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項目終審流程,喬備戰需要一一約見二十七家通過一九九三年度小型農田水利建設工程項目初審的二十七個地市負責人,瞭解一下地方上對項目的支持力度和相關配套資金的投入情況。因為天源市太峰山旱區小微水工程是武浩博第一個報上去的,所以喬備戰第一個約談的對象就是天源市長鍾嚴明。
因為拜訪的對象是農業司副司長,帶太多人去了不好。鍾嚴明接到通知之後思考了一下,決定只帶著商山巒、莫道林和包飛揚過去。
聽到這個鐘嚴明這個決定,董明鑫心中就有些不服氣。商山巒跟著鍾嚴明身邊扮演大秘的角色,重要性自然是不必說。莫道林是天源市計委主任,雖然在國家計委說不上話,但是好歹是計委口的幹部,鍾嚴明帶上這兩位莫道林都可以理解。可是對於包飛揚能夠跟著鍾嚴明到農業司,董明鑫就有些不服氣。怎麼說他也是天源市農業局局長吧,到國家計委農業司也算是業務對口,為什麼鍾市長要帶上包飛揚而不帶上他呢?
對於董明鑫心中的牢騷,李長根一看便知,他笑著問董明鑫道:「老董,那我問你,如果鍾市長不帶包飛揚,而帶著你去見喬備戰,能保證咱們太峰山旱區小微水工程通過終審嗎?」他和董明鑫關係很好,所以說話也沒有什麼顧忌。
董明鑫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捏著香煙說道,「老李,你也別擠兌我!帶著我去不能保證通過項目終審,難道帶著包飛揚去就一定能夠保證咱們太峰山旱區小微水工程就能通過終審了嗎?」
李長根笑了起來,「老董,這事還真難說呢!你難道沒有發現,包飛揚是咱們市長的福將嗎?洪省長下來視察,向陽坡高嶺土礦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就是因為包飛揚。硬是化險為夷,鍾市長非但沒有在洪省長面前失分,反而因為解決了向陽坡高嶺土礦的產品銷售問題,在洪省長面前大大的露了一把臉。」
「還有咱們這太峰山旱區小微水工程在初審的時候眼看著要被臨黃市的引黃灌溉渠給擠下去,可是又是包飛揚的緣故,硬是讓武浩博出面,壓得二處那個副處長齊小文毫無脾氣,讓咱們太峰山旱區小微水工程奪得一個寶貴的初審名額,逼得臨黃市市長丁發奎灰溜溜地離開的京城。」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包飛揚是咱們鍾市長的福將啊!鍾市長帶著包飛揚過去,也許就是想借助一下包飛揚的福氣。雖然說喬備戰很難說話。但是說不定因為包飛揚這員福將。咱們天源市太峰山旱區的小微水工程項目稀里糊塗就通過終審了呢!」
「唉!」董明鑫歎了一口氣,「老李,我何嘗不知道你說的道理,只是覺得心裡有點憋屈。奶奶的。我堂堂的一個農業局大局長,陪著市長到京城來跑項目,到最後作用還沒有包飛揚一個市府辦的新丁重要……」
「老董,不是我說你。心胸啊還是要放寬一點。」李長根說道,「不管是誰起的作用大,只要這個項目跑成功,還能少你一份功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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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道林在前面引路,鍾嚴明帶著商山巒和包飛揚來到農業司副司長喬備戰的辦公室。
見辦公室門半掩著,莫道林就探頭往裡看。有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正皺著眉頭趴在辦公桌上寫東西。莫道林認得,這個就是喬備戰的秘書程向東,他昨天跟著武浩博到這裡來的時候,和程向東見過一次。
莫道林伸手在半掩的房門上輕輕敲了敲。
「找誰?」程向東抬頭望向門口,情緒不怎麼高。
「程秘。是我,天源市的老莫,昨天跟著武處來見過您。」莫道林滿臉堆笑地跑了進去,指著身後的鍾嚴明向程向東介紹道:「這是我們的鍾市長。昨天你們喬司長約好的讓我們九點過來。」
商山巒動作飛快地摸出一盒軟中華,撕開包裝,彈出一根就往程向東的手上遞,「程秘,請抽根煙。」
程向東看也沒有看商山巒遞過來的軟中華,只是把手一伸,冷冷地道:「介紹信。」
商山巒就回頭望了一眼莫道林,心說你昨天不是和程向東見過嗎?怎麼這時候這個程秘好像根本不認識他們是誰,還要向他們要介紹信呢?
莫道林心裡也很是納悶,昨天武浩博在場的時候,程向東可是和他說了好幾分鐘話呢,今天過來,程向東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難道說程向東得了健忘症,根本不記得他?
