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源礦務局老局長信服承坐在書桌後面,臉色鐵青地盯著低頭站在自己面前的信雄健。
「混帳,這種事情,你怎麼能答應下來?」信服承的巴掌重重地拍在桌面上。
「爸,我本來也不想答應下來的,可是我實在是不敢得罪高俊才。」信雄健低著頭,小聲解釋道。
「怕得罪高俊才?」信服承一聲冷笑,「我看你是貪圖高俊才送的大紅包吧?那個高俊才送了你多少錢?」
「一點點……」
「一點點是多少?」信服承又一拍桌子。
「三……三萬!」
「就三萬?」
「還……還有就是,以後每噸再給我提成十塊!」
「你這個小畜生,還真是財迷心竅,什麼錢都敢收!」信服承罵道:「真的是要錢不要命了!一旦出了事,你知道是什麼後果嗎?」
「爸,當時也猶豫來著,奈何高俊才塞了錢就跑,我能有什麼辦法?」信雄健說道,「再說現在很多私人煤炭公司都這麼搞。高俊才說會嚴格控制摻臭碳的比例的,絕對不會超過標準……」
「他說的倒是好聽!」信服承冷笑道,「這事一旦開了頭,以後還由得你控制嗎?還不是他想摻多少就是多少?高俊才那個人你還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講過規矩?到時候一旦出事,你這個運銷科科長要第一個被推出來背黑鍋!」
「爸,那我現在怎麼辦?」信雄健小聲問道,「我去把錢再退給他?」
「錢是一定要退,但是光退錢恐怕不夠。」信服承說道,「高俊才既然起了這個主意,恐怕就不會善罷甘休……」
「是啊,我也這樣想。」信雄健連忙說道,「他把鄔家村煤礦承包下來,就是打這個主意,我如果硬頂著不同意。以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這傢伙可是黑道白道都來的。」
信服承低頭沉吟了一陣,說道:「這個事情也好辦,惹不起咱躲得起。」
「躲得起……」信雄健不解地望著信服承。
「對!」信服承點了點頭,下定了決心,「你不是說,你們運銷科新來的副科長包飛揚風頭很勁嗎?」
「是啊!」聽信服承說起包飛揚,信雄健不由得開始大倒苦水,「這個小子似乎來頭不小,在中天市認識很多大人物。中天熱電廠廠長董銀春在他面前跟孫子一樣……有他在。以後我在科裡的日子肯定也不好過!」
「既然這樣。小健,你就乾脆來個坐山觀虎鬥!」信服承說道,「躲到一邊,讓包飛揚去和高俊才鬥個你死我活好了!」
「爸。我倒是也這樣想,可是高俊才壓根兒就不會去找包飛揚,他只認準我了!」信雄健說道。
「呵呵,」信服承笑了起來,說道:「小健,以後文憑在幹部提拔當中的作用越來越重要。你的中專文憑現在看著還行,以後可就是你的短處了。我看啊,你很有必要去脫產深造一下。最近天陽礦院的王院長跟我說過,礦院準備開辦一個社會實踐大專班。我看你啊,完全可以到這個大專班去進修一下嘛!」
「去天陽礦院進修?」信雄健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你不是不知道,我這人最討厭的就是學習。再說包飛揚現在風頭那麼勁兒,我一旦脫產進修。運銷科還不徹底變成包飛揚的天下?」
「要的就是運銷科變成包飛揚的天下!」信服承說道,「你既然脫產進修了,科裡的工作肯定是要交給包飛揚去主持,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嘛!如此一來,高俊才要談的那個合同,就必須去找包飛揚嘛!」
「噢!」信雄健這才恍然大悟,「爸,高!您老真高啊!這一招我怎麼就沒有想到?等包飛揚和高俊才鬥個兩敗俱傷之後,我再回來收拾殘局……」
說到這裡,信雄健又問信服承道,「這個社會實踐大專班,學制幾年啊?如果脫產進修時間太長,恐怕也不好……」
「小健,你腦袋瓜子怎麼就這樣不開竅?」信服承不由得又罵道,「活人能讓尿憋死?這個還不是由你來靈活掌握?大專班隨時可以不上嘛!只要有我在,到時候你回科裡來主持工作,誰還有敢有二話?」
嘿嘿嘿!
