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造紙廠門口豎著的一塊木質牌子,牌子最上端是一顆紅五星,下面寫著八一造紙廠幾個大字。
廠區冷冷清清的,唯一的動靜就是從一排紅磚廠房裡傳出來的震耳欲聾的機器轟鳴聲。在那排廠房的後面,有兩股不同顏色的水流向院牆根處的一個出口處延伸。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瓦房裡面就是造紙廠的車間,兩股水流就是他們的排污河道,而在院牆的外面,就是柳浪河。
「實際上,我們八一造紙廠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只要不好好解決排污問題,我們不但要背著污染環境、坑害百姓的罵名前行,同時還會損及我們職工自身的健康。」八一造紙廠工程師閻立本坐在廠長室,眉頭緊鎖,正在向廠長申奇鍾發牢騷。
申奇鐘點點頭:「老閻啊,我不是不知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我不能按照你說的辦,你說的這個問題需要錢、同志,是錢!不是西北風,我去哪裡搞到那麼多錢?你也知道,軍區後勤部不會管我們,我們自己又沒有資金,廠裡排污不是放屁,一用勁就放了出去,我們需要的可都是真金白銀!」
造紙廢水主要來自造紙工業生產中的制漿和抄紙兩個生產過程。制漿是把植物原料中的纖維分離出來,製成漿料,再經漂白,這個過程會產生大量的造紙廢水;抄紙是把漿料稀釋、成型、壓搾、烘乾,製成紙張,這個過程也容易產生造紙廢水。這兩個程序,如果預先有相應的排污設備,對污水進行處理。不但可以減少污染,廢水中所含的一些木纖維還能製作其他工業原料,但是,這批設備少說也得幾百萬,八一造紙廠現在連原料錢都還欠著,職工們才發80%的工資,別說是沒資金。就是手頭上有點閒錢,工人們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血汗錢用在污水處理上。
所以,這些道理申奇鍾都明白,他也不是不想配合環保廳進行污水處理,一切的焦點都在一個錢字上,所以這才是他最頭疼的事兒。
隨著夏天的來臨,萬物復甦,空氣中的味道也豐富起來,那種讓西京市民令人窒息的味道又回來了。就連申奇鐘的辦公室。也瀰漫著一股怪味,這是八一造紙廠排出去的污水散發的味道!
「老閻,你先回去,這件事我回頭再向軍區領導反映,你知道這也不是我能做了主的事兒。」申奇鍾撓著頭,下了逐客令。
閻立本歎了口氣。很是無奈地走了。
華夏造紙術在千餘年的變革中,不斷融合了本地的特色,逐漸形成了自己的紙品工藝。在西京毗鄰的幾個城市。遍地竹林,因而紙農把嫩竹「砍其麻,去其青,漬以灰,煮以火,洗以水,舂以臼,抄以簾,刷以壁」短短的二十四個字,概括了傳統手工造紙的全過程。
雖然傳統造紙術。具有很高的觀賞及研究價值,但也無法掩飾她的頹廢與沒落,難以滿足現代社會的需要。那規模小、產量低、勞動強度大、高污染的弊病也日漸凸現。
在碧水藍天的西京市,不少廠家利用「柳浪河」水作為水源,而八一造紙廠卻將廢水排進這些企業的生命河。一股股發黃的散發著刺鼻氣味的廢水直接流向柳浪河,下游水流進田地莊稼枯死,流進河池魚蝦也根本無法生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罵他申奇鍾是個害人精,可是,他也是難為無米之炊。
聽說環保廳那邊搞了個領導責任制,要對轄區的排污超標企業下猛藥,這個閻立本恐怕就是聽到這個風聲,才跑來向自己匯報。申奇鍾知道,閻立本也是無奈之舉,如果八一造紙廠真的被環保廳查封,不僅僅是他這個廠長被動,就連主管技術的閻立本也脫不了干係。也難怪他事先給自己打預防針,不就是想推卸點責任嗎。
我這也是窮家難當啊。環保局、市政府都將矛頭對準了這個小小的八一造紙廠,不死不休死纏爛打,最後不也是不了了之?現在環保廳又要開仗,可能也是柳浪河沿岸的那些廠家把八一造紙廠推向了風口浪尖,他們都在觀望,只要八一造紙廠這邊頂不住,他們也會乖乖地配合環保廳的整治工作。媽的,這些人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淨看著老子幹什麼!
幾天前,西京市工業會議上,主管工業的副市長黃漢玲聲明:「造紙廠的污染問題,是關係到西京市未來發展的大事。如今改革開放的春風已經成為西京市經濟發展最強大的助推器,而老城這個污染源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解決,勢必會影響到西京市的經濟發展。」
在人大政協會上,一些參加省兩會的代表們也一直提議:造紙工業廢水屬於比較難處理的廢水之一,而造紙工業廢水中最難處理的廢水是制漿廢水。雖然沒有明確點名,但參加會議的申奇鍾也隱隱感覺到,現在的八一造紙廠已經成為西京工商民的眾疾之的。
在造紙廠,制漿廢水是一種水量大、組份複雜的廢水,水質變動範圍大。廢水經過預處理再排放可改善污水水質,同時便於根據不同的廢水水質採取不同的預處理手段。在對制漿廢水進行最終處理時,有機物的去除一般以生物法為主,對難於生物降解的制漿廢水,採用厭氧好氧聯合處理較為合適,對易於生物降解的制漿廢水,可採用一段生物處理。色度的去除,一般以物理化學方法為主,對於規模大、處理水平高的工廠,可採用電解、化學絮凝、臭氧氧化等工藝。八一造紙廠的廢水處理,遠遠低於國標。但是,八一造紙廠連這最基本的治理設備也沒有。
申奇鍾也不敢落個對抗政府整治環境的罪名,反正他也是被分配這裡的一把手,大事還得軍區後勤部那邊拿主意。這件事還是先匯報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