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呻吟,包飛揚從昏迷中醒來,只感覺到頭痛欲裂。他張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粉白的屋頂,然後就是淡青色的牆壁,以及一扇掛著天藍色窗簾的玻璃窗。緊接著鼻端就傳來一股特別的味道,包飛揚嗅了一嗅,很快就判斷出,這是醫院特有的來蘇水味。
一陣冰涼從額頭上傳來,讓包飛揚頭疼減輕了不少。他這時才發覺,自己額頭上放置一個冰袋,那陣陣涼意,正一絲絲地將疼痛眩暈的感覺從他腦袋中祛除出去。
包飛揚手捂著冰袋坐了起來,發現自己渾身上下只剩下一條短褲。除了額頭上這個冰袋外,另外還有四個冰袋,其中兩個放在他的腹股溝;另外兩塊散落在病床上,從位置上判斷,應該是放在他的腋窩附近。
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那輛渣土車沒有撞死自己,自己被人送到了醫院?
可是被車撞了,怎麼會用冰袋來治療?再說他渾身上下完好無損,哪裡像是被車撞過?他又不是超人,怎麼可能被那種重型渣土車撞飛出十幾米連塊皮都沒有蹭破呢?
一個中年護士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醒了?」她對包飛揚說道:「感覺有哪裡不舒服嗎?來,量一下體溫。」伸手遞給包飛揚一個體溫計。
「啊,他醒了?」聽到病房裡的動靜,門外傳來一聲驚喜的呼叫。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身材修長的年輕女子一陣風似的從門外衝到包飛揚的床頭。隨即發出一聲尖叫,雙手捂著臉轉過身去:「你……你……穿上褲子!」
「病人的體溫還沒有完全降下來,這時候最好不要穿褲子。我拿條床單給他吧。」中年護士對這個一直守護在病房外的女孩子很有好感,拿了一條床單,為包飛揚蓋住了下半身。
「飛揚,你總算醒了。剛才可把我急死了!」女子這才轉過身來,羞紅的俏臉上寫滿歡喜和關切,「感覺怎麼樣?還難受嗎?」
包飛揚凝神望著眼前的女子。兩道彎彎柳葉眉,一雙的大眼睛如湖水一般透明清澈,長長的睫毛彎彎地往上翹著,隨著兩隻大眼睛的忽閃撲朔迷離地跳動著,彷彿會說話一般。端莊秀美的鼻子下面,那色澤紅潤的小嘴如同兩瓣玫瑰花一般,再加上兩腮上那兩隻時隱時現的酒窩,真是迷人誘人之極。
孟爽!
這不是自己的大學同學、中天工業大學的校花孟爽嗎?
當初在讀大學的時候,孟爽幾乎是中天工大所有男生的夢中情人,追求者排起來幾乎能夠組成一個加強團。可是孟爽對所有追求者都看不上眼,只對包飛揚有感覺。包飛揚雖然也對孟爽有感覺,可是礙於和擔任中天土木工程系主任的老爸定下的上大學期間不能談戀愛的約法三章,一直把對孟爽的愛意埋在心裡,準備等畢業時再向孟爽表白。可是隨著那場突如其來的變故,伯父入獄,父親和母親先後病死。包飛揚的內心被仇恨佔滿,一門心思地想著怎麼為父母和伯父伸冤報仇,關上了那扇通往愛情道路的大門。
孟爽畢業後屢次表白被拒,在苦等了十一年之後,終於在二零零二年她三十二歲選擇赴美留學。在那之後,包飛揚就再也沒有見過孟爽。
她不是去美國留學了嗎?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包飛揚記得自己八年前最後一次見到孟爽的時候,她的外表雖然經過了精心修飾,但是包飛揚仍然能夠看出那掩蓋不住的憔悴。怎麼八年過去了,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孟爽竟然恢復到大學時代清純靚麗的學生妹模樣?
