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丫,咱們今天回甜井胡同看看吧?畢竟三天回門,我又不是沒娘家,」雖然常相逢不叫往外說是她為常巧姑贖的身,可是常巧姑跟竇二都覺得是欠了妹妹的,何況在常巧姑心裡,這些年自己不在家,妹妹也是受了大罪的,妹妹投河之後,不但將自己的名字改了連性子也變了許多,常巧姑做事之前,首先考慮的,就是妹妹的意見了。
「你成親了,咱們也在半個店兒安家了,看看娘是應該的,只是,」常相逢打量著常巧姑身上簇新的大紅棉袍和頭上亮亮的銀釵,「姐姐準備這樣過去?娘看著你過得好肯定安心,可是段天生呢?就算不扒了你這身衣裳拿去當,你的銀釵跟耳環是指定保不住的。」
「怎麼會呢,我風風光光的回去,他臉上也有光不是?再說了,我是嫁出去的女兒,他能搶我的東西?」常巧姑懷疑的看著妹妹,有些鬧不明白她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我被人從河裡撈上來,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時候,段天生將人家送給我當壽衣的衣裳直接拿去當了,」常相逢冷笑道,「我再問你,你在白園也四年了,月錢攢下了多少?每個月你發月銀他可是必去一趟的,估計過你的臉面沒有?」
「可我已經嫁人了,他-」
「成親可是要有父母之命的,你有沒有?如果段天生直接說你的親事無效他不同意呢?不叫竇二把你帶回來呢?你現在可正是好年華,再賣一回可比白白送給竇二當媳婦強,」常相逢不吝用最壞的想法去想段天生。
「那,那怎麼辦?」這個還真有可能,畢竟他們確實如常相逢所說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沒有,要是段天生拿這個說事,竇二簡直就是騙婚了,可要是再掏一回銀子給段天生,先不說甘不甘心,竇二也沒有啊,常巧姑臉都白了,下意識的抓住常相逢,「你主意多,我不穿這衣裳就行了?」
「這衣裳你還是不要穿的好,再說了,你那麼光鮮,竇大一家也不會樂意的,現在不是咱們衣錦還鄉的時候,至於對甜井胡同的說法,就說姐夫帶了我去白園見你最後一面,結果華姨娘心善正好遇上了,不但賞了荮材將我救回來了,還感歎咱們姐妹身世淒苦,姐夫仁義,做主將你賞給了姐夫當媳婦,你是賣了死契的,死生婚嫁可都由不得他段天生,」常相逢迅速想好了對策,這白園簡直就是鈦合金的擋箭牌啊,要是有機會,非要好好給華姨娘鞠個躬才行。
「這樣也成?你這個鬼機靈,這也能叫你想出來?」常巧姑歡喜的搗了搗常相逢的腦門兒,「諒那個段天生也不敢跑到白園問去!」何況他們還是說的白園的好話,問了也害怕啊。
有了常相逢的話,常巧姑也不敢再想著拿多少東西回去報答海氏了,三人換了衣裳坐上驢車往小北門去。
「你說咱們不帶點心?」常巧姑看著手裡的面袋子有些遲疑道,「這回門禮送面的少見啊。」
「咱們是多好的人家兒麼?你提四樣點心,能落到娘嘴裡?還不是都餵狗了?」常相逢根本不掩飾對段天生的厭惡,「倒是這些糧食,娘還能吃頓飽飯,但敢不能送多了,咱們娘頭天買了糧回來,段天生扭頭提出去賣了進賭場的事你也不是沒見過。」
「唉,要是能把娘接出來就好了,我寧願多出些力,也不想叫她再過那種日子啊,」常巧姑嫁得心上人,日子過的和美了,自然不願意看到親娘還在水深火熱之中。
「那除非段天生死了,不然你覺得娘會跟你出來?你可別起什麼供養她的心思,你供養她,不論出多少,她的日子都不會好過的哪裡去,有段天生那個賭鬼在,給的再多也不夠他輸的,」常相逢直接將常巧姑的心思掐滅在搖籃裡,「你真心疼她,閒了把她叫出來,咱們買頓肉給她吃呢,也比給銀子強。」
常巧姑心裡不太贊同常相逢的話,半天道,「巧丫,我覺得你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你也很孝順娘的,而且也沒這麼厲害。」
孝順海氏?常巧丫的死海氏沒有一點兒責任?常相逢心裡冷笑,這些年常巧丫當牛做馬,挨打挨餓都是家常便飯,最後又跳進洛河一命嗚呼,什麼恩情都還完了,自己還有必要替這具身子償還什麼恩情?「我是心冷了,娘可是看著段天生收了趙家的銀子都沒敢出來說聲我是常輪不著他姓段的來賣我!這些年我挨打她除了在一旁哭,做過什麼?只會說『只怨咱們命太苦』,敢情我挨打被賣都是活該的?」
聽著常相逢的話,常巧姑不再言語了,妹妹的心是被母親海氏給傷透了,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想想當初被段天生拉出去賣時,母親也是說什麼命苦,說什麼孝順父母的大道義,可是段天生賭光了家產沒銀子葬自己的老娘,為什麼叫她一個姓常的賣身盡孝呢?
「至於我的性子,不是我學厲害了,是我知道這個世道人善被人欺,就拿姐夫大哥一家來說,他們欺負姐夫到這種份兒上,遭報應了沒?不活的好好兒的麼?還有段天生,照樣吃喝嫖賭五毒俱全,可咱們的爹呢?娘呢?你我呢?」常相逢冷笑道,「所以醒來的那一刻,我就想著既然以前的活法兒行不通,那我就換一個,如果這樣才不行,那就是天要絕我,我也無話可說!」
看著對著自己目瞪口呆的常巧姑,常相逢也知道是嚇著她了,幫將頭靠在她的肩頭,「姐姐你看我現在不也挺好的麼?再不擔心被賣,也不會挨打,有飽飯吃,還有新衣裳穿,等姐夫開了磨,我就幫他磨豆腐,咱們紅紅火火的將生意做起來,至於咱娘,照顧她的法子也有啊,叫姐夫出來賣豆腐的時候,悄悄給娘捎東西就是了。」
「你想個活法兒姐明白,姐就是怕你太過硬實了栽跟頭,而且名聲壞了,你以後還得嫁人呢,」常巧姑想的更實際,「原本李嬸兒還跟我透口風想給你保媒呢,現在連提都不提了。」
「我才多大,用她惦記著?成親的事等到過了十六七再說吧,你不都快十七了?我又這麼瘦這麼矮,說十四都沒人信,」常相逢才不想早早的被蒙上蓋頭送到別人家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