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飛揚的態度非常強硬,而縣長楊承東、常務副縣長楊松平的態度又不出所料地表示反對刻意淡化事情的處理。
這樣一來,如果要進行表決的話,徐平本人、王立中、彭閱,再加上曹遜和徐稷鵬,有五人支持淡化處理;但是包括楊承東、紀春燕、曹坤、楊松平和包飛揚在內,也有五個人可能會反對。
通過表決的希望不大,徐平再次選擇了擱置:「既然大家的意見並不一致,那就先暫時擱置,稷鵬書記和立中同志你們先去安排一下,相關人員還是要從賓館這邊移送出去,等警方那邊將具體的情況都弄清楚,天亮以後我們再繼續討論。」
包飛揚對常委會上經常出現的這種紛爭和低效率很無奈,不過他的態度依然很堅定,那就是絕不允許有人逃脫應得的懲罰。
徐平遞了一根煙給旁邊的楊承東,頗有些感慨地說道:「承東縣長,你在望海縣的時間比我長,你應該知道,這件事如果真的全部公開,那我們望海縣可就出名了,全國都會知道望海縣出了這樣一件醜聞,以後別人提到望海縣,就會說:哦,就是那個出了什麼什麼事情的地方,那我們可就都是望海縣的罪人啊!」
楊承東沉默著抽了兩口煙:「我同意這件事不公開處理,但是對案件的真實情況,我們不能夠進行隱瞞。」
徐平搖了搖頭:「這麼大的案子。真要是捅上去,那就不是我們想壓就能夠壓下來的。」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件事確實是望海縣所出的一個大醜聞。會將剛剛出現騰飛苗頭的望海縣捲到不知名的地方——並不是每個人都像包飛揚那樣有信心。
這時候已經到了凌晨一點多,警方安排了更多人,陸續將涉案人員轉走。賓館這邊也下達了封口令,但是效果如何,大家心裡面都沒有什麼底。
常委會暫時中斷以後,常委們有的人默默抽煙,有的人低聲和其他人交談了兩句。然後陸續離開會議室。包飛揚則留在會議室裡,案件接下來的處理他並不打算插手太多。但是原則上的東西他也絕不會讓步。
過了一會兒,包飛揚的手機響了起來,包飛揚拿起來一看,是市委一號齊少軍的電話。看來徐平還是向上面求助了。他等了片刻,才接通電話,將話機放到耳邊:「齊書記,您好,我是包飛揚。」
「飛揚同志,你好啊!」齊少軍的聲音有些嘶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睡好。
齊少軍說道:「飛揚啊,剛剛你們縣的徐書記已經將情況都跟我說了,發生這樣的事情。確實有些駭人聽聞。但是這並不能夠否定望海縣的工作,徐平同志的擔心很有道理,我們還是要從大局考慮。你說呢?」
包飛揚知道齊少軍的意思,他想了想說道:「我同意齊書記的意思,不過,我覺得對於那些涉案人員的處理,也不能夠手軟,一定要從重、從嚴處理。」
齊少軍說道:「你說得很對。對於不法分子,我們一定不能夠放過。應當繼續深挖他們的罪行。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罰。」
掛掉齊少軍的電話,包飛揚點燃一根煙,默默地吸了兩口。齊少軍話裡有話,表面上說得大義凜然,其實是給了包飛揚一個承諾:鑒於賓館事件可能會造成的惡劣影響,可以在這件事情上輕輕放過,但是在其他事情上給他定罪,同樣能夠讓他受到懲罰,卻又不會對望海縣造成不好的影響,可以說是兩全其美。
但是包飛揚卻覺得這樣做非常不符合法治精神,玩弄的是權術手段,可能對那些受到傷害的女性來說也並不公平。
在休息了半個小時以後,常委會重新召開,原本持反對立場的紀春燕改變了態度,曹坤則表示棄權,就連楊承東的態度也軟化了不少,場面頓時變得一面倒。
看到這種情況,常務副縣長楊松平也像曹坤一樣表示棄權。
最後,徐平將目光投向包飛揚,臉上掠過一抹不易覺察的微笑:「飛揚縣長,你的意思呢?」
徐平剛剛已經跟市委書記齊少軍聯繫過,當然他並沒有提及自己可能被牽扯進去的情況,只是說這件事如果鬧大,對望海縣、對他這個縣委書記多少都會有些影響,所以他想壓下來。他的這個想法也得到了齊少軍的支持,同時他還提出另外一個建議,那就是苟亮學這次倒了以後,縣裡就空缺一個常委,另外望海縣原來的班子成員,尤其是分管黨群工作的副書記曹遜和政法委書記徐稷鵬都要為這件事承擔責任,兩個人至少要下一個,他們這邊應該想辦法將這兩個位置都拿下來。