「孟爽,你怎麼在這裡?」包飛揚下意識喊了出來。
「我不在這裡還能在哪兒?」聽到包飛揚親切的稱呼,孟爽宜喜宜嗔,含笑埋怨道,「你也真是的。一個實習生,怎麼比生產線的工人還拚命?這大熱天往窯爐前面湊什麼湊?把自己弄得中了暑,這下可開心了吧?」
實習、窯爐、中暑、生產線……
包飛揚一下子想了起來。當初讀大學時,在大四下半學期實習時,他曾和孟爽一起被學校安排到了中天市新優美陶瓷有限公司實習。新優美陶瓷公司新上了一條從意大利引進的當時處於國際領先水平的瓷磚生產線。作為硅酸鹽專業的的學生,包飛揚還是第一次直接接觸國際水平的瓷磚生產線,在室外氣溫已經高達三十多度的情況下,包飛揚不顧灼熱的高溫,站在自動窯爐前面幾個小時觀察生產線運行情況,直到中暑暈倒……
包飛揚記得,那是一九九二年五月份的事情。難道說那輛渣土車沒有把他撞死,而是把他送回到了一九九二年?
想到這裡,包飛揚心臟不由得一陣緊縮。
「孟爽,現在是什麼時候?」包飛揚一把抓住孟爽的手。
感受到包飛揚大手傳來的力度和溫暖,孟爽內心中泛起一股奇異而又甜蜜的感覺。她雙頰一紅,低頭看了一下手錶,說道:「中午十二點半。」
「我不是問你時間,我是問你日期!」見孟爽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包飛揚急得喊叫起來,「現在是幾幾年幾月幾日?」
「幾月幾日?五月十一日啊!一九九二年。」孟爽小心翼翼地望著包飛揚,心中很是擔心。
「護士大姐,」她把中年護士拉到一邊,低聲說道:「他中暑中的連現在幾月幾日都不知道了。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啊!」
「一般不會。」中年護士經驗很豐富,她說道:「一般中暑病人剛醒來後都會有短時間的思維混亂,休息一下就好,不用擔心。」
「哦。」聽到中年護士這麼說,孟爽用小手拍了拍胸口,長長地噓了一口氣,那顆懸到嗓子眼兒的心這才放到肚子裡去。
五月十一日?
包飛揚呆了半天,沖孟爽喊道:「真的是五月十一日?」
「當然是五月十一日!」這次回答包飛揚的是中年護士,她伸手把護士查房記錄本遞給包飛揚,說道:「諾,記錄本上不是清清楚楚地寫著日期嗎?你是今天上午十一點五十送進來的。」
包飛揚看著查房記錄本,住院日期一欄中清清楚楚地寫著一九九二年五月十一日。
原來真的,真的是一九九二年五月十一日。
在上一世的時候,包飛揚當時並不知道這個日子的重要性。而是事後地不斷追溯,讓包飛揚牢記了這個特殊的日子、這個讓他伯父、父母、乃至整個包氏家族滑向深淵的命運轉折點。只是他沒有想到,原來這個日子竟然也自己中暑暈厥的日子。看來上一世,這個日子的確是個黑色地災難日。
包飛揚的思緒回到了過去:
在上一世的時候,包飛揚本來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他父親包國勝是中江省知名的建築專家、中天工業大學土木工程系的系主任。母親周曉芳則是中江省實驗中學的副校長。更重要的是,包飛揚還有一位身居高位的伯父——擔任中江省省會中天市代市長的包國強。這樣的家世,雖然省委省政府那些高官子弟比起來還有些差距,但是放在中天市官宦子弟圈子裡,已經算得上顯赫。
一九九二年三月份,省委正式決定,推薦包國強為中天市市長的唯一候選人,參加當年五月十六日開始的政府換屆選舉。
包國強的政治對手、中天市委副書記包國強為了爭奪市長的位置。陰謀設下了圈套。讓兒子路衛國指使人在包國強曾擔任過總指揮長的中天石化五萬噸乙烯擴建工程中製造事故,造成農民工兩死三傷。