信雄健挨了罵,卻摸著腦袋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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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看望過包國強,知道路忠誠的案子上面已經正式定下了調子,路忠誠和路衛國兩父子都逃不了一死,最多一個月之內就會開庭正式審判,包飛揚的一顆心終於放下。他還真擔心路忠誠背後那位大人物不肯放棄路忠誠,給路忠誠父子都活動個死緩或者無期什麼的,那他上輩子的仇報的就沒有痛快了!同時呢,這也意味著吳偉民很快也有一個正式的結果了,因為有重大立功表現,吳偉民最多判個三五年。到時候讓李逸風給吳偉民搞一個保外就醫,吳偉民就可以出來和吳小龍團聚了。
當然,包飛揚也少不得把三江口多味蘿蔔送給包國強。包國強一嘗之下,頓時讚不絕口,又聽說是趙天海趙老每頓必吃的下酒菜,更是喜歡,要包飛揚每月都要給他寄一箱回來,說是以後若是有機會去看望趙老,他就帶幾罐多味蘿蔔過去。
包飛揚在中天市一直呆到二十日,確定了中天熱電廠的七百萬貨款打了出去,這才動身返回天源。
剛走進辦公室,包飛揚立刻注意到科裡下屬們和他打招呼態度發生了驚人的變化。他上班第一天,大多數科員見了他之後,要不就乾脆視而不見,要不就是雖然笑著問包科長好,但是那笑容一看就是敷衍應付的假笑,讓人一看就很不舒服。
可是今天包飛揚一進到辦公室,前面兩個擋路的科員立刻飛快地閃開了道路,側著身子站在一邊,用非常恭敬地語氣向包飛揚問好。而科裡其他人,也馬上停下手上的工作,站起身來,臉上帶著自然而真誠地笑容問包飛揚好。
包飛揚心中暗道這究竟是怎麼了?難道說自己出馬要回來七百萬貨款,就已經震懾到這些下屬們,讓他們對自己心悅誠服?如果是這樣,那也太容易了吧?嗯,一定還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剛坐進自己的副科長辦公室,范愛華就敲門進來,畢恭畢敬地對包飛揚說道:「包科長,信科長請您過去一趟。」
對於范愛華對自己的恭敬,包飛揚倒是能夠理解。范愛華負責著中天熱電廠的具體業務,只要自己一句話,就可以決定范愛華業務成績的好壞,更關乎范愛華業務收入和提成,自然是要對自己恭敬一些。
「好,我知道了。」包飛揚點了點頭,伸手收拾桌上的文件。
范愛華說過之後卻沒有馬上離開,而是拿起辦公室內的暖水瓶去幫包飛揚泡茶。他輕聲告訴包飛揚:「您的辦公室我每天都有打掃。這暖水瓶裡的開水,也是今天早上剛換過的。」
包飛揚知道,不管做什麼事情,都離不開自己的心腹。既然范愛華有心向自己靠攏,那麼自己就給他一個機會吧!成了自己人,用起來不是也順手一點?培養自己的班底,就從范愛華開始吧!
「老范不錯!」包飛揚伸手扔給范愛華一根紅塔山,伸手指了指辦公桌和房間,說道:「以後這些事情,就麻煩你了。」
范愛華不由得心花怒放,他眼疾手快地接著香煙,卻不點上,只是捏在手中,恭敬地說道:「能為科長您服務,是我的榮幸。」
包飛揚笑了笑,忽然問道:「知道信科長叫我過去,是什麼事情嗎?」
范愛華回頭看了看門外,把手遮在嘴巴旁,湊近包飛揚耳邊說道:「聽說信科長要脫產進修,科裡的工作,可能要交給你主持。他叫你過去,多半是談這件事情。」
「哦?」
包飛揚倒是吃了一驚,這信雄健好端端地要去脫產進修,究竟是犯哪門子神經?從自己對信雄健的印象判斷,這是一個權力*非常強烈的傢伙,怎麼捨得把運銷科的權力放給自己,去脫產進修呢?
同時包飛揚也明白了,為什麼剛才進辦公室的時候,科裡的那些科員辦事員對他這麼熱情,原來是得到信雄健要去進修,自己可能要主持運銷科工作的消息啊!
心裡有了底,包飛揚端著茶杯,不慌不忙地來到信雄健的辦公室,看見信雄健正翹著二郎腿在看報紙,就伸手在門框上輕輕敲了敲,對信雄健說道:「科長,你找我啊?」
「包科長來了啊!坐坐坐!」信雄健放下報紙,讓包飛揚坐在沙發上,笑著說道:「我這兩天馬上要到天陽礦院去脫產進修,局裡已經批准了,我不在這段日子,咱們運銷科的擔子,可就要壓在你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