「程秘,昨天武處不是帶我……」
「介紹信!」程向東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滿臉不耐煩的樣子。
鍾嚴明知道這事兒怪不得莫道林,於是就輕輕咳嗽了一下。商山巒連忙那包軟中華放在桌上,取出介紹信遞了上去。
程向東接過來介紹信掃了兩眼,扔在了桌上,「喬司長出去辦事了。」
「啊?」莫道林望了望鍾嚴明,又問程向東道:「請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程向東低下頭繼續寫材料,把他們晾在了一邊。
「那能不能麻煩您幫我們問一下,看看喬司長他上午能不能回來?」莫道林陪著笑臉說道,「我們從黃龍橋那邊趕過來,不容易。」
「不是已經告訴你了,我不知道!沒看到我這兒正忙著嘛?」程向東啪地一聲放下筆。
鍾嚴明看著一臉無奈的莫道林,揮手說道:「莫主任,那咱們就到外邊等一等吧。」
程向東卻還不罷休,指著桌面上那包軟中華,冷冷地說道:「把也給我這個拿走。」
鍾嚴明就狠狠瞪了商山巒一眼。商山巒訕訕一笑,灰溜溜地回過身去,把故意「忘」在桌上的那包軟中華收了起來。
包飛揚是第一次跟著鍾嚴明來國家計委,他上一世的就聽說過京城這些大衙門是「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只是沒有切身體會,這一次卻親眼看著鍾嚴明一個堂堂副廳級市長被一個小小的秘書轟了出去。也算是開了眼界。
商山巒心中卻很氣憤,他無論受到什麼樣的委屈都不要緊,但是絕對見不得鍾嚴明受委屈,來到門外,他還猶自為鍾嚴明鳴不平,說道:「一個小秘書而已,竟然敢對市長您耍態度,如果不是考慮到咱們太峰山旱區的小微水工程項目,我早就和他拍桌子幹起來了。」
鍾嚴明聽到就笑了起來,拍了拍商山巒的肩膀。說道:「老商。你這個涵養還要提高啊!咱們過來求人辦事。這個姿態就要放低一點。別說是我,就是換一個副省長過來,說被人家轟出來就被轟出來了。」
商山巒又何嘗不知道這其中的道理。只是鍾嚴明對他有知遇之恩,他見不得鍾嚴明受委屈。如果今天他不是跟鍾嚴明過來。那怕是跟著省長省委書記過來,被程向東轟出來他也不會如此氣憤。
包飛揚默默的站在一邊不說話。雖然他也很看不慣程向東的嘴臉,但是以他一個小小地方政府實習生的身份,又能如何?說出來也只能是乾生氣而已。他心中暗暗發誓,等他將來地位到了一定的高度,一定要整頓一下中y部委,狠狠殺一殺這些京城大衙門裡的歪風邪氣。
站在走廊上等了半個多小時,鍾嚴明的腰就有些吃不住了。那塊當兵時留下的老傷又酸又痛,讓鍾嚴明也顧不得儀態。一手扶著牆,一手不停地腰眼上錘著,這才感覺稍微好過一點。
看看時間還不到十點,鍾嚴明也不敢回去,生怕自己一離開喬備戰就回來。按照喬備戰的日程安排。既然天源市被安排在今天上午,那麼他就必須要等到今天上午結束。不然如果錯過這個機會,且不說喬備戰對他印象的好壞,他再想被喬備戰約談,恐怕也要等後面二十六家地市負責人都和喬備戰談過,才能重新輪到天源市吧?
見鍾嚴明難額頭上都冒汗了,商山巒就在旁邊輕聲建議道:「市長,要不咱進去等著?醫生交代過,您不能久站,不然腰會出問題啊!」
「沒事,就在外邊吧。我還能堅持。」鍾嚴明搖了搖頭。
國家計委的辦公室豈能是隨便進去休息的?站在外邊受點罪沒啥,萬一進裡面被程向東轟出來,他這個市長的面子往哪兒擱啊?
「要不……」莫道林眼珠子轉了轉,說道:「您回車裡歇著,我和莫主任、飛揚守在這裡。一旦喬司長一回來,我就讓飛揚下去通知您。」
「不行,喬司長那麼忙,時間寶貴,不能讓喬司長等我。」鍾嚴明擺了擺手,也不同意莫道林這個提議。
就在這時,辦公室房門從裡面打開了,程向東的臉從門後面露了出來:「你們進來吧,我們喬司長回來了。」
喬備戰回來了?不可能啊!他們就守在辦公室外面,根本沒有見有人進去。難道說喬備戰根本沒有出去,一直就在辦公室裡面,只是故意要晾他們一下,給他們一個下馬威?還是說喬備戰的辦公室有另外一個出入口,喬備戰是從另外一個入口進去的?
一時間,鍾嚴明心情不由得嚴肅起來。不管是哪一個可能,單從喬備戰沒有按照約好的時間來見他們這一點來說,他們這次過來的結果可能不太樂觀。
見鍾嚴明帶著莫道林、商山巒和包飛揚一起進到辦公室,程向東趾高氣揚地指著鍾嚴明說道:「你,跟我進喬司長裡面的辦公室。其他人就在外邊的辦公室等著。」
就在這時,就見辦公室的門一下子被推開,兩名全副武裝的軍人簇擁著一名面容剛毅的大校軍官走了進來。
這大校軍官進來之後目光只是在房間裡冷冷一掃,整個房間裡竟然充滿了一股逼人的寒氣。即使程向東那麼囂張的人,此時竟然也不敢開口問這個大校軍官是什麼人。
「請問誰是天源市政府的包飛揚?」大校軍官表情異常嚴肅,打開隨身攜帶的一個文件夾,掃了一眼上面的照片,一下子就把目光落在包飛揚的身上。
包飛揚心裡充滿了疑問,不知道這個大校軍官找自己有什麼事情,他跨前一步,表情淡定地說道:「我就是,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情?」
「啪」地一聲,那個大校軍官雙腳立正,沖包飛揚敬了一個異常標準的軍禮,「我奉軍委首長的命令,請您過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