工地上的農民工都是中天石化工程所在地附近的村民,他們的家屬來到工程指揮部討說法,指揮部辦公室常務副主任得了路衛國的好處,打著維護包國強聲譽的名義,抓了幾個家屬,一下子就激化了矛盾,再加上路衛國安排人在暗中煽動,數千村民就浩浩蕩蕩地去堵了鐵路,致使寧海鐵路中斷。
其時恰逢長江中游發生水災,寧海大動脈的中斷迫使一輛運送緊急調撥往災區的救災物資專列緊急停車,造成了惡劣的政治影響。中央領導十分震驚,當即做出批示,派中紀委常委兼第八督查室趙根紅率領專案組到中天省進行調查。
路忠誠趁此機會偷偷安排人寫了很多匿名告狀信,誣告包國強在中天石化五萬噸乙烯工程中有嚴重**行為。在中紀委專案組抵達中天省的當天就送了上去。專案組對舉報信中反應的情況非常重視,專門找市裡領導和老幹部們進行談話,瞭解他們對包國強的看法。
由於包國強為人正直,在負責市裡重點工程項目的時候得罪過很多人。所以在中紀委找市裡老幹部和領導們談話的時候,有部分人趁機落井下石,說了一些對包國強很不利的看法。
一九九二年五月八日,省委領導收到了中紀委專案組的情況通報,覺得情況很棘手很嚴重。由於此刻距離中天市換屆只有七天的時間了,已經沒有充足的時間讓省委和中紀委專案組去核實舉報信反應問題的真偽,又加上中天市部分領導和老同志對包國強的反映很不好,這個時候繼續讓包國強擔任中天市市長候選人顯然有不小的風險。到時候包國強能不能順利當選;又或者包國強當選之後,那些舉報信反應的問題被查證如實,那時候情況就非常被盜了。到時候該怎麼處理,都將是非常棘手的問題,搞不好會鬧出政治笑話。
中江省委常委會於五月八日晚上連夜召開了緊急常委會,重新研究了中天市的換屆工作問題。處於慎重考慮,省委常委會通過決議,決定撤銷包國強中天市市長候選人的提名,改由中天市委副書記路忠誠出任市長候選人參加換屆選舉。
五月九日,在省委組織部門找路忠誠談話,宣佈省委的決定,並問路忠誠有什麼要求。路忠誠就向省委提出要求,說為了避免中天市的換屆選舉受到不必要的干擾,保證換屆選舉的順利舉行,包國強同志在換屆選舉期間不宜留在中江省。
省委領導們交換了意見,覺得路忠誠的顧慮有一定道理。正好五月十一日中江省有一個商貿代表團要赴日*本考察,要半個月之後才會回國。省裡領導就臨時決定,讓包國強擔任商貿代表團的副團長,於五月十一日啟程前往日*本考察。這就避免了包國強留在中江省可能對中天市換屆選舉造成的不必要的干擾和影響。
五月十一日,包國強和中江省商貿代表團一起到中天機場乘坐飛機,到京城機場轉機,然後飛往日*本東京。
五月十六日,中天市兩會正式開幕。
五月十八日,路忠誠在中天市人大會議上正式當選為市長。
……
記憶不斷在包飛揚腦海中閃回。當時間重新定格為五月十一日的時候,包飛揚心中充滿了遺憾。這個賊老天,既然讓他重生的機會,為什麼不多給他幾天時間,讓他在路忠誠的陰謀尚未展開之前重生回來,這樣他就可以從容佈置,破壞掉路忠誠的陰謀。而重生到現在這個節點,路忠誠的陰謀大部分已經實現,要想挽回命運的結局,事情可就變得無比棘手!
不過這不是才五月十一日嗎?包飛揚想道,一切還來得及,前提是他必須到趕到機場,在商貿代表團上飛機前截住伯父!
想到這裡,包飛揚一把扯開床單站了起來,說道:「我馬上要出院!」
孟爽正端著一杯淡鹽水準備讓包飛揚喝下去補充體內流失的鹽分。包飛揚一扯開床單,內褲中包裹幾乎要脹破內褲的鼓鼓囊囊的那一大坨東西就暴露在孟爽眼前。
「啊!臭流氓,不要臉!」
孟爽連忙轉過身去,臉羞紅的如同一塊紅布,小心臟更是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怎麼會那麼大?把內褲都脹成那樣,太恐怖了!想到自己以後很可能要和那一大坨恐怖的東西打交道,孟爽心中就又羞又怕。可是與此同時,她心中卻也悄悄的燃起一股異樣的感覺,連白嫩的耳根也被燒得通紅……