面的不同來,老張家原來只賣豆腐腦和豆漿,現在怎麼多了口鍋?
對面老張家的胖媳婦似乎感覺到了三人的注視,一仰脖子道,「怎麼啦?熱豆腐又不是你家的,興你賣不興我們賣啊?」
「熱豆腐就是我們家的,我家巧丫自己想出來的,我們沒擺攤兒之前,全洛陽城有嗎?」常巧姑生氣了,大聲反問道。
「你咋知道洛陽城沒有?你把洛陽城轉遍啦?你家妹子想出來的,我還說是我男人想出來的呢,」張家媳婦將大勺敲的光光響,「就算是你家想出來的,那又怎麼樣?你砸了我的鍋!」
「行了姐,別跟她吵了,沒意思,真以為咱們的豆腐是一看就能學會的麼?要是真那麼願意,張嬸子也不會跟著賣了兩天豆腐就不再賣了,」這做小生意的,掙的都是辛苦錢,為了一個銅板,都有可能吵上一架,在東門擺了不到一個月的攤子,她都看到兩起吵架事件了。
張家的被常相逢一說,老臉忍不住一紅,還嘴道,「誰像你們家,銀子多的四處撒,買十送一,還賺什麼?」
張家的把話說到這兒,常相逢就樂了,「這就是我們竇師傅跟張叔張嬸兒不一樣的地方了,我們向來信奉的就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光想著自己掙錢,偷奸耍滑,缺斤短兩的事兒我們是絕對不會做的,至於買十肯定是賺的,就是個人胃口不同,我們呢,既要顧著本兒有錢賺,但一味只認錢叫食客吃虧的事是不會做的。」
說罷也不再理會張家兩口子,幫著竇二他們把鍋支起來,專心做自己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