雖然到最後不見得就能將這兩個位置都拿下來,但是能夠拆散曹遜、徐稷鵬和紀春燕這個鐵三角,對於徐平掌控縣裡的局面也是有好處的。
徐平不僅不會受到這次事件的影響,甚至還能夠從中獲益,他心中的得意自然是難以言表。
看到徐平儼然一副勝利者的表情,包飛揚呵呵一笑,說道:「既然大家的意見都差不多,那就直接進行表決好了,不過我要強調一點,在辦案的過程當中,警方一定要合理合法,不能夠對涉事人員,尤其是那些未成年的陪酒者有任何違規的行為;對於可能出現的上訪、信訪,甚至更激烈的上訴行為,我們應當通過溫和的方式進行協商解決;對涉案人員的處理,一定要從重從嚴,至於其他的,我沒有意見。」
徐平很不舒服地皺了皺眉頭,包飛揚這幾句話聽起來好像是讓步了,但是味道卻不怎麼對,尤其是提到可能的信訪和上訪,這簡直就像是一把高懸在大家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落下來,然後將大家轟殺得粉身碎骨。
果然,徐平注意到幾個人的臉上明顯出現了猶豫的表情,徐平果斷地說道:「既然大家都不反對,那就這樣吧,案子的問題就請稷鵬書記負責,宣傳方面請彭部長負責,大家也做好各自相關的工作,確保將這件事的影響控制在最小範圍……」
徐平剛要宣佈開會,坐在他旁邊的縣長楊承東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楊承東接通電話,很快臉色微微一變,然後說道:「是,我們在望海賓館一樓西側的餐廳。」
楊承東掛掉電話,抬起頭緩緩說道:「是紀委的趙立波書記,他馬上就到。」
徐平皺了皺眉頭,雖然剛剛他已經掌握絕對的優勢,趙立波就算來了也沒有辦法改變,但是這種不在掌握因素讓他感覺很不好。
「立波書記不是說在靖城嗎,他不會是連夜趕回來的吧?」王立中皺了皺眉頭,有些奇怪地問道。
徐平也覺得很奇怪,他看了看其他人,不過卻沒有人能夠給他答案。
包飛揚倒是若有所思地向門外看了一眼,但是什麼都沒有說。
大概過了幾分鐘,縣紀委書記趙立波出現在餐廳門口,徐平剛要說話,突然看到趙立波的身後又出現了兩個人,其中一個人赫然正是市紀委副書記杜東澤,而在他們身後則出現了市紀委第一監察室主任宋廣華等人。
看到杜東澤等人突然出現,包括徐平在內,大家都已經意識到將要發生什麼,有人不自覺地開始身體發軟,心裡發顫,還有人則左右看了看,想知道到底是誰這麼倒霉。
「彭閱,紀委部門查到一些違紀情況與你有關,現要求你在規定時間規定地點將相關情況交代清楚,請你立刻跟我們離開。」宋廣華走到徐平面前,拿出一份蓋著紅色印章的文件,肅聲說道。
彭閱不由愣在那裡,隨後又突然大聲叫道:「不可能,我剛剛還和市委齊書記通電話,齊書記對我的表現給予了肯定,你們這麼做有沒有得到市委、得到齊書記的批准?」
宋廣華沒有說話,杜東澤看了一眼他身旁的那位中年幹部,然後緩聲說道:「彭閱,對你的調查命令是由省紀委直接下達的,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馬上跟紀委的同志離開。」
看到紀委要查的人是彭閱,大家都感到十分意外是震驚,要知道彭閱來望海縣的時間還不長,剛剛還以極度張揚的姿態打壓曹遜和徐稷鵬,沒想到轉眼之間卻要接受調查。
「不不不,這不可能,徐書記,你幫我跟他們說,你一定要幫我……」彭閱面向徐平,有些癲狂地叫道。
徐平也非常震驚,他剛剛跟市委一把手齊少軍通電話的時候,也並沒有聽到齊少軍提到這件事。到底是什麼案子,竟然讓省紀委插手,並且繞過市裡,直接將彭閱帶走?
「杜書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這個望海縣的縣委書記好像也一點消息都沒有聽到?」徐平問道,聲音有些發顫,卻不敢直接幫彭閱說話。
杜東澤看了徐平一眼:「本來準備等一下再說,既然你要問,那麼你去找省紀委尤主任去要答案吧,他正準備找你跟你談話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